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望了眼铺子,“若这铺子日后发生任何闪失,本小姐都饶不了你。” 顾家大少知道这次惹到了得罪不起的人,他跪地求饶,“我……我再也不敢了。” “滚。” 沈皎上前搀扶起老妇人,帮她收拾摊子,老妇人握住沈皎的手,“姑娘啊,今日真是谢谢你了。” 沈皎摆手道无事,“阿婆,你做得糯米丸子很好吃,要继续开下去,等……等下次我再来常州,一定要吃两碗。” “好,下次一定还要带着你的郎君来。” 老妇人扬起眼角的皱纹笑,沈皎一时不知所措,只得拍着阿婆握住她的手。 “阿婆说笑了,他不是我的郎君。” 沈皎望向陆之慈,想了想道:“他是我的……挚友。” 少年静默,直至回去的路上,他说:“小姐称我为挚友,我以为小姐会称阿慈为奴仆。” “在我眼里,你和小满一样是至亲的人,奴仆是他们给你们冠以的名字,但不是你们在我心里的位置。” 沈皎踢着小石子道,她不知陆之慈会不会信,毕竟她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娇纵无理。 沈皎抬头,转眼间,常州的梨花谢了,落得满地皆是,她记得初到常州的时候,梨树才露花苞。 沈皎伸手接住梨花瓣,失神道:“阿慈,我们下次来常州又是什么时候。” “小姐若想来,随时都行,阿慈永远陪在小姐身侧。” 沈皎转头面向陆之慈,她摘去他肩上的梨花,扬起嘴角的笑意。 “好,一言为定。”
第37章 祭奠 离回京还剩一天, 沈皎勾着青丝在看常州带去京城的物品。 二舅叔送来个百宝箱,听说是他亲手做的,可当梳妆匣子, 可藏东西,锁上调几下天干地支,便除了主人谁也打不开。 沈皎瞧着新奇,拿在手里把玩观察。 表哥送来厚厚一打竹简子,沈皎叹气,“表哥,你送这些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谢子衿抖了抖袖子笑,“皎皎打开看看。” 沈皎拿起一卷打开, 只见上面都是些奇门遁甲, 医术药材,和一些千奇百怪的事迹。 沈皎连连点头, 眉头舒展道:“知我者莫过于表哥。” “就知你爱这些。” 谢子衿笑罢又叹气,“也不知下次见到表妹是何时。” 沈皎放下竹简,给谢子衿沏了一杯茶, “快的。” 快的, 三年之后,那时天下大乱, 贼子陆之慈把控朝堂。 新帝培养臣子, 来抗衡以陆之慈为主的乱臣派系,届时谢子衿入京为官,风光无限。 沈皎笑了笑,那时若谢子衿还顾念他们的情谊, 便来乱葬岗看看,洒上一杯酒, 跟她说说今年常州的梨花开得怎样。 归路阁,外面是车水马龙,里面是香水铺子,往下走有地道,直通山谷里的楼阁。 陆之慈伫立在阁楼顶,虽是楼顶却不见天日,阁楼内烛火摇晃,香火袅袅,九十多个牌位供奉于此,立在陆之慈身前。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苟着背,用袖子虔诚地擦拭郡主排位。 他是归路阁的阁主,曾是郡主侍卫,自十三岁起护在郡主身后,如今离郡主去世已有十七载。 他一手扶起归路阁,十七年来,完成郡主夙愿,收养三百七十一名孤儿。 抚养长大,按其意愿选择留下与否,那三百七十一名孤儿答,“留,愿一生效忠归路阁直至死去。” 梁老摆好牌位,转头看向陆之慈,这个孩子呆呆的,沉默不说话。 那年郡主产子,朝堂派兵搜查西陇卫氏余孽,婴儿啼哭不易藏匿,他带着昏迷的郡主逃亡,将那孩子扔在草垛,临了用刀和粗制的针线将卫氏祖传的指环缝进他的皮肉里。 梁老缓缓抬掌,玄色指环躺在他粗糙的手心。 “孩子,将它带上。” 陆之慈伸手,取起指环,那是条玄色蟒蛇,庄严而又肃杀。 他带上指环,死死扣住他的手指。 梁老说:“跪下。” 陆之慈上前,别人说什么,他便干什么。 陆之慈跪在垫子上,他望烛火摇晃,九十多个牌位深沉。 梁老在旁边指,“这是你娘,长宁郡主。” “这是你外祖父,西陇侯。” …… 陆之慈听着,一个个磕头,他生来在地窖,不认识他们。 说来可悲,更没有任何感情。 梁老说,“你是西陇卫氏唯一的子嗣,你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你要担负起整个卫氏和西陇士兵,杀仇人,杀叛徒,杀了高堂上那个狗皇帝。” 他喘着粗气,不停咳嗽,直至后来他说:“你记住了。” “记住了。” 陆之慈的头抵在冰冷的木板上,九十多下,已磕红了他的额头。 他轻轻喘着气,密集的牌位堆放庞大,少年跪在亡灵前,这是他第二次立誓。 第一次,是在惨死的疯阿娘面前,要穷尽一生,让仇人不得好死。 第二次,是在九十多个灵牌前,为族人报仇,不死不休。 “卫氏子孙陆之慈在此立誓,上至黄泉,下至碧落,屠尽仇人,化为恶鬼也要报卫氏之仇。” 梁老点头,点着点着哭了起来,他双手撑着灵桌哽咽,“郡主,卫氏的仇有人担了。” 陆之慈低头,望着指上指环,他忽然觉得好重。 他有些想念桃酥,如果只做陆之慈就好了,如果他只是沈皎的下人就好了。 那么,他现在应该从小姐手里得到一块桃酥,喜滋滋吃着。 离开常州那日,天阴沉,云堆积在一块,似在等待一场暴雨。 老太太与阿娘依依惜别,二舅母又给沈皎做了套衣裳,赶了好几夜,大早上才算收工,此时眼下黑青。 二舅母道:“皎皎在那京城要好好的。” 沈皎抱住二舅母,不舍道:“二舅母在常州要注意好身体,二舅叔要是惹你生气了,皎皎一定跑回来打二舅叔一顿。” 二舅母笑了笑,“那二舅母希望你二舅叔多惹我生气,这样皎皎就可以多回来了。” “淑贤,我怎么会惹你生气呢。”二舅叔咂嘴道。 沈皎打趣道:“怎么,二舅叔你不希望皎皎多多回来。” “怎么会,二舅叔自是恨不得皎皎住这。” “皎皎倒也想。”常州的美食比京城的多得多,常州的人也好,还真是舍不得。 沈皎张望四周,疑惑道:“怎不见表哥来。” 二舅叔也望了望,不见人影,“对啊,子衿怎没来,你与子衿玩得最好,按理说他应该来送你的。” 沈皎沉思,谢兰意忽喊了一句,“皎皎,我们该走了。” “那二舅母二舅叔,皎皎就先走了。” “慢走啊,路上小心。” 沈皎坐在马车内,望着远去的谢府,和摇手挥别的常州亲戚,心中百感交集。待马车至转角,看不见时,沈皎才放下帘子。 但才放不久,车外忽传来表哥的声音。 “皎皎!” 沈皎赶忙掀开帘子,还真是表哥,只见一个青衣男子奔跑在大街上追赶马车,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 沈皎连忙让马夫停下,头探出车窗,“表哥你怎追在马车后。” 谢子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我去西街上买了大糕,出了常州表妹就吃不到了。” 西街的大糕有名,每日要排长长一条队,沈皎曾远远看过,正是因为排队时间太久,人实在太多,等排到她说不定都没了,她这才没去吃。 今日谢子衿起了大早,天蒙蒙亮便跑去大糕摊,可无奈人还是很多,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到这包糕点,他急忙跑来,万幸还能赶上马车。 “表妹带在路上,饿了便吃。” 沈皎接过,大糕热气腾腾的,“多谢表哥,皎皎一定将这顿早膳铭记于心。” 谢兰意和沈离月的马车已走远,谢子衿攥了攥拳,“时间不早,表妹启程吧。” “好,表哥再见。” 沈皎挥手与他道别,马车又走动,谢子衿望着运去的马车大声喊了一句。 “等我考取功名,进京找你。” 沈皎的脑袋还探在窗子外,抬手回应道:“好,到时候皎皎带表哥去吃京城里的美食。” 黄昏,已赶了一天路程的马车停靠暂歇。 陆之慈拴好马道:“我去寻些水。” 小满也道:“小姐,我去捡点柴,山里夜晚冷。” 沈皎将头探出窗户,睡眼惺忪点头,“都快去快回。” 马车赶了一日,她睡了一日,有时候她都佩服自己真能睡,她走下马车,想透透气,可才走下肩膀忽然一痛,像被人给狠狠劈了,紧接着她两眼一黑给晕了过去。 乌鸦的叫声逐渐清晰。 沈皎醒来时,天边的晚霞似火在烧,她睁开眼,手上绑着麻绳,勒得她手腕疼。 沈皎躺在黄沙上,四周荒芜,寸草不生,黄色的符咒散落满地,她的脑袋抵在人造的祭台上,上面撒着血液,乌黑散发着恶臭。 她这……莫不是见鬼了。 沈皎爬起身,身后传来一道嘶哑的男声,“醒了?” 沈皎惊慌转头,只见是个黑衣男人,脸上有一道刀疤,从眼角拉到下颚。 “你是谁。”沈皎蹙眉,“你抓我干什么。” 那人凄笑,沈皎手掌撑着黄沙往后退,直至背抵到祭台,石头硌得慌。 “罢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男人抬手俯视她,“沈小姐,你知道这是哪么。” 沈皎环顾四周,此地瘆人,处处透着诡异。 沈皎摇头,只听那男人道:“你的脚下有九十多具卫氏族人和八百多名士兵的尸体。” 他凄笑,“当年,三军围剿西陇,血洗西陇族人,陈家军,年家军,沈家军,我西陇族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男人抬刀,“现在,我就让沈氏的女儿血祭西陇亡灵。” 夕阳映在锋利的刀片上,如血般。 “你不是西陇卫氏的人。” 少女的声音在寂静的荒野格外清晰,刀落在额前又停下。 男人说:“我当然是。” “西陇先祖幼年被狗所救,下令西陇后人绝不吃狗肉穿狗皮狗毛所制的东西,你这腰带是狗皮制的吧。” 沈皎睁开眼,抬头,“所以,你绝不是西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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