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斩钉截铁,谢子衿年纪轻轻便得了榜眼,前途无量,以后什么样的姑娘娶不了。 今日之事定会成为京中茶余饭后之谈,若娶了沈皎,那么谢家名声就会受损,她本就不喜欢沈皎,今日正好趁此退了这门亲事。 谢子衿自是不愿,“娘!亲已定下,怎能再退。” “定亲就能退亲,就算日后你们成了亲,你也可以休了她。” 府门早间挂上的红灯笼忽然掉下,不吉利之召。 老太太拄着拐杖被下人搀扶着从屋里走出,沈府从未有过如此大辱,她年迈的身子微微弓下。 “今日沈府出此大事,无法招待各位,还望各位谅解。” 老太太出面,且这定亲宴乱了套,众人也着实吃不下,于是摆摆手走了。 老太太瞥了哭红了眼的沈茹月一眼,重重锤了下拐杖。 “孽障,家族一荣俱荣,一陨具陨,你将那妇人带进沈府,是要丟我沈府和谢府的脸面吗?” 沈茹月哭得泣不成声,“祖母,孙女本也是好心,没想到会这样。” “哼,我倒要多谢沈家这二女儿,若不是她我都不知道又这桩丑事。”谢夫人开门见山,“沈府出了此等事,这亲事是万万不能再结下去。” 谢子衿急道:“娘,子衿不愿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二舅叔劝诫:“是呀大嫂,皎皎这不也平安回来了么,而且这都是四个月前的事了。” 二舅母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泪,“听皎皎还出过此事,我心疼还来不及,此后京城的风言风语定会更盛,皎皎一个小姑娘已是不易,咱谢家万不能在此刻背信弃义。” 见一个两个的都帮衬着沈皎,谢夫人气不打一出来:“正因日后风言风语更盛,我才要及时止损,她和山村里的莽夫拜过堂,谁知她有没有失去清白,再说了,我本就不喜欢这蛮女。” 谢兰意大发雷霆,“谢郑氏你嘴巴干净些,我儿清清白白,容不得你说三道四。” 她也不再顾及什么脸面,冷哼一声:“你这尖酸刻薄的妇人与那腌臜货一样好不到哪去,本容你高攀成我沈府亲家,是看在谢家和皎皎的份上,如今识得你这狼心狗吠的东西,我谢兰意自是要退了这门亲。” 谢夫人怒不可遏朝谢兰意吼:“你骂谁尖酸刻薄,骂谁狼心狗肺。” 谢兰意不甘示弱,岂能容谢大夫人占上风,于是二人撕扯在一起,二舅叔和二舅母赶忙上去劝架。 沈道远见这架势,庆幸老太太将宾客们都送走了,若是宾客们都在,明日的茶余饭后之谈又得添上笔高门贵妇大打出手。 “都住手。”老太太用拐杖重重捶了两下地,她怒不可遏道:“简直有辱门风。” 二人这才停下手,高高的发髻如今已散乱,披头散发地怒目圆睁。 沈皎把谢子衿送出门,谢子衿驻足,他转头问,“表妹是怎么想的,亲事便如此作罢了吗?” 沈皎抿了抿唇,“那表哥又是如何想的,像旁人一样觉得皎皎的名声不好了吗?” “当然不会。”谢子衿握住沈皎的手,“我从不在意那些虚有的名声,人生在世,需得为自己而活。我娶皎皎是为一同追随自由,冲破束缚,若我在意了名声,又何谈自由,又何谈勇气对抗束缚。” 沈皎一愣,莞尔爽朗笑了笑,“好,那一言为定,你我都不退婚。” 谢子衿点头,“母亲那我会去说服的,皎皎且安心在府中等消息。”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看着有些眼熟。 沈皎想起数月前在江南常州,谢子衿上寺祈福,求香囊,送给家人,独独少了沈皎一个。 这一个看着要比之前的精致。 谢子衿眉眼温和,“数月前表妹漏的那个,如今表哥给你补上。” 定亲宴前三天,谢子衿突然离开京城,而今匆匆赶来,原是回了趟常州,亲自去求了福囊。 难怪,眼下青黑,面色憔悴。 沈皎感动万分,她双手接过香囊,抬头笑了笑,“多谢表哥,表哥三日不曾休息,一定很累吧。” 谢子衿摇头,“赔给皎皎的,不累。” 望着香囊,沈皎坚定道:“从今往后,皎皎定与表哥并肩同行,阿娘那边,皎皎也会去说的。” 二人就此一言为定。 沈皎望着谢子衿离去的马车,嘴角还带着笑意转头,迎面却遇上阿娘。 屋内,谢兰意一手拍在茶几上,“我前脚和谢郑氏干完架,你后脚又和那谢子衿私定终身。” 沈皎跪在地上,“可表哥又不像大舅母那样。” “人心都是会变的,我不能保你一辈子啊皎皎,我若死后得知你被谢郑氏那妇人欺负了去,怕是要气得把棺材板给踹开。” 沈皎抬头油嘴滑舌说:“阿娘莫气,没准是大舅母先没了呢。” 谢兰意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道:“罢了罢了,就算我同意,那尖酸刻薄的腌臜妇也不会同意的,我劝你啊,还是死了这条心。” 沈皎道了声,“知道了。”便没再提起此事。 她与谢子衿做好了前路坎坷的准备,也做好了顺其自然的打算。 柴房里老鼠与蟑螂逃窜,老妇人被绑在柱子上,等明日里送去官府。 夜深,柴房外的下人睡得正香,老妇人不停地磨蹭柱子上凸起的地方。 终于,绑在手上的绳子断了。 她解开脚上的绳子,心想老天助她,她命不该绝,等出去她定要杀了沈皎那个小贱人,给她儿子报仇。 她蹑手蹑脚,打开门,月光扑来,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 老妇人抬头,只见一张脸在月色下格外俊冷,凉风吹起少年额前的发丝。 少年勾了勾唇,声阴冷,如恶鬼。 “原来,当初放跑了一个呀。” 老妇人哆嗦着嘴唇,眼前这张脸与数月前那个雨夜的脸重叠。 一样的恐怖,尤其是那双眼睛如野兽动物。 冷漠,却又因嘴角的笑意,溢出对杀戮的喜悦。 她张嘴想尖叫,但很快她的嘴被捂住,紧接着脖颈一凉,鲜血喷涌而出。 溅在少年白皙的脸上,眼角也沾了一点,添了丝妖冶。 老妇人白眼翻起,死不瞑目。 血凉后,陆之慈笑意褪去。 他走至荷花池望着月光下的自己,用清水洗去脸上的血。 身后那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陆之慈转头,夜静谧,少女注视着自己。 陆之慈起身,唇角微微勾起,“小姐怎么来了。” 沈皎步步走近,荷花已有凋谢之兆,风一吹,花瓣落入池中。 她目光与陆之慈对上,少女一字一句声清晰。 “四个月前,屠村的是你吧。”
第50章 秋日 灯笼随风摇晃, 少年的脸一会明一会暗。 就像他这个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呆呆愣愣的阿慈, 还是屠了整个村残忍的怪物。 陆之慈纯良的脸一愣,他无辜问:“小姐在说什么,阿慈听不懂。” 沈皎凝望着他的眼睛,清晰又重复了遍。 可陆之慈一问三不知,他依旧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阿慈只是个卑贱的奴隶,没有那个能力。” “你有。”沈皎回。 她记得按照话本子剧情,陆之慈会在常州帮沈离月追被偷的钱袋子,从而偶遇芊影, 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沈皎不解的是, 一切提前了,归路阁的杀手不该那么早诚服陆之慈。 就像陆之慈那根小拇指, 不该那么早就断了。 沈皎打着灯笼,手却怎么也握不紧灯笼竿子。 陆之慈歪头顿了片刻,他忽朝她走去, 步步逼近。 啪得一声, 灯笼掉在地上,光褪去, 少年的脸又变暗。 沈皎屏气凝神, 退了两步,等到他近在咫尺,沈皎才发觉他又长高了些。 陆之慈俯身,目光相视, 沈皎捏紧了衣裳。 他说:“若是我,小姐会怕我吗?” 沈皎沉思片刻, 她又抬眸,“我会觉得不值。” 陆之慈瞳孔微缩,他问:“为什么。” “屠村罪孽深重,死后是会下地狱的,阿慈,真的不值当。” 没必要为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村民搭上自己,没必要帮她泄恨,没必要为了她。 沈皎双目如清泉,眼里映着星点,她望着他,目光灼灼。 少年愣住,他忽然笑了笑,笑出了声。 这下轮到沈皎傻眼,她蹙眉道:“你笑什么。” “我笑小姐方才开的玩笑真有意思。” 陆之慈直起身,手搭在背后,他望着沈皎额头上的花钿,那是一朵凤凰花。 他说:“阿慈只是阿慈,他是小姐身边的奴隶。” 夜间的风似乎不愿休止,荷花凋零,莲蓬摇晃, 沈皎知他不想承认,也不再逼迫,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怎会轻易承认自己的身份。 沈皎叹气,转尔也跟着笑了笑,她再次抬眸对上他深潭般的眼。 “好,我相信你。” 沈皎上前走了一步,她狡黠地勾起唇角,抬手抹去陆之慈眼角的血。 “阿慈下次可要小心些,别漏了马脚。” 忍冬花香阵阵混在荷叶清味里,少女悦耳的声音与风一起来。 指尖摩挲,柔软而又痒。 陆之慈双目一怔,此刻更像个呆子,他侧头有些慌张。 沈皎抽手,望着陆之慈慌神,她心满意足轻笑出声。 如今她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她一个快死的炮灰嘲笑起这个未来最大反派。 也算让她死前过过瘾。 不过看来她这反派倒是没养坏,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她差点以为把反派养成傻子了。 谁知背地里杀人如麻,手段依旧残忍。 这样也好,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月光融融,陆之慈忽握住沈皎的手腕,沈皎不解抽了抽手。 暗叹该不会是她拆穿了他,又嘲讽过猛,他想杀她灭口吧。 沈皎这才发觉眼下月黑风高,是杀人好时机,荷花池塘,是抛尸好地。 沈皎蹙眉,立马贪生怕死起来,张嘴想开口求饶。 却见他抬起另一只手,温柔地用袖子擦去她指上血。 他低头,轻声无奈:“血脏,小姐手金贵,阿慈替小姐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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