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发冷,任是多少棉被也盖不回来,她总不能拿碳烤人家身上。 恰逢此时,陆阿悲嘴里嘤咛,沈皎凑近,只听皆是阿娘。 她咬咬牙,索性便当一回陆阿悲他娘,于是腿一跨,手一搂抱着陆阿悲就睡。 倒也真是困极了,沈皎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就睡过去。 翌日清晨,雪渐停。 陆阿悲做了许多梦,大多是单调与鼠虫做伴的地窖时光。 少年睫毛颤动,他皱眉缓缓掀开眼皮。雪后阳光刺眼,白光过后,他看见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澄澈明亮,如惊蛰春雨。 紧接头顶传来巨痛,又陷入黑暗。 沈皎手握帛枕砸晕陆阿悲后,拍了拍胸脯,长长呼了口气。 陆阿悲突然醒来,差点把沈皎给吓死,失名节事小,第一眼不是见到沈离月那事可就大了。 一眼,全凭那一眼! 就让爱欲阴暗滋生,视她为神佛,为她生,也可为她死。 她? 那个她——沈离月,她夜间歇息了一小会,便又开始织起千鹤图。 沈皎穿上鞋连忙跑过去,早间阳光泼洒下,鹤栩栩如生,羽毛波光粼粼。 “阿姐,陆阿悲醒了,快去看看。” 沈离月纤纤玉指捏银针,青丝松松垮垮挽了个云髻,仅簪一根白玉梨花簪。 可人儿秀靥清雅,肤如凝脂,她转头望向沈皎一笑,“来了。” 明眸盈盈如秋水,红唇皓齿。一时之间把沈皎给看呆了。 别说陆阿悲那小子,她一女娃都唾液三千尺,甚馋。 陆阿悲再次醒来时,头痛欲裂,他抬头扶住额头,双眉紧皱,缓缓睁开眼。 只见布局素雅,隐隐梨花香的闺阁内,一个白衣女子向他温柔一笑。 “你醒啦,可还有不适。” 陆阿悲一愣,他张开干涩的唇,声音低沉沙哑,“这是哪。” 沈离月听声音便知他口渴,于是递去一盏茶,“此茶润喉。” 她弯起眼,“这里是月梨院,我是你阿姐。” “阿姐?” 陆阿悲喃喃道,茶入口腔沁香。 他紧握茶盏,此人脱俗典雅,应是沈道远长女。 他手指紧捏榻栏,忆起阿娘的哀嚎,沈氏一族不得好死。 他骤然抬眉,与沈离月视线交汇,眼前女子淡淡一笑。 他忽忆起昨夜大雪纷飞,濒临死亡前,一抹手捧星光的身影,向他奔来。 陆阿悲抬头,眉眼闪动一下,迟疑道。 “是你,救了我吗?” 沈离月点点头,纤手接过茶盏。转尔朝屏风后喊道。 “皎皎,自个儿救的人,怎不来看一下。” 屏风后偷听的沈皎顿时眼瞪如铜铃,拜托,这部分剧情可没她这个小啰啰。 于是她转身便想逃,却被头上挂帘珠串缠住簪子,她急着伸手去扯,结果越理越乱。 沈离月失笑,她端步上去,轻手温柔地揭开珠串,“怎皎皎也要做那好事不留名之辈了。” 沈离月从前觉得,皎皎是个被娇养的孩子,难免嚣张跋扈了些。 如今一看,她妹妹心地善良,甚是可爱。 “哈哈……。” 沈皎嘴角抽搐,一抖一抖。 是她不配! 那边温柔女主雪中送炭,从未有过的人间温暖,如秋水将陆阿悲沉溺。 偏执男二布满荆棘的心,一点点为女主斩去刺人尖儿。 她个小啰啰凑什么热闹,里面那爷儿要是不高兴,说不定当场来一剑刺穿她的脖子。 犹新记得,她只是吵了沈离月睡觉,他便要了她的命,真炮灰啊。 系统说了,他是什么偏执病娇,阴暗扭曲,啥事都能干得出来。 沈离月当小姑娘害羞,提小鸡似的把沈皎领进去。 沈皎满头乱如鸡窝,两颊肉乎乎两团。婴儿肥稚气未脱,美人一点也算不上。 只能说肤白眸明,朱唇琼鼻,气色不错。笑起有两道梨涡,是个明媚的小姑娘。 陆阿悲拘束地坐在榻上,见沈皎进来,按礼拜,“小姐。” 沈皎昂头,一如既往娇蛮,藐视用着不把他当人看的眼神,扫了榻上少年一眼。 “咳咳,免礼。” 实则心里跪求陆阿悲大人有大量。 沈离月嘴不闲着,张嘴一大段。 “我们皎皎一个人把你从冰天雪地里背回来,我昨夜开门吓一跳,小姑娘脸冻得红紫,浑身颤,就这样还把唯一的斗篷给你。” 震惊中,沈离月忽拽过沈皎的手臂抬起,光透过窗户纸照在白嫩的手背上,只见上面几道红紫,已凝成血痂。 “瞧瞧,这小手都摔伤了。” 沈皎望向陆阿悲红肿的膝盖,昨夜,沈皎替他清理伤口时,布料已黏在伤口上。 那里血肉模糊,石子深深陷在里面。 她瞥了眼自己的手背,与之相比区区小伤。 但因着自己的矫情人设,沈皎叹气,只得抽泣,好不容易挤出点泪,再愤愤道:“痛死我了。” 顺便再解释一句,“路边看见,念在主仆一场这才把你捡回来。” 窗纸树影斑驳,风一吹,光影摇晃,陆阿悲瞳孔微微一胀。 “谢小姐。” 沈离月挽袖,坐至榻上,温柔道。 “你是我阿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剧情未变,陆阿悲低眉答。 “陆阿悲。” “阿悲……阿悲。”沈离月喃喃,蹙眉道:“这名字可一点也不吉利。” 沈皎在一旁观戏,来了来了,那个本书惊天泣鬼神的名字来了。 只见沈离月垂头思索,半晌一道清冷的声音,“你觉得来福这个名字如何。” 来福?这不院里扫地王大爷他家狗的名字。 想将来,人人畏惧,听之毛骨悚然的名字,竟是来福? 沈皎头望屋顶,掩嘴小声一句,如蚊子。 “那个,古话说腥膻念有间,慈悲种渐熟,慈悲,慈悲……” 沈离月眼睛陡然一亮,拍着沈皎的手,转头望向陆阿悲。 “慈悲,陆之慈这个名字怎样。” 陆之慈双眸晦涩不明,他颔首,道了声好。 果真是听阿姐话,名说改便改。如若常人,比如沈皎,或许得誓死不屈,又或者暗自记下,最后再担上个强行改名之仇。 沈皎突然庆幸,当初裹层泥巴未被陆之慈认出,能一剑痛快死去。 如若认出,这个刁蛮跋扈,曾嫉妒沈离月欺负陆阿悲的沈家三小姐。 按照陆之慈那阴狠性格,不得剥皮扔出去喂狗。 她犹新记得,沈治便是被扔出去喂野狗,活活咬死。柳氏被割耳拔舌,灌入滚烫的铁水,做成人彘。 沈茹月沦为奴隶也不得幸免,身上的肉一刀刀剐下,人皮制成了扇子,被陆之慈双手捧上,献给沈离月。 而她则是尸抛荒野,任野兽吞食,无人理,无人祭。 想至此,沈皎寒毛竖起,她抬头目光与少年交汇。 陆之慈背对着光,瘦脱相下棱角冷峻,白皙的肌肤如瓷,仿佛一碰便碎。 光晕掩挡,沈皎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想,难怪那么冷,被狼崽子盯,怎么不冷。
第8章 柳氏 “小姐小姐,老爷和柳姨娘过来了。” 小春急急忙忙跑进屋,喘着气。 沈离月望了望榻上的孱弱少年,眉头一蹙,“阿爹和姨娘怎来了。” 沈离月虽身为嫡女,但生母早逝,柳涟漪的狐媚术迷得二叔沈道远七荤八素,再加上生了二房唯一带把的,女儿沈茹月嘴甜惯会怜人疼爱。 二叔心思全在那对母女和他宝贝儿子身上,对沈离月的关心只是客套地嘱咐女子要知书达礼,守女德女戒,休要让别人家看不起沈家二房。 我呸! 沈皎气愤,平日里连亲生女儿生病都不来看,这会出了事,倒赶得真快。 沈皎听着屋外沉而急的脚步声,这会儿是沈离月的主场。 她歪头朝沈离月摇了摇手,盈盈一笑。 “阿姐,你好生顶着,皎皎先行告退啦。” “诶……”沈离月伸手,想让沈皎多留会,可沈皎已经转身。 暴雪过后,屋外阳光正好。沈皎踏出门槛与沈道远和柳姨娘打了个正面。 沈道远一愣,“皎皎,你怎在这。” 沈皎抬眉,黑亮的杏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转尔,她弯起眼,皮笑肉不笑道:“来看戏,可是没那个福气看戏。” 沈道远不傻,一下听出沈皎有意讽刺,偏那小姑娘还一脸笑嘻嘻的,只能甩袖,眉宇皱了半分冷哼道。 “既无事便赶紧回自个儿院子,小心冻着风寒。” “好嘞二叔。” 沈皎扭头便走,才没走几步,柳姨娘便捏着帕子伏身在沈道远耳侧。 “老爷,不是我多话,三姑娘眼下还不能走。若被她乱传,传去大房,再传外面去,那就不好了。” 这声不大不小正好入沈皎耳朵,她转身昂头,“柳姨娘,你这什么意思,难不成想把我囚禁。” “诶呦三姑娘,我这哪敢呀。”话完柳姨娘柳眉轻轻一蹙,她低眉看了看地,又抬眉掀起秋波望向自家老爷。 二叔心疼得紧,偏他又向来不喜欢这个侄女,娇蛮成性,不读女戒,不守女德。 缠着二皇子不放,朝中都传他有个侄女做人二皇子的跟屁虫,哪家姑娘如她这般,如此不矜持,不自爱。 让他的文人清骨蒙羞。 他拍了拍柳氏的娇肩,手背在家袍后,整张脸严肃,“皎皎,眼下你还不能走,进来为伯有事要与你说。” 沈皎叹气,眼下这戏她是非看不可了。 小姑娘点头,抬手打了个哈欠,昨夜里木榻硬梆梆的,还一会冷一会热,故一晚上也没睡好。 “二叔快些说,我还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待沈皎进去,沈道远和柳涟漪这才满意。 屋内,陆之慈静默坐于榻上,裹在膝盖上的纱布又隐隐渗出血来。 少年抬眸,一个不惑之年的男人和一个小妇人进来,皆锦衣绸缎,居高临下。 到底是亲生之子,毕竟是与心爱之人所生,恍惚中沈道远想起扬州三月流水畔浣纱的女子。他望着眼前瘦弱气色极差的孩子心中一梗塞。 不经意间他上前迈腿一步,可当及又被柳涟漪拽住袖子,他自诩为的清风高节将他难得产生的疼惜打断。 柳涟漪的眼神警示他,一个娼生子登不上大雅之台,他的高尚节操会有一道耻辱。 一幕幕落在少年清冷的双眼,他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两条他势必剥皮抽筋的狗。 如潭水波澜不惊的外皮下,燃烧着熊熊烈火,在青筋暴起死死抓着被褥的双手中燃烧殆尽。 少年衣衫褴褛,与一众贵人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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