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霜已经从那段无果的婚姻里抽离,但到底无法于一瞬之间便将那些记忆都除去。 再刻骨铭心的往事也会有被覆盖与尘封的一日,沈晗霜原本打算顺其自然,不刻意想起,也不刻意忽视。 就像她不必刻意与祝隐洲见面,也不必刻意躲着他。 但今日见到祝隐洲后,像是久不经人翻阅的书页被人无意拂过了落灰,沈晗霜又开始回忆起曾经那个终日求而不得的自己。 她不喜欢那样的沈晗霜,便也不想再见他了。 明述柏:“既然你不想见太子,那若他来明府,可需要命人拦着?” 沈晗霜轻声道:“不必,他不会来的。” 祝隐洲没有非要见她不可的理由,更不会因私废公,不去查案,反而找来明府。 退一万步说,即便祝隐洲当真找来了,以他的身份,拦是拦不住的。与他见一面也不会有什么实际的损失,不必让明家的人冒着会得罪太子的风险阻拦。 明家自然会护着她,把她放在对皇权的尊重之前,但她不能仗着这个便连累家人。 明述柏便也听了她的,没有多做安排,只命人多加留意。 也果然如沈晗霜所说,一连几日,她和祝隐洲都没再遇上,他更没有来明家。 沈晗霜也就不再记挂此事。 七月初五这日,沈晗霜乘着明家的马车,没带春叶,独自往城外一处山上去。 虽还未到父母的忌辰,但每月逢五的日子,沈晗霜都会去父母的衣冠冢扫墓,也会帮爷爷多带一壶醉明月过去给父亲。 上月二十五时沈晗霜来过一趟,但那日和表哥、表妹一起,沈晗霜没有待太久,也没多说什么。 今日只她自己,沈晗霜摆好新鲜的酒食果品后,便一面烧着纸钱,一面柔声同父母说着自己近来见过、经过的事情。 下山时,沈晗霜在路上遇到了一身素服的江既白。 她想到了什么,柔声问:“你也来看你的母亲吗?” 江既白微微颔首,道:“这是她为自己选的地方,说是清净。” 江既白的亲生母亲,其实并非当日灵堂上两具棺椁之一中的江家主母,而是他父亲的妾室,高氏。 当年江家妾室高氏和主母王氏先后有孕,又在同一日产子。但王氏早产,孩子刚出生便夭折了。 是高氏主动提出将两个孩子互换,这才有了江家唯一的嫡子江既白。 此事就连第二日才赶回家的江父都不知道。若非江既白多年前主动向她吐露此事,沈晗霜也不会知晓。 沈晗霜七八岁时,曾因为思念父母,独自跑来父母的衣冠冢,却在山上迷了路。 是江既白的亲生母亲高氏遇到了她,将她送回了明家。 沈晗霜同江既白提起这桩往事时,江既白说母亲那日是想来为她自己寻一处墓地。 江既白并未将生身母亲葬在江家祖坟所在的地方,而是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葬在了这座山上。 沈晗霜受过高氏的恩,于情于理都该与江既白一起去给亡者上香。 站在那个无字墓碑前时,想起一辈子温柔耐心,隐忍坚韧的人却死于非命,沈晗霜忍不住红了眼眶。 江既白微微俯身,与她平视,温柔劝解道:“这是她自己选的,不必伤怀,也不要哭。” “我身为人子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便只当你是替我红的眼眶。” “多谢了。” 闻言,沈晗霜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抬手擦去眼泪,故作轻松地控诉道:“怎会有你这样劝人不哭的?” 越劝越让人难过。 远处茂密的古树后,祝隐洲不由得下意识上前了半步,又停在原地。 从此处看过去,江既白似乎是……吻了她。 祝隐洲明知道没有,只是错位罢了。 可这种错觉却仍让他心里烦闷不已。 夫妻三载,他都从未吻过她。 祝隐洲知道沈晗霜在洛阳时,每月逢五的日子都会来看岳父岳母。 他今日抽空过来,是想了结他们之间的私事。可他还没来得及现身问沈晗霜为何忽然想分开,就听见她轻描淡写地同岳父岳母说起了和离一事。 祝隐洲并非有意偷听,可听她说完那一句“我已与祝隐洲和离”便没再提起他时,祝隐洲不自觉停下了正往外走的脚步。 沈晗霜后来同岳父岳母说了明姝雪的心结和江家的惨案,甚至在说完那狸奴又长胖了后,还不忘提起明溪院中的石榴树长得很好,开的花也很漂亮。 唯独没再提过与他有关的一个字。 以前陪着沈晗霜来祭拜岳父岳母时,他从不会开口说什么,都是沈晗霜事无巨细地同岳父岳母说着他们近来的生活。 如今,沈晗霜怀念的人已不再是他的岳父岳母了。 她也不再是他的妻子。 有什么难以言状的情绪堵在祝隐洲心口。 他无法理清,却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有些苦涩的,似是永远无法消解的感觉。 祭拜完亡者,江既白将沈晗霜送到了明府门前。 沈晗霜温声同他道过别后便跨进府门往里走去。 却见祝隐洲竟正站在不远处的院子里。 沈晗霜不知他今日来明家的用意,便停在原地,没有上前。 祝隐洲一直望着沈晗霜,见她没有要走近的意思,他才迈步朝她走来。 似是有话要同她说。 沈晗霜正疑惑着不知祝隐洲还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时,他已在一臂之外停下,竟是用一贯清冷如泉的声音问道: “方才在山上,他亲你了吗?”
第22章 知她爱意 祝隐洲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他分明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 可看见江既白送沈晗霜回家,而沈晗霜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笑着朝他走来时,祝隐洲竟还是不经思考地问出了这句。 沈晗霜闻言蹙了蹙眉, 双手别在腰际朝祝隐洲福身行了一礼,有礼有节道:“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她已不是他的妻子, 身份有别,该有的礼数便自然只能多不能少。 见状, 祝隐洲却莫名有些不习惯。 他还记得, 沈晗霜以往同自己说话时总是温柔体贴的, 从不会像此时这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越周到的礼数,越让人挑不出错的态度,便越能代表着,她已能自如地看待两人间的身份变化。 可祝隐洲此时与沈晗霜面对面见着了, 才惊觉,自己其实做不到如她这般。 似是只有他不习惯两人间已悄然发生的不同。 “你还没回答我,”他莫名想听沈晗霜亲口否认此事,“方才在山上, 他亲你了吗?” “殿下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冒犯吗?”沈晗霜语气冷淡。 察觉她竟像是已经不愿与自己多言,祝隐洲静了一息,鬼使神差地问道: “那他贸然从你发间取下落叶,在偏僻的山野间与你独处, 说话时又靠得那样近, 便不算冒犯?” 沈晗霜心底的不解更甚。 在她的印象里,祝隐洲似乎从未同自己说过这么长的句子, 话里说的还都是些莫须有的事情。 “殿下以前从不会问这些。”她仍不打算接祝隐洲的话。 他们已经和离, 祝隐洲却以这种近乎质问的态度问起她与旁人的相处细节。即便他贵为太子,沈晗霜也不会一味顺从。 听出沈晗霜话里的态度, 祝隐洲沉默了须臾。 以前他的确不会问这些。 因为以前她身边也没有其他男子,只有他这个夫君。 但祝隐洲没有说出这句话。 因他清楚,无论是明述柏还是林远晖,都比自己先与沈晗霜相识。 即便是与沈晗霜鲜少有来往的江既白,也早于祝隐洲同她有了无需多言的默契。 见祝隐洲不说话,也没有要离开明府的意思,沈晗霜只得问道:“不知殿下今日来明府,所为何事?” “查案。”祝隐洲淡声道。 见他又恢复了以往沈晗霜所熟悉的话少模样,她便也公事公办地继续道:“在此事上,明家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祝隐洲忽而反问:“江既白今日在山上祭拜的那人,是他父亲的妾室?” 他眉目低垂,定定地看着沈晗霜,似是要看清她神情间的所有变化。 “民女不知。”沈晗霜面色不变道。 他自去查他的案子,但她不会随意朝人说起江既白的私事。能查到这里,祝隐洲应原本也不需要她来答这话。 祝隐洲随即又道:“除了江既白,江家还曾有过一个孩子,但出生那日便夭折了,你可曾听说过此事?” “此为江家的私隐,民女不知。” “你是在袒护江既白,替他遮掩?” 沈晗霜抬眸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道:“江首辅是谋杀江家三十余人的真凶吗?” “还无实证。” “既然如此,又何来的袒护一说?” 沈晗霜知道江既白身上有很多不示于人前的秘密,但并不觉得他会是毒杀江府所有人的凶手。 即便相识以来,她与他见面的次数一双手便能数过来。 “若殿下没有旁的事,民女便先退下了。”沈晗霜朝祝隐洲福了一礼。 见祝隐洲沉默着没有开口,沈晗霜便也不再等他说什么,径直离开,准备去云松斋看外祖母。 待她错身而过,祝隐洲心里一紧,不自觉回身看向沈晗霜的背影。 她又一次毫不犹豫地走远了,再不似以往那样留恋待在他身旁的机会。 一如当日她背对着他离开长安时。 以往并不放在心上的事情,如今有了对比,竟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脑海中变得愈发清晰了起来。 * 沈晗霜到云松斋的时候,老夫人正在修剪花枝,准备插花。 见沈晗霜过来,老夫人招呼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又递给她一把剪子,温声道:“我一猜便知道你会过来。” “外祖母怎会知道?” 平日里沈晗霜不会在这个时辰过来。 “因为在你来之前,他也来看过我。” 太子忽然来了明家,其他人都不在,下人便只好禀报到了老夫人这里。 “太子只说是来看望我,还带来了这只天蓝釉花觚。” 沈晗霜看了那只放在桌上的花觚一眼。 和离之前,祝隐洲每次和沈晗霜一起回明家时,都会带一些名贵的物件。 知道外祖母平日里喜欢插花,送给她的便大多是各式质地上乘的名贵古瓶、花觚。 老夫人这一生见过不少珍奇古玩,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盒子里束之高阁,而是会将它们用起来,该插花的插花,该作装饰的便作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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