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菡羞将此地喂养地肥硕富庶,眼馋者多如牛毛。裴止风约摸是想时机到了举兵一网打尽,吞吃个干净。 但闻衍璋不打算如他们意。 等拿回该拿的东西,这沂州就是他等的葬身地。 李霁正色:“上京搜查森严。他虽辞官归乡,但毕竟不同以往。不过有问雨护着,我一些老友帮衬,定无恙。” 他叹:“若能离间楼毅这大将就好了。咱们也不至于困在这这么久。” “谁都能离间,楼毅绝无可能。”闻衍璋漫不经心撑腮,随手捻案上的狐狸木刻把弄。 李霁不经意地瞄眼那做的并无出彩之处的木刻,咂舌:“是啊,他太忠心。” 这样的人,除了杀别无他法。可惜至今没有武力高过他的能敌。也不好轻易动用火药。 还有一则,李霁道: “在我家门前行凶的那些贼人,似乎往北有巢穴。但去查了却只剩死尸。” 言下之意,还是没找到。 闻衍璋不苛责,懒散道: “他们或会卷土重来,提防着些。” 李霁称是。闻衍璋起身要走,李霁想到一桩事,踌躇了下唤: “妹夫,还有一事恐要耽误你一些功夫。” 闻衍璋回首:“你只管说。” “这,”李霁不好意思,但记着丈母娘与妻子的再三叮嘱,还是厚着脸皮: “敢问你与菡羞的婚事,可有定数?” 他眯眼:“是岳家心急?” 李霁讪讪:“不是不是,是我好奇。你不高兴,我便不问——” “定下了。”闻衍璋却勾唇。 李霁愣了:“是,何时定的?” 青年的大袖迎风翻飞,不急不缓: “若要说决定,我早已定好,不过不曾透露。还有一月过年,正是难得一见的吉日。我想双喜临门正好凑一日,大家伙都高兴。” 李霁登时哑口无言。良久夸赞: “妹夫心细,想得周到。” 闻衍璋颔首:“姐夫谬赞。只是我想给菡羞一个惊喜,还请切莫走露风声。” “自然!”李霁忙保证。 他便不再停留,照例步行回家。路过小摊,买一纸陆菡羞喜欢的窑鸡。小贩高兴地叫他一声陆大人,不肯收这平易近人的陆大人的钱。 闻衍璋一哂,莫名地慈眉善目,反多给了双倍的铜板。 小贩不知所措,闻衍璋适时笑: “家有喜事。” “哟,那恭喜大人了!我收下了啊!”小贩恍然大悟,一连说了许多吉祥话。 “同喜。”青年笑意款款,清隽地是一缕风,一棵柏。 顺墙承荫,闻衍璋慢慢收了笑颜。脑中随便过一过,轻易就参透李霁被逼着来问话的因由。 弯唇,皮笑肉不笑。 陆家父母疼惜女儿,果然是一等一的。 婚姻是个束住人的好物什。他恨不得早早让她带上枷锁。 只是,此事不可他先提。要让旁人心焦。 方好显得他无辜。 府邸看守见闻衍璋回来,禀报:“夫人在湖边陪开顺少爷玩耍。大人可要去找夫人?” 他瞥眼手上吊着的窑鸡,迈进门: “天冷,若孩子冻出风寒如何是好。你去抱顺儿回来,正好交由姐夫。” 半个字没提菡羞。 但小厮识趣: “湖边寒气重,夫人待久了也受不了。属下一并请回来?” 闻衍璋从善如流:“可。”随后进门,翻出床底下的零碎玩意。于一方小盒里取了张漂亮的聘书。手中把弄片刻,置入袖中。 只差十里聘礼。 他思忖,全身家当都在陆菡羞脖子上。这十里聘礼是新置办,还是和她如实说? 他与陆菡羞是人尽皆知的夫妻,差也不过差在一张纸。若阵仗太大,倒要叫人生闲话。 喊了顶轿子抬亚父往陆家走。闻衍璋决心,先赊个账。 正是人少的时候,陆励正开着门择菜,老远瞧见位风姿绰约的公子伙同身旁一顶轿子行来。 陆母低着头咕哝:“咱家小二这不争气的,玩不过那厮罢了,还不懂父母心啊。我也不是急着送她给人家,咱护不住,那厮护得住,总得找个安身地。” 两手刮着鱼鳞,却没听见夫婿回应。反看见碧幽幽的菜叶子砸地上。心疼地她要数落。一旁陆励忽然局促笑道: “女婿来了,快进快进!” 陆母一愣,雷劈似的起身,两手匆忙在身上擦擦,道: “这怎么突然来了?” 她那些话莫不是让他听去了吧? 小心一窥,那青年穿了身新制的秋衫。掀开轿帘扶亚父下来。 轿夫走了。他袖中取一物,方抬脸对他们微笑: “我来补礼。只是一时有缺漏,要请岳父母定夺。” 陆夫人盯着那封红纸,一瞬明白了是什么,不禁踉跄了下。唇抖了起来,却喜笑颜开: “嗨呀!这虚名甚的,我们家哪里急!你平日管事辛苦,还要劳累你来走过场,更麻烦亚父。哎呀,菡羞这不懂事的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陆励别眼,笑: “快请亚父进来歇息。我这就去叫——” “不急。”闻衍璋温和有礼看着陆家人演戏,心内不屑之余又觉得有些趣。 两人便齐齐定住。青年一字一句: “菡羞那处,我自与她说。” 那厢小厮去找人,菡羞却不在。反而和何四在茶馆里听戏。
第103章 准备工作 茶馆不大, 人不甚多。也不是多么高档的好地。 值得说的,约摸是今天老板格外大手笔,请来了当地有名的戏班子热场。那会恰逢何四卖完了箩筐, 顺路帮陆菡枂来接孩子。 软而温的一声唤, 菡羞便笑了。大喇喇招手:“婉娘!” 何四抱起顺儿,脸上笑容渐缓, 斟酌再三,浅声: “菡羞,可能与我去一趟茶馆?新制的账本要你瞧瞧。最近的收支…” 她顿。 菡羞看她神色, 寻思恐怕有点棘手的问题。于是点点头, 把鱼挂树上, 何四说:“麻烦你了。”便抱着孩子向外招手, 而后缓缓驶来一辆牛车。 何四竟叫了车。 菡羞有点惊讶。 来到沂州后的何四很节省,省到在农舍帮忙的姐姐婶子都看不下去。 她只偶尔给李家添些肉食,自己则从不在外头买一点吃的。哪怕是麒儿咬着指头盯紧了糖羹, 何四也一块铜板都舍不得掏。这就算了, 偏还不让孩子拿旁人送的零嘴。 何四常浅笑着拒绝, 温柔里裹着强硬。大伙都不好说什么。便是菡羞和陆菡枂也慢慢不评价,只是偷偷给小零食, 生怕触及了她自尊,惹得心结。 菡羞看着安静弯腰上车的何四。 草鞋麻衣, 若不刻意提, 没人看得出来她也曾是位大小姐, 更是官夫人。 她慢慢耷下眼皮, 没有多话。 茶馆有些距离。到时天色还不错。听了会戏, 何四给她斟茶,平缓道: “菡羞, 这戏班子比起上京的如何?” 望眼一看上头脸上涂的乌糟糟一群人。演的戏她叫不上名,只看见不大干净的水袖乱飞。菡羞思索了一秒,觉着何四就是单纯问问。憨笑: “上京的…惭愧,我都不记得了。” 何四摸着顺儿的脑袋,目光短短在他睡得安谧的小脸划过,闻言微笑: “畔春楼常有最好的班子撑场面,我小时多心情苦闷,就偷偷溜出去戴个帷帽听戏排解。一听就是半晌。晚上在父亲归家前先快一步,拿起针线。” 她倏地顿了手,敛了眉间温柔。 “其实,我只是想看楼里以诗会友的闻斐然。” 菡羞侧目。 何四盯着开始换剧目的戏班子,黄黑的手摸上盘里花生,清脆地捏开外壳。捻起掌中果子,轻轻放入口中。 “那是我能选到的最好结果。你晓得的,我挂怀在心。时至今日也不曾真心服气。” 这个坎…菡羞暗叹,扯扯嘴不说话。 何四唇往下弯弯,从袖里掏出一本薄薄的账簿,翻了几页给面色不明的菡羞。 “药材有缺漏,新一批的数目对不上。我不晓哪步出了差错,查了许多遍也查不出名堂。” 菡羞接过一看,发现回来的账里药材少了,总价和实际得到的钱不对。 她沉吟:“错漏难免,这确实有些大。不过一路上有损耗是常事,各个关守都昧一星半点,总和自然就多了。” 何四摇头:“太过,分明内贼难防。菡羞,你总是这么心软。幸是太守府如今没人,若是往后侍奉的多了,这样管家是要养患的。” 菡羞把账本合上,两手正经置上膝盖,大喇喇地: “我不是心软。只是这人么,都是这样的。下回我会看顾。至于管家嘛,一是我们用不了几个人,二是我懒怠。他比我有本事。让他管好了。” “男子管家?”何四失笑,无奈似的扭脸注视满身无谓的姑娘。 “他,有那功夫管么?” 语调轻飘地有些怪,菡羞慢慢直身,看着何四脸上的微妙,蓦地认真道: “你想说什么?” 台上锣鼓一响,叮叮当当震地满楼喧嚣。何四捂住顺儿的耳朵,面色骤寒: “世上的男人都不可信。无论亲父,亲夫,抑或亲子。” 菡羞意外。如何四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了? 难不成是真的被伤透了。 “菡羞,他不是能掌控的人。他甚至不是人。你晓得我为什么从头至尾都厌恨他么?” 那手落又落上顺儿的眼,何四眼中不知何时淬满怕与恨: “他吞食生母骨灰。他拿那骨灰进贡菩萨。九层塔顶楼是禁地,你知为何?” 是她早听闻衍璋亲口说过的事。菡羞没有预料中的窒息,手指拧了拧,她抿唇: “为何?” 何四勾唇:“那里有一位肉身佛,名为空枉。多年前曾为闻氏加持。属护国法师。 闻氏最后一代,也非什么正直明君。空枉心怀天下,修习大乘佛法,一生青灯黄卷作伴。昭明太子却私下研习小乘邪经,供一尊邪佛。喔,便是当年京城里突然四散的。闻氏皇子争斗,前晋本就摇摇欲坠。戚家不篡位也有旁人篡位。 历朝历代,从来都是这般循环。” 她嗓音柔若一洼池沼。无形引人放下心防。菡羞慢慢被勾进话中,探头: “…这和闻衍璋?” “昭明太子遗腹子当是知晓父亲行径,认定此等邪经害人。便将那尊黢黑佛像藏于空枉大师腹中,以期大师镇压。 如此,一传三代——” 何四忽然朝菡羞看来,眼中讥诮。 菡羞头脑一凉。隐约猜到了何四要说什么。一双手攥紧衣摆。 何四果然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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