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衍璋眸子微闪,另起话头叮咛: “来吃些药,外头风寒多,免得你染了。” 菡羞脑里瞬时叮灵一响,闷闷点头:“嗯…你,也要当心。这两天少往人多的地方去。” 脚步登停。闻衍璋回首,眉眼间浮出欣喜,眼尾上勾,极清隽漂亮。 “嗯。” 他不是爱笑的人,更不提发自内心展颜。这一幕委实难得一见。她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美颜冲击险些愣神,待反应过来一摸耳朵,热。 翌日清早,菡羞一早被闻衍璋捞起种花。菡羞呵欠连天,待种完了才发现他提前挖了块小池塘,里头还游着小鱼。闻衍璋没阴阳她这懒怠样,放菡羞回去睡了。他本也要一起上床眯觉,却来一位久不见的不速之客。 这人一把糙嗓,隔老远粗嘎地刺耳朵。菡羞刚睁眼,闻衍璋又把她眼合上,“我出去一趟。” 她点头。身侧的热度散失,闻衍璋穿好衣衫寻迹而行。见后山那蕴了西北风沙背影的长者站定,显然等候许久,敛眸。 “刘将军。” 晌午了,人一直没回来。 睡意在有心事后就不那么强烈了,菡羞张望了下确定人没回来,还是决定去李家一趟。临走前望一望新埋的种子,抿了唇。 果不其然,人都躺着。见人都没大问题,她抄小路走去集市中心散步。认识的商贩争抢着打招呼,菡羞维持着正常频率的呼吸一一回以笑容。 估算着和病毒接触得也快差不多时,正要打道回府。有人在巷子里叫住她: “陆菡羞。” 语气不算多么友好。 居安太久,菡羞很多时候都忘了危险的存在。加上心事重重,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就回了头。不成想迎面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堵紧巷口,眼神颇有几分凶狠。 她这才警惕,迅速后撤一步: “你是谁?老实说,不然我叫人了!这沂州百姓就没几个不认识我的!” 那人横眉,胡子抖几抖,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啊,又将我忘在脑后了?不愧是你这贱人!骗我情不够,还要将我的财路杀绝!” 这,菡羞不解。“你胡说什么呢!” “胡说?!老子是吴戒!你可记起了!” “吴——”,菡羞噔地瞪大了眼“是你?你这模样,” 络腮胡,黑皱皮肤凶神恶煞,身型也略有佝偻,满身颓气。根本和先前几面之缘的富贵商贾是两个人。 如今之落魄,非亲人大抵认不出。 菡羞立即敲了警钟,这家伙窜进来怕是要她命。好在小巷子走过不少次,她稳定心绪,一面拖延: “我都说了我不记得那些事,我落水后傻了脑子。就算这是真的,同你的财路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打的劫。你先冷静——” “放屁!事到如今你还装蒜?还把我当傻子耍?我说你为何带着个瞎眼郎君跑到沂州,原那就是假死出逃的废帝!外头早传遍了!我家为何落难,仔细查来和那废帝还脱不了干系!你不止窝藏祸患,还将沂州的药材包纳私库!这一年多我帐面上日日亏损,药农无论如何加价都不卖,非要走你这官队自销,害苦了我们一干药铺!好啊,从前看不出你有这样的本事!” 吴戒双眼高吊,越说越努不可恕,大步逼近,菡羞消化着这怨怼不已的一通骂,一边转头往右侧民宅跑。 她知道二道贩子或多或少会利益受损,但从前不需要出沂州,何况这些药商也确实爱漫天要价,是以何四找来商讨时,几人一致觉得整治一下没什么不好。没想到的是亏损居然这么大。 亡命之徒无底线,菡羞逃的毫不犹豫。只不过刚拔腿,看清堵路的女子后,心凉了大半。 “…伽若。” 多日不见,那姑娘圆眼冰寒,刺她的眼神出奇不善。鼻尖嗅动,她微黄的面皮陡生出类似憎恨的情绪。伽若喉头鼓动,张口极艰难。竟是咬着牙的: “原来我的妹妹,在你这里。” 菡羞想扶额——得,肯定不知什么时候和闻衍璋反目了,怪不得好久没见。 短短一句实在摸不着头脑。她只知道,这两人联合必要她命。 可事到如今逃也逃不出去。只能扯嗓子叫人,只不过伽若出手,恐怕连喊的机会也无。像是验证她的猜测,伽若果然抬起手,指尖一点黑中带白的药丸,分外分明。 “你——”菡羞捏紧拳头,刹那想出言,但又无话可说。那头吴戒步步紧逼,抬手就要锁她喉。 “狗夫妻!” 伽若喝道:“制住她,莫弄死。我还要她尝还伽波受的难!” 吴戒冷嗤:“用不着你提醒,我晓得!事成后给我的钱再加三成!” “你,坐地起价!”伽若未料到他大开口,脸上更冷。吴戒见她没有第一时间同意,步子后撤,空出一个半人宽的距离。正足以支撑菡羞逃命,伽若窒,冷哼: “知道了。” 吴戒一笑,”姑娘识趣。”说着,大力扯菡羞胳膊。她一踉跄,忙道: “要钱我有,我有的是!都能给你!” 吴戒却瞪她:”闭嘴!”而后捂她嘴。伽若立时过来,药丸越靠越近,菡羞心跳如擂鼓,只能眼睁睁等死。不料耳边一阵闷哼,捂住她嘴的手突地掉下。男人的身体缓缓倒地,神色尚未反应过来,唯有脖间一道血痕昭示死亡。 伽若收了指尖小刀,不屑道: “忍你不过就是看在你有进城的门路罢了,竟还敢同我叫嚣。” 吴戒嘴唇蠕动,还想说什么。却遭伽若一脚踢翻,脊骨脆响,一颗头立即半断,血淋淋吊成直角。 目睹全程的菡羞发骇,逼着自己压回呕吐感,大致捋清楚了两人凑在一起的因由。顿了顿,她瞄了那颗药丸一秒,主动往前走了走: “这药是什么作用?我记得你是用蛊虫的,几时改用药了?” 伽若一愣,前所未想菡羞这举动,厌恶一扬手,菡羞又认真脸: “你说我占了你妹妹的命,要我还回来是吗?” “你想做什么!”伽若惊异,四下张望觉无异样,蹙眉盯着菡羞,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菡羞有点等不及:“好,我不多问。你告诉我,吃了这药会死吗?” 伽若默,莫名真答:“虫蚁啃噬百爪挠心,五脏皮肉溃烂而亡。” 她一笑:“那好,我吃。但我不想发作太快,药量能减半么?” “你——?” 哪有人上赶着吃毒药的? 菡羞从伽若脸上看见的就是这意思。她抿唇,懒得解释。伸手自行夺过,捏了二分之一要吞,想了想溃烂肯定很丑,又掰了四分之一个小碎屑才吞下。而后,松口气似的抚抚心口: “我要走了,我本就活不长的。最多最多一年,这世上不会再有我了。伽波知你心意必然欢喜。怕也盼着你好好过日子。 我不会告诉他你来过,伽若,有缘再会。” 若在平时,大多人定都觉得这番话不过是诓骗的转圜之计。可菡羞没有惧色,反而叹了口气,一双眼清亮而真挚。 …如一路以来百姓口口相传的女观音陆夫人一般,和善可亲。 明明她们也有过龃龉。 愣神中,伽若目送她长发飘摇,摇了摇手消失在拐角。 伽若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掌心,为躲开闻衍璋一路艰辛筹谋,她幻想过无数解恨的场景。 可…如何也料不到是这般。 那是毒,也是蛊。是她最后一搏。 可就这样轻易地吞了下去。 伽若不明白。然飞刀横来,不过须臾,隐藏的暗卫前来缠斗。她不必再明白。 小宅。 闻衍璋解决完了刘家堡堡主,将问雨最后的归宿交代妥当。沿路归家,却不曾看到照例躲在花灯底下嗑瓜子的菡羞。他折眉,欲要进我刚,里头低低传来呢喃: ”别进来,我好似染了风寒。” 他冷肃的面容瞬时化了冻,问她: “你出去闲逛了?” 菡羞裹着被看窗纸上棱角分明的影子,嗯了声:“闷得慌,你不许怪我。” “…”青年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点风寒,我撑得住。我去煮药,吃饭了没有?” 就这么家常的一句,她却觉得鼻子有点堵。 “没呢。” “想吃什么?最近悦福楼出了不少北方的菜式,都是些大肉。我猜你要喜欢。” 他是自小苦劳的人,能竭力把难吃扎嘴的麦饭煮地香软,材料齐全了,这手艺一说也不过尔尔。 里头的女声少见的软乖:“嗯,都行。你做饭好吃,我信得过。” 闻衍璋听入耳,无声掀唇。不多时,厨房咚咚作响。菡羞凑在床脚听了会,悄悄掀开窗子一角。 厨房在斜对面,门开着,时不时可见闻衍璋在灶台和菜板间来回。 他做饭的时候,缎发都束高在头顶,低头见流两缕至前胸,格外地少年青葱。 油灯昏昏黄黄,罩得院子里暖洋洋的。 菡羞看了会,把窗子合上。瞪着房梁心想,为什么这药还没发作呢? 剂量太少? …早知道不嫌丑多吃点了。 她这“病”没能阻挡闻衍璋的步伐。不多时,喷香的饭菜端进房。他特意换了身没有烟火气的衣裳,坐在床沿环她起来摸额头,那张脸隐匿在夜色里,越发显出成年男子的英挺,可却还是很漂亮。 他,也马上二十岁了。 五年过得真快。 闻衍璋一摸就有了数,凤眼幽幽斜她:“你哪里伤到了寒?” 菡羞把头低下去不敢看,瓮声瓮气: “有点咳嗽,你走嘛。” 他意味深长垂了眼,让菡羞吃饭。自己坐一旁勾帐子上吊着的狐狸木刻把玩一阵,忽而眯眸: “我得了个新架势,热一热,正好驱寒。” “——”菡羞锯葫芦嘴,往常肯定得闹一阵,然后再被他镇压。可今天…自打真切付诸行动后,她心里闷得慌。 纵使手扶在他肩上了,也没有脱口而出“不行”。 她嘟囔:“你要不嫌弃我满嘴的油,你就来。”闻衍璋是极爱干净的,她故意膈应。 闻衍璋做出嫌弃的样子。菡羞心道果然,下一刻却惊呼,随后,她跨在了他身上。 青年眼有狭促,衣裳不知何时松垮。 “这回,你来。” 菡羞脸唰地一红,这他爹还自己动了? 可这是闻衍璋主动让出的掌控权。 行,她咬牙,上! 情浓交耳,闻衍璋脸也染红晕。却依旧稳当,没有失控的迹象。菡羞累了,顺便气馁。不禁揪住他的头发问:“你怎么这么能忍?” 她用尽毕生所学,居然都无法让他像自己一样频频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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