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史阻拦不及:“侯爷小心,这柔然人素来狡诈……” “果然是天使,那我也可放心招供……” 铁牌在眼前悬空微晃,刺客定睛端详半天,咧嘴露牙。 “在城中充作内应,配合我刺杀可贺敦的人,正是——” 可贺敦,也称可敦,正是柔然对王后的称呼。 他口中的名字呼之欲出,刘复和杨长史禁不住倾身上前几步。 只有陆惟没动。 “正是,你们的西州都护,李闻鹊!” 杨长史脸色大变! 刘复也怒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来人!”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这就是真相!” 刺客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李闻鹊借柔然内乱出兵,实际与我们敕弥可汗早有协议,他剿灭阿拔等人时故意留了一条生路,让我们往西走,但我们可汗恨透了可贺敦,要不是那女人,柔然也不会分裂,我们可汗早就是草原上的新主人了!所以可汗特地命我回来杀掉她,他说李闻鹊早就收了好处,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住口!”风至当先骂道:“敕弥自己想篡位当柔然新可汗不成,就挑起柔然内乱,他自己捡回一条狗命,扔下族人逃跑,还有什么资格记恨我们殿下!” 杨长史也道:“李都护亲自率兵攻打柔然,怎么可能干这种事!你这厮,给你机会坦白,你竟还敢血口喷人胡乱攀扯!” “你们中原人说一套做一套的事情还少吗?” 刺客冷笑,也不理她,兀自道,“我们可汗说,李闻鹊担心自己变成被烹的那只狡兔和走狗,所以才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能把敌人赶尽杀绝,不然以后朝廷就不需要他了!” 杨长史自然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忙扭头对刘复他们说:“此事非同小可,下官认为还是让李都护过来当面对质为好!” 刘复安慰他:“这厮狗急跳墙,血口喷人,我们自然不会轻信,且让他在此待着,明日再请李都护一同来审。” 刘复说完,又问陆惟和风至:“你们看这样可妥当?” 陆惟轻轻颔首,李闻鹊现在正亲自带人满城搜捕那个逃走的厨娘,分身乏术,确实不可能马上跑到这里来对质。 风至也道:“全凭侯爷处置。” 刘复暗暗窃喜得意,他在京城成日招猫逗狗,旁人都将他视为纨绔,这还是他头一回正儿八经当家做主,连公主身边的侍女和大理寺少卿都服服帖帖的。 等回家定要好好说道,看他老娘下回还啰嗦自己贪玩不。 这牢狱虽然新修,不像别的大牢那样湿气深重,但待久了人也不舒服,三人抬步往外走。 但刚走出几步,陆惟就停住身形。 不对! 他猛地扭头,正好看见刺客扯开诡异笑容,腮帮子一紧。 陆惟二话不说,冲上去捏住他的下巴往下拽! 但已经晚了半步,鲜血从对方嘴角流出。 杨长史和刘复看见陆惟动作,也都反应过来。 这厮要服毒自杀! 杨长史大惊失色,并作几步上前。 刺客脸色惨白,脖子软软歪向一边,已经没气息了。 此人竟是服毒自尽了! 而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说出李闻鹊之后死! 风至与刘复二人,也齐齐色变。 杨长史心下一沉,感觉自家顶头上司这次是泥巴掉进裤裆里,惹上大麻烦了。 刺杀公主的刺客招供幕后主使是李闻鹊,随即自尽,就算皇帝对李都护万分信任,心里会不怀疑吗?满朝文武会不弹劾他吗? 李都护又要怎么自证清白? 饶是杨长史,也隐隐发现一张看不见的网罩下,将李闻鹊乃至整个张掖郡密密麻麻盖住。 不管这张网是冲着李闻鹊而来,还是冲着公主而来,好像都不是他能兜得住的。 自己趁现在赶紧搭上汝阳侯的新船,还来得及吗? 杨长史苦着脸想道。 事情一桩接一桩发生。 都护府派人全城搜捕,却居然没找到厨娘的身影。 张掖郡治所永平城不算大,从发现饭菜有毒到下令搜捕,中间一个时辰不到,天黑之后城门关闭,对方顶多只能藏匿在城中,可就算是这样,区区一个厨娘竟像是隐身了一般,彻底消失无踪。 李闻鹊这下不仅是脸上挂不住,而且他一个西州都护,掌管张掖郡军政,连一个人都找不出来,此事传到京城,满朝文武必会弹劾他的无能,甚至会怀疑他真与柔然人有勾结。 虽说有大破柔然的功劳在前,但功不抵过,他再找不到凶手,公主的处境也会很危险。 大半夜这么一闹腾,所有人都睡不着了。 刘复回到官驿躺上床,翻来覆去也还迷迷糊糊。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一会儿是刺客临死前歪着脸流血的狰狞模样,一会儿又是他与公主一道用膳,公主忽然口吐鲜血倒下,再看周围已经倒了一片,刘复自己也感觉胸口发疼,忍不住揪住衣襟…… 呜……噫…… 刘复猛地睁眼! 入目漆黑,往常微光半点不剩。 月光被云层遮蔽,阴沉沉罩住整座边城。 刘复忍不住往被窝里又缩了缩。 再忍忍,过不久就鸡鸣了。 呜呜…… 声音忽远忽近,近的时候就像在窗外,远的时候则是在附近。 像狐狸或猫叫,又像是婴儿啼哭,女人低泣。 刘复彻底睡不着了。 他咬住被子竖起耳朵,越听越是毛骨悚然。 叩叩叩。 忽然间,敲门声响起! 刘复一颤,差点把脑袋也缩进被子里。 见他没有动静,敲门声锲而不舍,越发急促。 刘复听了半天,感觉不是鬼敲门,就把脑袋探出来半个。 “……谁?!” “侯爷,是我,陆无事。” 陆无事是陆惟的侍从,名字有点怪,人也清秀,手脚麻利,刘复跟他还挺熟。 刘复松口气,裹着被子坐起来。 “进来。” 外面鬼哭声并未因此停止,依旧隐隐约约,时远时近。 陆无事脚步很轻,好像也不敢惊动那莫名恐怖的存在。 “你怎么过来了,外面的声音是风吗?”刘复将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风,”陆无事也低声回道,“我们郎君出去察看了,让我过来看看侯爷。” 刘复嘟囔,他自己带来的人睡得跟死猪一样,竟还比不上陆惟和陆无事贴心,回去定要将他们换了。 “不是风会是什么,难不成真是——” 他将鬼字咬在舌尖,转了一圈,没敢吐出。 陆无事摇摇头,他也有点虚:“侯爷还请待在这里,我出去瞧瞧郎君。” 刘复正想点头,外面陆惟裹带着一身寒风进来了。 他周身穿戴整齐,刘复怀疑他根本就没睡觉。 “怎么样,找到那声音了吗?” 陆惟摇头:“不知从何处发出。” 这么冷的天,猫狗都缩起来取暖,不可能在外面嚎叫,他带人在官驿外面走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女人在哭。 但就在他们此刻说话的当口,呜咽声依旧断断续续传来,根本无法辨明方向。 “会不会……”刘复的牙齿忽然有点打颤,“官驿这块地以前是乱葬岗?” 自从一百多年前中原势弱,丢了西域这几块地之后,作为交通要冲的张掖郡就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盗匪烧杀抢掠的也没少过,这官驿是新建的,还真说不好以前发生过什么。 陆惟:“不是乱葬岗。” 刘复松一口气。 陆惟顿了顿:“但的确是坟地。”
第9章 刘复嘴角抽动:“……那不就都是埋死人的吗?” 陆惟:“乱葬岗没有名字,坟地有墓碑,死的是前朝迁徙到这里来的先民,大多数同姓。” 刘复迟疑:“会不会是里面有冤死的,像是什么被胁迫成亲,被活活坑死之类的女人?” 陆惟懒得说话了,还是陆无事回答的。 “侯爷,如果真有这种事,那之前半夜也会有,李都护不可能拿这块地来建官驿的。” 说的也是。 刘复想起前几晚他们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没听见什么鬼哭。 唯独是公主下榻之后…… “公主没事吧?!” 刘复后知后觉叫了起来。 陆惟无言以对。 他在听见声音之后就马上就让人去问候公主是否安好,他们别院虽然紧挨着,但公主毕竟是身份尊贵的女眷,又是大半夜的,不是想见就能马上见到,这一来一回也需要不少工夫。 要是等刘复反应过来再去做,黄花菜都凉了。 就在此时,急促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这回不止一个。 “刘侯!陆少卿!你们在吗!” 是风至的声音。 人未到而声先至。 气急败坏,十万火急。 出事了! 连刘复都意识到不对劲,裹着被子的身体作出下榻穿鞋的姿态,又伸手准备去捞外裳。 风至推门进来。 她一脸焦急,面色铁青,甚至来不及先敲门禀告。 “殿下失踪了!” …… 半个时辰前,风至回到官驿,公主已经睡下,她也不打算打扰公主安寝,准备等明日再禀告刺客自尽的事情。 结果,那古怪的动静就响起来。 夜半寂静,声音像极了女人在哀鸣,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难怪刘复会害怕,连风至和雨落这样在柔然见过不少场面的人,也听得毛骨悚然。 经过一系列事情,风至现在已经不觉得抵达张掖郡就算是安全了,刺杀既然失败,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也许在他们到京城之前,都无法彻底脱险。 “我见公主在里屋没动静,似乎睡得很沉,就让雨落在外面守着,我自己则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风至描述很详细,刘复听得入神。 官驿外面也有军士驻守,白天的事情发生之后,李闻鹊就加派一倍人手,将官驿护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那个诡异的声音,许多人都听见了,却没有人说得出声音来源。 官驿的老吏也没睡着,听说风至要巡查四周,忙喊了两名军士陪她一块。 四人在官驿外饶一圈,什么也没找着,来路上还遇到陆惟派过来问候的人。 众人空手而归,风至习惯性先去公主那里看一眼。 结果她就看见,原本应该守在外面值夜的雨落,对她回来毫无反应,竟像是晕死过去。 风至二话不说冲到内室,果然发现床铺里空荡荡的,公主殿下不知何时竟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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