“皎皎,这该如何是好,那混蛋寄来信, 这怎还提前了, 明明说好三日后的,我和庭之一时半会真的拿不出这么多, 实在不行, 便告诉大哥和爹娘吧。” 二舅母的手指很冷,沈皎反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宽慰道。 “舅母不必告之李老爷和李夫人,也不必拿出银两, 只需信任皎皎,写上一封信给刘义, 四个大字便可,就写,爱告不告!” 沈皎一字一句,尤其后面四个字,加重尾音。 李淑贤花容交织着惊悚与不可思议,她犹豫许久,缴着手里的帕子。 “皎皎,莫要再胡闹。”二舅叔忽厉声道。 沈皎从不怕腥风血雨,但一向脾气好,逗她欢笑的二舅叔严肃呵斥,让她一下子怔住。 谢庭之紧抓圆桌,手背青筋暴起,他转身瞥见小姑娘稚嫩的脸,一双杏眼与他对视,有些胆怯害怕,他平复下愤愤的心,拳头抓紧又松开,“我去借钱。” 谢子衿拦住二舅叔,双手握住他的胳膊,“二叔准备向谁借钱,莫要走上歧路。” 二舅叔掰开他的手,“子衿你莫管,二叔自有数” “够了。”二舅母哽咽喊道,她背脊颤抖,扶住椅子直起身,“我信皎皎……就依皎皎的去办。” “淑贤……”二舅叔张了张嘴,见妻子毅然决然的样子,没再说什么。 按沈皎所说,二舅母沾墨在纸上写出“爱告不告”四字,沈皎双手接过信,拱手向二舅母重重一拜,恭敬,真诚。 “二舅母请放心,皎皎定不负二舅母的信任。” 她转身踏出门槛,陆之慈执伞,四目相对,又默契地向前走。 烟雨中,他与她并肩同行。 谢子衿望着远去的两人,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正午,青天府位于市集正东,门口往来行人如流水,这本是状告恶人之地,如今却成了恶人张牙舞爪的地方。 刘义拄着拐杖站在鸣鼓前,往来之人投来目光,议论纷纷,沈皎收伞站于屋檐下,从这看,能看到偌大的青天府石台板,青天府的牌匾上刻着四字。 沈皎凝视着远方的男人,双目微眯,她昂头扬起唇角,朝身旁的谢子衿道。 “好戏要开始了,表哥请观赏。” 谢子衿眉如远山,浓重在一起,又渐渐淡化开,表妹她,好像胸有成竹。 如预料般,刘义收到那封信后便大怒,嘴里嚷嚷着,“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 他从怀里扯出肚兜,赤红色的,上面绣着鸳鸯,下面还有一个贤字,人群攒动,谢子衿的脸红至脖子,嘴里念着圣贤书,孔子云。 行人驻足,愈聚愈多,往来之人无不议论那肚兜是谁的,有人道:“上面那字是什么,太小了,看不清。” 只见刘义沾墨,在石地上大大写了个贤字。 贤,人声中各家女儿家带贤的都被拿来说三道四,其中不乏有二舅母,人们一口一唾沫,是会淹死人的。 沈皎手指轻叩纸伞柄,敲算着时间,等敲到第三下时,刘义吃力地抬笔,人群中忽传来惊呼,一个曼妙婀娜的女子挤出,扑向刘义。 众人诧异之下,她抱住还会缓过神的刘义的大腿,哭诉起来。 “你个负心汉,你赌博欠债,还要奴家来还,用奴家的肚兜逼迫奴家,青天老爷啊,你给奴家做主啊。” 刘义的腿折了,连弱柳扶风的女子他都挣扎不了,刘义的舌头被树枝搅伤,男人的声音如牛,却含糊不清,不如女子绵软的声音清晰。 不过是故事里的主人公调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女子是谁?”谢子衿问。 沈皎不紧不慢道:“常州瘦马。” 谢子衿惊讶,转而神情严肃,“瘦马?表妹,你从哪结识的。” 沈皎摆手,“问那个壮汉要的,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名里带个贤字的,我替她赎身,她替我办事。” 天青雨如丝,沈皎伸手,任其落入掌心,缓缓开口道:“不过,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那女子敲了鼓,青天府的大门当真打开,走出一名官员,底下的百姓一众跪下喊大人。 刘义的脸色苦得发青,愣是没料到衙门的人会出手,如若今日是二舅母或是别的瘦马,衙门的人会将闹事者轰出,并不会追究。 可沈皎找的那瘦马可不一样,她正是眼前那位大人偷偷养在暖香阁的瘦马,跟了他多年,至于为何是偷偷,常州之人都道,青天大人唯有一妻,原因是惧内。 最重要的是,凡是为官者,七廉三贪,暖香阁那种鱼龙混杂之地,酒后床榻失言之所尤为多疑谨慎,为此沈皎买下这姑娘费了不少力气。 而刘义似是掌握着瘦马的命脉,二人关系匪浅,这让生性多疑的青天大人不得不防。 此刻百姓聚多,大人深怕那二人胡言乱语,于是招了招手,让手下将二人抓进去,闭庭审。 远处屋檐下,谢子衿早已目瞪口呆,沈皎抬手舒展筋骨,“可惜了,后面的看不到。” 谢子衿还愣着,沈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走啦,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嗯。”沈皎点头,昂头注视他,“你信不信,刘义他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死……死了?” 沈皎莞尔一笑,“当然不是。” 随后她撑起伞,溅起雨水数点,从看戏的人群边平常悠哉地路过,谁都不知她是导戏之人。 婚期如约而至,那日是天晴,良辰吉日,谢府与李府结亲,宾客满座,好不热闹,谢府灯笼高挂,红喜字镶着金边于高堂。 与之随来的喜报是,刘义被发配至岭南做苦役,永世不得回常州。 彼时,沈皎正打着饱嗝,与昨日那洞悉一切聪明伶俐的沈皎不同,此刻才像个小姑娘。谢子衿递去一盏茶,“慢点吃,别呛着。” “我这才发现,原来喜酒便是考据当地美食的绝佳之机,这个醉鱼是真好吃。” “无人与你抢。”谢子衿拨下一块鱼肉,夹入沈皎碗里,“表妹怎知刘义会被发配。” “我只是弄伤了他的舌头,他迟早会说话,而犯人之所以会被发配,无非是此人罪大恶极又不好杀,怕带坏影响监狱风气,又或者是怕嘴把不了关,发配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沈皎嚼了嚼口中肉,“嗯!这丸子也好吃。” 谢子衿又夹了只丸子过去,“从前竟不知表妹如此聪慧。” 沈皎笑了笑,因为这里是常州,要比京城自由。 她吃得正欢,二舅叔和二舅母敬酒忽敬到这边来,可这明明是小辈的席座,席间投来目光。 有人喊:“谢检校,你是不是喝醉了酒,走错地了。” 二舅叔摆手道:“我清醒得很,我来是找我的好外甥女。” 席间议论纷纷,沈皎更是举着蹄子不知如何自处,她左右瞥了眼四周投来的目光,以讯雷之速擦去嘴角的油渍。 二舅母穿着红嫁衣,她双手抬酒,语气温柔又庄重,“皎皎,这一杯二叔母敬你。” 二舅叔也随之抬手,“是我们夫妻二人敬你。” 沈皎赶忙放下蹄子,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谢兰意也上前制止,客气地收回那夫妻二人的手:“哪有长辈给小辈敬酒的。” 谢庭之认真道:“阿姐,这酒庭之与内人是一定要敬的。” “二舅叔,二舅母,这宾客众多,实在折煞皎皎,不如这样,皎皎与二舅叔二舅母碰杯,就当敬过了。” 语罢,沈皎举起桌上的酒,迅速与二舅叔和二舅母碰杯,再一饮而下,酒火辣,她忍住咳嗽蹙眉道:“皎皎已饮,二舅叔二舅母请自便。” 谢庭之与李淑贤面面相觑,“这……” 二叔母望向四周看热闹的人才回过意,抿唇一笑,“是我们夫妻二人欠考虑了,便依皎皎的。” 待那对新婚燕尔走后,沈皎才咳出来,捂着胸脯脸通红,举起酒杯道:“这酒怎那么辣,我明明记得我要得桃子酒。” 一只白净纤长的手夺过酒杯,无奈叹气道:“表妹喝的是我的酒。” 若仔细瞧瞧,还能发现谢子衿的脸颊通红,不知是醉的,还是羞的。 反倒是沈皎跟个无事人一样,凑头道:“其实回过味来,这酒还不错,表哥哪拿的,再给我倒些。” “只能这么点,表妹不可再贪杯。” “知道了知道了。” 闹剧散,婚礼散,佳人才子,喜结良缘。虽此趟行程重事已完,但在谢家的挽留下,沈皎和亲人还得在这呆半月,毕竟这江南的主线剧情还没开始。 作死之前,沈皎先吃饱喝足,游山玩水,享完乐子,毕竟后面可有她好受的。 沈皎人生地不熟,二舅叔与二舅母两人如胶似漆的,沈皎跟在后头,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于是她拉着沈离月出门,一转头的功夫,阿姐便被巷子里的神秘组织所吸引去,回来时,说给自己找了个工坊,认识了好多绣娘。 于是,沈皎只好与表哥为伴,不过话说,沈皎本以为表哥就是个书呆子,只读圣贤书,只观书中景,不曾想,吃喝玩乐倒也有一套。 二人吃遍常州美食,游湖爬山,赏花踏青,乐哉。沈皎这才知道,表哥身为常州第一才子,才情也是一等一重要,他每到一处便题诗作画,沈皎则在旁边哼曲。 如此好日子稍纵即逝,等到杏花全开时,谢府办了个游园会,邀请各名门世家的公子小姐赏花踏青,吟诗作画。 美名其曰,修身养性。 实则是大舅母,谢大夫人看自家儿郎到了适婚的年龄,不想让谢子衿与二舅叔那般托许久,等到最后娶个大龄媳妇。 沈皎是从阿娘那才得知,原来大舅母一直不太喜欢二舅母。 趁此游园会,大舅母准备在这些世家女儿里给表哥择一媳妇,不过表哥好像不太乐意。 别问沈皎怎么知道的,问就是他们母子俩吵架时,她正好路过。 那日,沈皎听闻茶馆里请了戏子,正准备邀表哥一同前往听戏,刚进院子便听屋里传来的争论声。 大致是表哥不愿早早娶亲,更不愿以这种方式与人结亲。 “你今年十八,也不算早,当年你爹如你这般大时都有你了。” “阿娘,儿想先立业再成家。” “不可。” “可二叔不也是先立业再成家,二十四岁才娶亲。” “你二叔就是这样,才娶了你二叔母那个没人要了的大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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