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道友。”左仪水说得极慢,“你伤势如何?” “有劳小师妹这些日子费心,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容诀一笑:“还未曾谢过你送来的那些丹药灵草,都是极好的东西,让你费心了。” 左仪水握紧了腰间别着的剑:“不必客气。” 他心中有些难过,又有些别的情绪,最终,他还是看向了容诀身后那条通往湖心的小道。 左仪水道:“这是小师妹的住处。” 容诀:“没错。” 左仪水握住剑柄的手一紧,继而又松开:“那……容道友为何会有此处的‘钥匙’?” “钥匙”只是一个代称。 每个内门弟子的住处都理应是最私密的存在。 哪怕是容长老,在明面上都未曾问他们要过“钥匙”。 其实在这话问出口的瞬间,左仪水就后悔了。 有什么好问的呢? 他狼狈地低头想到,无非是桑宁宁…… “是我问小师妹要来的。” 左仪水蓦然抬首。 面前人仍挂着温柔的笑意,半点都没注意到他的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急迫,不急不缓地开口。 “我当日受伤极重,小师妹又不可能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陪伴在我身边,又担心我一人不便,就将出入之权给了我。左道友不要误会。 ” 不是桑宁宁主动给的。 左仪水思绪慢了半拍,而后眼睛越来越亮。 这是不是、是不是说明…… 他还有机会? 一时间,左仪水思绪纷乱,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要抓住的机会是什么,但在某一刻,桑宁宁面容又蓦然浮现。 少女平静的面容,清冷又艳丽的五官,还有那双猫儿似的眼睛。 有什么被压抑已久的东西似乎在心头滋长。 “左师兄。” 左仪水蓦然回首,只见方才还在心中所念之人,已然活生生地立在他身后。 暮春时节,光晕流转。 在竹影与湖音的摇曳交错间,蓝衣少女身姿笔挺,携剑而来,构成了一种奇妙的美感。 “桑师妹。”左仪水抿了抿唇,缓和了嗓音,“我有话要对你说。” 桑宁宁不明所以,但跟着她来的景夜扬听得分明。 景夜扬心中高呼刺激,面上却不敢乱动,只能下意识看向容诀。 容诀微微颔首,对桑宁宁浅浅一笑:“既然师妹和左道友有话说,我与景师弟就先回去等你。” 泾渭分明的称呼。 可现在的左仪水却再也顾不得计较这些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桑宁宁左手大拇指的那枚蓝玉戒指上。 “原来师妹已有储物戒了。” 桑宁宁听着这话觉得奇怪,像是有些酸意,但想起那些灵草丹药,也还是开口:“是大师兄给我的。” 左仪水抬起头,与她目光相接。 他终是忍不住问道:“那我的那枚储物戒呢?已被弃之如履,是么?” 在这话一出,在暗处吃瓜的景夜扬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目光。 再然后…… 景夜扬僵硬了身体,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他纠结了几秒,终是吃瓜之心占据上风。 景夜扬先是在周围贴满了自制的隔音符,然后鬼鬼祟祟地凑近了容诀:“大师兄,方才左师兄那些话……” 他本以为容诀会矢口否认,又或不置可否的一笑,谁知容诀竟然极轻地点了下头,轻巧地答道:“是我。” “——是我。” 声线交叠,却又覆在他之上。 容诀一怔。 他的视线望去,却见那重重竹影之中,有人逆光而立,干脆利落地应下。 “是我托人将储物戒放于炼器坊里售卖的。” “你为何——” “为何什么?” 桑宁宁平静地截住了他的话头:“三师兄,既然你当初将储物戒赠予了我,那么就该由我来处置。况且,我现在很缺灵石。” 左仪水嗅到一股奇异的花香,下意识道:“你怎么会缺灵石?” “怎么不会?”桑宁宁奇怪地反问,“不算每日三餐,我还要练剑,修剑——现在剑没了,我还要定期去更换木剑,还有寻常的丹药伤药必须备好,基础的固元丹也时常需要……” 算着算着,桑宁宁眼睛转了下,瞟到了不远处那抹蓝色的身影。 啊。 这么看来,在大师兄到来后,自己的开销真挺大的。 左仪水怔怔地听着。 他沉默了几许,艰难道:“你为何不去问家……”话没说完,左仪水倏地止住口,生硬地改口道,“即便家中没有,也可问师父讨要,找不到师父,也有我们。” “你,不必过得如此艰难自苦。” 这话又是十分令人耳熟。 桑宁宁有些不耐烦。 她觉得这些人当真无趣,不及大师兄半分。 即便是发疯,他们都不如大师兄好看。 桑宁宁淡淡道:“因为我还不起。” 左仪水几乎是立刻就道:“我没让你还——” 桑宁宁打断了他的话话:“那左师兄今日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质问,而是平静的叙述。 因为这样的事情,桑宁宁过去在桑家经历太多。 给一颗甜枣再打一棒子,然后挟恩图报,诉说自己对她是多么用心良苦、关怀备至,再一口一个大道理指责她不领情,不懂事。 太多次了。 多到桑宁宁已经可以平静面对。 左仪水怔然。 拢在衣袖下的手紧攥,又缓缓松开。 他……被戳破了心思。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左仪水捏紧了手中的上凝剑剑柄。 可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桑宁宁都不该如此对待他的心意,不是么? 不等左仪水再开口,桑宁宁已然不打算再多留。 她转过身,就向自己的湖心竹屋走去。 看着桑宁宁气势汹汹的步伐,吃瓜的景夜扬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然而不等他躲开,桑宁宁已然至身前。 她没有去看景夜扬,只看向了容诀的右手。 那枚黑银储物戒果然不在。 桑宁宁眼神停留了几秒,才看向了容诀的眼。 她思考了几秒,联系其那些人情世故,若有所思地开口—— “大师兄,你是不是讨厌左师兄?” 嘶! 这么直白的吗?! 景夜扬吓得手中的瓜都要掉了。 他用手扶住了桌子,努力站稳身体,深感自己任务艰巨。 看来今日小竹屋的宁静与和平要由他来守护了。 于是景夜扬撑起了一个笑,试图打哈哈混过去:“那个,宁宁姐啊,我觉得这事儿吧——” “是啊。”容诀敛眸轻笑,答得干净利落,竟然半分都没有遮掩。 景夜扬:“。” 哈、哈哈。 早知二位都在,景小爷我就不来了!
第40章 他沉默又僵硬地把目光挪到了身旁容诀的身上, 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在发出卡顿的声响。 容诀恍若未觉,他捻起身边的一根药草绕了起来,轻描淡写道:“不可以吗?” 而桑宁宁, 已然蹙起了眉头。 在一片沉默中, 景夜扬眼皮狂跳,抽搐着嘴角:“就、就是, 那个大师兄,话虽如此, 但是——” “可以。” 景夜扬:“……” 算了。 他放弃。 你们爱咋咋地,该打一架就打一架,该吵一顿就吵一顿。 他!不!管!了! 许是感受到了景夜扬崩溃的内心,容诀含笑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对面的少女。 桑宁宁没注意到景夜扬变化莫测的情绪。 她接过了容诀捏成一团的药草, 发现他竟然是将药草捏折成了一个拥有三颗山楂的糖葫芦的形状,忍不住小幅度弯起了眼睫。 但很快桑宁宁敛起了笑意, 认真地抬头看向容诀。 “我这次是帮你……”她回想起往日钱芝兰说话的语气, 认真道, “是帮你背了黑锅。” 嘶! 景夜扬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要吵架么?! 他思考了足足不到一秒, 果断收起了迈出去的脚,更没有再开口试图调节气氛,而是继续缩在了角落里。 容诀也站直了身体, 轻声道:“嗯, 我知道, 多谢师妹。” 桑宁宁冷静道:“谢没用。” ……草! 景夜扬眉心一跳,心中泪流满面地给宁宁姐比了个大拇指。 多少年!多少年! 他就没见有人敢在容诀面前这样硬气过! 宁宁姐干得漂亮啊! 容诀沉吟须臾, 抬首道:“你可以提要求。” 桑宁宁收起笑,看向容诀, 竖起了五根手指头。 “要五根,不同地方的。” 容诀淡定地点了点头:“没问题。” 围观了全程的景夜扬:“?” 反应过来后的景夜扬:“………………………………” “景夜扬?” 桑宁宁终于意识到了景夜扬的不对。 只见他目光呆滞,身体一卡一顿地向屋外走去。 到底是近日来关系较好的友人,桑宁宁迟疑地打量了一会儿,难得的主动上前,问道:“你,还好么?” “哈,哈哈,我好得很,好得很。” 景夜扬发出了几声机械的笑,与之相对的,是他飞速出门的脚步。 “我先走一步!咱们回头见!” 桑宁宁:“?” 怎么跑得这么快? 她满腹疑惑地回过头,就见容诀正靠在窗边的摇椅上,笑得开怀不已。 桑宁宁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眼。 说起来,这摇椅最早也是容诀给她布置的,只是她忙于练剑,根本没用过几次,倒是容诀自己很喜欢。 桑宁宁想了想,坐到了容诀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开口。 “为什么?”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容诀却不觉得奇怪。 他安静地低头喝了口手中的蜜水,放下杯子,曲起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敲,迎着桑宁宁的眼神,不避不躲的回望。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讨厌左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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