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时夜里断不可能睡得那样死,更何况我也听见那哭声了!” 雨落也急得满头大汗。 “当时我守在外面,明明提着精神,不知怎的就睡过去!” “殿下肯定出事了,快找人吧,去找李闻鹊过来!陆惟,我们去公主寝室看一眼吧!”刘复很着急,没等陆惟说话就赶忙喊起来。 陆惟看着他着急忙慌下榻套上外衣的动作,又看了风至一眼,见对方似乎松一口气的反应,忽然眯起眼,嘴角弯了一下,似笑非笑,不置可否,只对着等候他下令的陆无事点点头。 “我们先去公主那里。” 公主住的是个二进院子。 为了迎接公主,这官驿修建得很匆忙,谈不上奢华,但该有的都有了,暖炉熏香,幔帐软榻,起码比刘复他们那边要更为细致一些,连公主寝室都铺上厚厚的绣毯。 刘复前两天还嫌东嫌西觉得自己住处简陋,现在也想不起骂李闻鹊厚此薄彼,只能手足无措跟在陆惟后面团团转。 “派人去通知李闻鹊没有?” “侯爷,已经飞马前去禀告李都护了,他应该很快就能过来。” “那官驿四周呢,搜查过没有?那些宵小带着公主出逃,总不可能跑远,快搜啊!” “侯爷,外面也已经在搜了。” 刘复和陆无事一问一答。 但陆无事的回答显然没法让刘复满意,刘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做起,满心慌乱茫然。 一墙之隔,就住在他们隔壁院子的公主,那么大一个活人,居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更重要的是,院子里重兵把守,里里外外那么多人,愣是没有人发现公主不见?! 刘复以为自己这趟差事,根本没有什么悬念,顶多是一路上枯燥艰苦点,他从来没想过会出现那么多意外。 “你们听,外面的鬼哭声,是不是没了?”他蓦地想起。 陆无事侧耳听了听:“好像是没了。” 刘复欲言又止:“难道,公主被鬼带走了?” 风至怒道:“侯爷慎言!” 这不是明摆着说怨鬼索命,污蔑公主清誉吗?! 刘复讪讪:“为今之计就是赶紧找到殿下,我这不是在帮忙提出各种可能吗?” 陆惟被他们吵得不耐烦,抬起头。 “你们先出去吧,我在此处再看看,也许能发现些线索。侯爷,李都护那边就劳烦你了。” 刘复知道他查案的名声,倒是没有异议。 风至想提出异议,却在陆惟的目光下噤声。 她发现自己竟被陆惟那一眼看得说不出话来。 耳根终于清静。 陆惟在寝室内走动。 窗户洞开着,公主想必是从这个窗户被人掳走带出去了,这也是众人看见室内的想法。 但陆惟知道不是,外面那么多人,任是对方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飞天遁地,不惊动任何人。 公主在里面有任何动静,守在外面的雨落马上就会发现。雨落是跟在公主身边很多年的侍女,她的忠心毋庸置疑,那么应该就是对方用了迷香先将雨落迷倒,再对公主下手。 陆惟打开香炉盖子。 香已经燃尽,他伸手进去,捻了一点香末放在鼻下,轻轻嗅着。 看来他猜得没错,窗户洞开,不是歹人逃走,而是想开窗散味,否则众人闯进来,马上就能闻到室内浓郁的香气。 而且窗户打开也可以顺便制造歹人外逃的假象,引导他们往外面去找。 但既然公主不太可能被人带走,那就是—— 陆惟在并不宽敞的室内,从百宝柜上的花瓶,到地毯下面的石板,他一一摸索寻找,连公主就寝的床榻都没放过。 但是没有。 他没找到任何暗格机关。 难道判断出错了? 陆惟微微蹙眉,眼光四处梭巡,忽然落在一点。 他发现自己漏了一处地方。 床榻后面。
第10章 床是围屏架子床,上面挂了幔帐,紧挨着两面墙壁,陆惟刚才察看床下,却没有去看围屏后面的墙壁,因为床榻本身比较重,单人很难挪开,而且他从架子床四角立地痕迹来看,床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但是当他将手放在围屏上时,脸上就露出讶异神色。 围屏不是想象中厚重的木料,而是稍稍用力就会弯折的竹片。 也许是工期仓促,这张为公主准备的架子床围屏,来不及用雕花木料,就用了染色的竹片,里外覆盖幔帐,乍一看很难发现异常。 陆惟掀开幔帐,另一只手在昏暗烛火下的墙壁摸索,果然在靠近另一面墙壁的折角附近,胸口高度的墙壁上摸到被切割整齐的痕迹。 应该是扇活动门。 门与墙一般厚度,上方嵌了轴承,只要从下方往里推,就能推开一个半人高的洞口,等到人进去,门又会转回原来的方向,重新嵌回去。 很巧妙的设计。 陆惟往里探看,发现一条狭长黑暗的甬道。 甬道四周崎岖不平,修得很糙,但明显不是通往官驿外头,而是弯弯曲曲往下走。 陆惟捏了一把土块在手里捻碎,是新土。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修建还没多久,可能跟官驿翻修重建的时间差不多。 他沉吟片刻,想起风至刚才的反应,没有返身去喊刘复他们,而是弯腰钻进洞口。 甬道狭长逼仄,需要半弯着腰前行,有时候甚至是爬行。 反正这里也没人看见陆惟的狼狈,他也就无所谓了。 陆惟时不时停下来,摸一摸头顶和身旁的土块,判断时间和挖掘时的匆忙程度。 在走出大约半炷香之后,周围的土层就从新土变成旧土,他也可以直起身体行走,甬道越来越宽敞,已经不能称之为甬道了。陆惟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打亮之后,甚至能隐约照出头顶高了许多,前面还有分岔路。 看来他没有猜错。 这段地下通道早已有之,只不过官驿修成之后,才新修了一段通到公主寝室。 前方不远处,女人呻吟声传来。 声音中不是痛苦,而是夹杂着痛苦和愉悦的某种矛盾糅合。 与之一道此起彼伏的,还有男人的喘息。 陆惟心下一沉,快步上前,将手里巴掌大的石块掷出去。 啪的一下正中男人后脑勺,对方毫无防备闷哼着歪倒下去。 女人尖叫起来,被陆惟及时捂住嘴巴。 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他松口气的同时又皱起眉头。 “我问,你答,敢大喊大叫,就杀了你。” 他另一只手捏在女人脖颈,微微收紧。 女人惊魂未定,连忙点头。 “前面是不是还有路?” “前面,前面就是鬼市啊!” 女人虽然说着官话,口音却不伦不类。 “你不是中原人?” “我、我来自焉耆。” 焉耆,是张掖郡再往西走的西域诸小国。 说是小国,其实也差不多就一国一城,据绿洲水源而立,民风剽悍,时常在西域通商之路上劫掠,有时跟柔然勾结,有时候又被柔然压迫,也有些小国不敌柔然,直接就被灭国了,但城郭和遗民还在。 “你来张掖作甚?” “我跟着父兄来走商,听闻鬼市热闹,就独自溜出来看看。” “这男人呢?” “他,他是我在路上遇见的,颇为俊俏……” 女人吞吞吐吐,时下民风开放,西域尤甚,可见一斑。 陆惟也没兴趣管他们的闲事,闻言又问:“你是否看见一名女子被挟持?” “没,没有,鬼市今日开数珍宴,我原是想去看看的,半路遇见这位郎君,我们俩躲热闹,四处找个安静的地方,这才发现这里有条路……” 数珍宴。 继鬼市之后,陆惟又听到一个新词。 此地到底还隐藏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怎么去鬼市?” “你从这条路走出去,跟着人走,就能看见鬼市了。” “鬼市每晚都有?” “我也不晓得,现在就有……” 话未说完,陆惟只觉脑后一股阴风袭来! 他还在思考女人的话,有反应也慢了半拍,眼看就要中袭—— 一声惨叫响起! 不是陆惟的,而是偷袭陆惟的人。 这里还有人! 陆惟下意识有所动作,他松开女人,想要反击,手腕却被捉住。 先前被他制住的女人忽然哼了一声,身体软下去。 陆惟不知对方敌友,手肘往后用力,另一只袖子里滑出带鞘匕首,他捏住刀柄,匕首往后送去! 行云流水,毫无迟滞。 若刘复在此,一定大吃一惊,因为在他眼里,陆惟虽然端着仙人架子高高在上,但必然与时下许多世家子弟文官士大夫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别说武功身手,恐怕弯弓射箭也堪忧,他刘复自己就是个鲜明例子。 可眼下陆惟这身手,哪里像是一个弱书生? 只是陆惟的匕首半途就停住了。 不是被阻止,而是他自己停下来的。 因为一只柔软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对方以半是威胁半是玩笑的口吻说话。 “陆少卿出手这样狠,是要杀救命恩人不成?” 声音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威吓的意味。 陆惟却毫不怀疑,如果自己那把匕首真递出去了,缠在自己脖子上的细丝就会顷刻割断脖子。 “殿下明明身手不凡,为何还要故作弱不禁风之态?” 他冷冷道,松手任凭匕首掉在地上。 脖子上的威胁也随之消失。 “陆少卿明明武功也不错,又多疑奸诈,何故要在旁人面前作出尘之态,难不成装久了,就真能变成神仙?” 公主轻笑反问。 下一刻,陆惟闻到冷香。 淡淡的,平时几乎闻不见。 只有当衣袖大幅度摆动带起袖风,才会有丝丝清冷暗香。 既然公主身手极好,那就难怪自己之前没有发现,她必然是屏息凝神隐藏在烛火照不见的阴暗处。 颤动的烛火重新燃起。 巴掌见方的明火,只能照亮一只修长柔腻的手。 公主将烛火放在地上。 陆惟盯着烛火旁边的裙摆看了一会儿,才道:“公主不是真被挟持了,而是自愿跟进来的?你的婢女明明知情,却不肯明说,要引我也过来寻公主。她们之所以放心殿下一人过来,是因为殿下能力足以让她们放心吧?” “我以为陆少卿会先谢过我的救命之恩,而不是忙着追问这些旁枝末节。” 公主的声音好整以暇,似不因处境焦虑。 “我也是因为担心公主才会冒险只身进来。”陆惟面不改色,“公主非但不感动,也不肯稍作安抚,便咄咄逼人盘问不休,臣甚是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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