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离开王府后,祝隐洲久久凝望着书房里沈晗霜曾送给他的笔墨纸砚。 祝隐洲知道,这些都曾是沈晗霜精心为他准备的。他以前一直将这些东西收着,不曾用过,结果被沈晗霜命人卖出了府。 买家这些日子已经用过它们了,原本崭新的物件已有了他人的使用痕迹。 再名贵的笔墨纸砚祝隐洲都见过用过,却偏偏将沈晗霜送给自己的这些都收了起来,有意不用。 以往祝隐洲从未想过自己为何会如此,但眼下,看着那些刺眼的,由别人留下的痕迹,他似乎隐约触摸到了什么事情的边界。 父皇曾用派他去洛阳一事试探他,当时祝隐洲并未正面回答,但只有他自己明白,即便没有公务在身,他也会去洛阳。 自从成婚第一年父皇提醒过他一回之后,祝隐洲便打算每年都会与沈晗霜一起去祭拜岳父岳母。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但看到沈晗霜留下的那张已经完整的和离书时,祝隐洲就知道,即便没有任何其他的事情,他也要去这一趟。 成婚当晚他便同沈晗霜说过,他不会勉强她做自己的妻子,若沈晗霜想离开,他不会强留。 但起码,他想听听她的理由。 沈相想公开他已同沈晗霜和离一事,祝隐洲不会阻拦,也没有立场拦。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已经和离了。 沈晗霜不想再同他做夫妻。 思及此,祝隐洲眼底有黯然情绪一瞬即逝。 片刻之后,祝隐洲走出书房,回到自己已多日不曾踏足的明溪院卧房。 屋内的一应布置都还是沈晗霜离京前的模样。 那枚破了的香囊和她留下的和离书也还放在桌上。 并非他有意忽视,某些事情便能回到发生之前。 结为夫妻需要两人都点头才行,但分开一事,只需要有一人下定决心便已足够。 他和她都不是会勉强对方的人。 他虽会去洛阳见她,却只是想知道她要和离的缘由。他不会纠缠她,更不会扰了她的平静生活。 祝隐洲将那张自己三年前便写下的和离书又看过一遍,随即亲自带着和离书去了户部,将沈晗霜的户籍转回了沈家,又进宫更改了玉牒。 至此,无论人前还是人后,他和沈晗霜便都不再是夫妻了。 如她所愿。 * 很快,长安城中的人便都知道,沈家与皇室之间的这桩婚事已经彻底结束了。 旁观者的态度不一,但有不少与沈晗霜相识的京都贵女都替她觉得惋惜和遗憾—— “眼看着陛下的登基大典在即,太子和太子妃的册立礼也在筹备中,她却原来早已同新太子和离了。”一位京官的女儿不无可惜道。 她身旁的刑部尚书之女余南栀蹙了蹙眉,提醒道:“皇家的事,你我慎言。” “我们私下里随口说几句罢了,也并未说什么不妥的话,不会有事的。”有人道。 “你不是一向同沈晗霜关系亲近吗?可知道些什么?” 余南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她也没想到,沈晗霜会这么突然地同新太子和离,还是在她离京之后才传出消息来。 那人便也不再问她,转而道:“我猜,他们应在叛军逼宫那日之前便已经和离了。” 哪怕两人间有天大的问题,任谁都不觉得沈晗霜会放弃已近在眼前的太子妃之位。 “也不知是他们中的谁先提出来的?”有人好奇道。 “太子看着清清冷冷的,实在不像是会为哪个女子动心的模样。” 旁人又道:“但沈晗霜这三年来倒是一直用心打理着王府后宅,是个称职的儿媳和妻子。如此看来,或许是她用情更深?” “那便应不是她提出的和离了。” 有人猜测道:“难不成是太子不想要沈晗霜了,所以两人才会和离?那沈晗霜去洛阳,恐怕是自觉面上无光……” “再说就过了。”余南栀再次正色提醒道。 众人见她神情严肃,便也没再继续往下说。 但她们其实大都同意那人的猜测,觉得应是太子提出的和离,沈晗霜自觉在长安待不下去了,才会去洛阳避一避。 毕竟同是和离一事,对男子和女子的影响却天差地别。 太子和离后,多的是娉婷少女想嫁给他,在座的贵女里,便不乏有动了心思的人。 但曾嫁做人妇的女子,总会承受更多外人的异样眼光。莫说再找一桩好的婚事,在娘家待不待得下去都是未知。 就看陈相的女儿陈兰霜,夫君谋逆丧命,娘家不仅不说接她回府,还将有伤在身的陈兰霜送去了洛阳亲戚家,竟像是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似的。 沈晗霜自幼被家中疼爱看重,即便同样去了洛阳,那边的明家人应也不会让她的日子难过,她的处境应会比陈兰霜好些。 但这也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不然她何须避去洛阳? 原本不少人还等着看,想知道沈晗霜会不会后悔与新太子和离,错失太子妃之位。 如今沈晗霜去了洛阳,她们便也只能暗自猜测一二了。 洛阳城中。 沈晗霜还不知道长安疯传的各种或真或假的猜测。自抵达洛阳那日起,她便过得十分顺心,除了想起沈府的家人之外,她很少会想起长安城里的人和事。 外祖母年纪大了,却还是很喜欢热闹,总是带着沈晗霜和明姝雪一起,今日去看望这家老姐姐,明日去那处新开的茶楼里尝一尝新茶点。 不像隔辈祖孙,倒像忘年交的三姐妹似的。 沈晗霜在洛阳城里也有几位自儿时起便相识的闺中密友,不和外祖母一起时,沈晗霜便会被她们邀去各处游玩,日子过得很是愉悦轻松。 长安城中的往事正离她越来越远,沈晗霜也顺其自然。 而她不知道的是,祝隐洲很快便要来洛阳了。 祝隐洲出发去洛阳的前一日,循礼进宫向父皇和母后辞行。 皇帝叮嘱他公事要尽心,私事也不要忘了。 玉牒已改,沈晗霜和祝隐洲和离的事情已成定局,皇帝不好出面干涉,便只能由祝隐洲自己处理。 皇后当时不曾多言,只在皇帝有事先行离开后,将祝隐洲留下,又屏退身旁宫女,单独同他说话。 “我不过问你的公务,只问私事。” 和对待祝寻时一样,皇后并未对祝隐洲改口自称“本宫”。她还注意到,皇帝在两个儿子面前也未自称“朕”。 似乎他们虽改换了身份,却仍只是这两个儿子的父母。 “此行去洛阳,可有晗霜要同你和离的缘故?”皇后声音温和,开门见山地问道。 祝隐洲如实应道:“有。” 闻言,皇后轻声说:“你打小便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从不用我和你父皇担心。” “这次你能将晗霜接回家来自然好,但有些事,我放心不下。”皇后欲言又止。 祝隐洲此行并非为了将沈晗霜接回,勉强维持这桩她不想继续的婚姻,他只是想知道她要和离的原因。 但他没有解释,只神色如常道:“母后但说无妨。” 皇后面色担忧,问他:“你可知为何你们成婚以来,我从不曾过问子嗣一事?” 祝隐洲心神微顿,紧接着便听皇后继续道:“因为晗霜不想要孩子,她一直都在服用避子汤药。”
第16章 避子汤药 还在平南王府时,皇后身边的嬷嬷很早就察觉,沈晗霜的陪嫁侍女有时会亲自去药铺抓药。 皇后暗中让人捡了明溪院倒掉的药渣,去问过与王府相熟的名医。得知那虽是避子汤的药方,却不仅对女子身体无害,还有调养之效。 名医说那药方极为难得,几近失传,他手里也只有一份残缺的,没想到还有人有完整的方子。 皇后那时便猜出,那药方应是洛阳明家,沈晗霜的外祖母给她的。 知道那药不伤身,皇后便也没有旁加干涉。 “我原本想着,你们夫妻感情稳定,总会有考虑要孩子的那一日,不必急于一时。” “却不曾想,还没等到那一日,你们便和离了。” 皇后有些遗憾。 她曾想过,若能看着沈晗霜和祝隐洲生儿育女,相伴一生,也算聊以慰藉她多年前的失女之痛。 但沈晗霜有她自己的想法,皇后不会仅因自己的遗憾与期待便给她施压。 见祝隐洲沉默不语,皇后在心底无声叹了一口气,温声问他:“你认真同我说,究竟是你不想要孩子,还是晗霜不想要?” 祝隐洲敛回心神,却回答不了这话,只能说:“她不曾和我提起过此事。” 闻言,皇后也猜到了几分,提醒道:“你们已经和离过一次,若你此行去洛阳有心挽回,有些事情,该弄清楚的,还是得弄清楚。” “究竟是一时置气想要暂时分开,还是你们这三年来一直不曾真的交心,你们都要想明白。” “一桩婚事,若成了,对于男子来说或许只是后宅之中多了一位妻子;若不成,或许也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而已。” “但对于女子来说却远不止如此。” 祝隐洲应下:“儿臣明白。” 皇后语重心长道:“若你给不了晗霜想要的,便不能再让她继续在你身边等着,熬着,日渐失望。” 祝隐洲不自觉轻压了压眉梢。 等着。 熬着。 日渐失望。 成婚三载以来,沈晗霜是如此感觉的吗? 离宫后回王府的路上,祝隐洲一直在沉思。 他从不知沈晗霜在服用避子汤药。因她从不曾说过。 但常日在院子里静养的母后能够发现的事,他作为她的夫君,竟毫无所觉。 就像沈晗霜同样不知道,即便没有外祖母给的那张药方,她也不会怀孕。 因为祝隐洲早在大婚那夜之前便服下了男子用的避子药,除非再服下解药,否则他不会有孩子。 成婚时沈晗霜还不满十六岁,还太年轻,而过早孕育胎儿会让女子的身体受损严重。 祝隐洲本想着,等再过几年,若到时沈晗霜愿意,两人再考虑要孩子的事。若她不愿意,那便不要。他娶她为妻本也不是为了子嗣。 是以为了避免意外,也为了不让沈晗霜喝苦药,祝隐洲才会在大婚之前寻了男子用的避子药,自己服下。 祝隐洲原本打算,若沈晗霜因子嗣挂怀,他便同她解释此事,告诉她来日方长,他们不必急着要孩子。否则便也不必刻意提起。 他一直以为沈晗霜这三年来并不在意是否有孕,是存着顺其自然的心思。 却不知道,其实是因为她自己一直在服用避子汤药。 沈晗霜为何自三年前便开始有意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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