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面朝着阳光,被遮掩后的五官变得更加柔和,少去了几分冷艳凌厉,更多了几分鲜活顽皮。 “只是大师兄,我看到那棵树如今又开了花。” 容诀唇边的笑意凝滞了一下,微微散开。 他有些困惑,又有些不解,轻声地开口:“这有什么关系?” “婉娘和小桃就埋在树下。”桑宁宁道,“倘若怨魂有来世,那能让她们看见如今的徐府,也是慰藉。若是没有来世,那也有春风可知,树与花也记得,以后日日夜夜,岁岁年年,只要有人经过这棵树下,都是见证。” 桑宁宁的想法很奇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表述,只是觉得很快乐。 那棵树又开了花,且十分烂漫。 容诀侧眸看向身旁正噙着笑的女孩,眉眼依旧温柔地弯着,只是唇畔的笑意却散开了许多。 他……不能理解。 容诀抿住唇。 他不能理解桑宁宁看到树开了花的快乐,正如他不明白为何桑宁宁会对一个已经消散的怨魂念念不忘。 这毫无意义。 容诀垂下眼,空荡荡的躯壳内,似乎有一点小小的星火在四处燃烧。 没有那么痛,可是又能清晰的让人觉得难过。 腕间的金玉珠串碰撞,响了又响。 袖中的手静静垂着,可倘若有人能看见便回发现,原本白皙的手背处,已然被大片虚幻的蛇鳞覆盖。 如水中花,如镜中月。 看得清晰,但是却抓不住,也控不了,只有虚无的一片。 桑宁宁对于人情绪的变换并不敏感,可奇怪的是,在这一刻,她隐约感受到身旁大师兄的情绪有些奇怪。 分明还是那样温和从容的笑,但是这笑却又和先前不一样。 顾忌着走在巷子里,桑宁宁只拉了拉容诀的袖子,侧过脸:“哥哥……” 不对! 桑宁宁的眼神骤然一变。 有人在靠近! 几乎是瞬间,桑宁宁抽出了腰间的玉容剑,反手向后刺去! “——别别!是我!” 一道红衣落下,桑宁宁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师姐钱芝兰? 桑宁宁不自觉地握紧了剑,上前一步挡在了容诀身前:“钱师姐,你……” “你放心,我不是来抓你们的。” 钱芝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桑宁宁皱眉:“那你为何会来此。” 钱芝兰:“……” 听到这句话,钱芝兰的嘴角抽动,神情也变得有几分古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桑宁宁和她身边的容诀好几眼,才慢吞吞道:“我来此奉师叔祖流光仙长之名,前来迎接二位贵客入我司命洲。” 桑宁宁:“……” 桑宁宁恍然大悟:“细作?” 钱芝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刚想抬手敲桑宁宁的脑袋,又在容诀的淡笑下不自觉地屏息凝神,乖如鹌鹑,全然不敢造作。 她轻咳一声,义正言辞道:“什么叫细作?我们都是流云宗的人,只是不同峰而已!我这是为了来青龙峰一脉交流,取长补短,为日后的宗门大比做好充足的准备。” 这话钱芝兰也不知桑宁宁和容诀信多少,但她相信在鼓掌的景夜扬肯定是信了。 ……不对! 钱芝兰眼神一变,指着眼前人,震惊道:“景景景道友?!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景夜扬嘿嘿一笑,骄傲道:“我是跟着这群外门弟子一起混出来的!” 原来这鸦羽镇本就不在排查的重点内,加上青龙峰上现在一团乱,故而阴之淮只派了一小部分人来。 而景夜扬受不了沈家的规矩,和沈素心一板一眼的念叨,直接选择出逃。 桑宁宁道:“所以刚才那个黄衣弟子也是你?” 景夜扬骄傲地挺起胸膛:“是我!怎么样?我厉害吧!” 景夜扬洋洋得意地诉说了一番,自己是如何伪装,又是如何在一众地点里选择了鸦羽镇的。 “因为我记得你们刚刚来过这里!尤其是宁宁姐,听了那桑什么的话也定然不会全信,肯定是要来看上一眼的!” 景夜扬笑嘻嘻地扭过头,却在目光在触及到容诀后一抖,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嘶,大师兄…… 虽然还是清绝如玉的模样,但景夜扬对上容诀时,总是有几份发怵。 景夜扬摸了摸下巴,深沉地想到。 为什么大师兄明明修为都被废了,但他依旧觉得,对方可以轻易捏死自己? “不对啊。”钱芝兰回过味儿来,“你说是阴之淮派你来的,所以话说回来,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可是一得到流光仙长的消息就找机会溜出来的,但阴之淮又是怎么得知的? 几乎是同时,桑宁宁也想到了这一层。 “内门已经开始追查了么?”桑宁宁皱起眉头,她倒是想起了一事,猜测道,“可是透过我的溯魂灯追来的?” 怪不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桑宁宁有几分懊恼地想到。 大抵是这内门入的毫无仪式感,容长老也没怎么指教过她,以至于桑宁宁先前竟全然忘了这事。 溯魂灯,内门弟子独有之物,可追溯弟子踪迹,倘若弟子亡故,也可显示追溯生前的最后光阴。 景夜扬先是点头,但又摇了摇头:“是,但也不是。” 桑宁宁不明白,下意识地拉住了容诀的衣袖,眼神直直地看向景夜扬,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景夜扬顶着三重目光,面色露出了几分纠结。 不等景夜扬想出一个委婉的问法,桑宁宁握紧的右手已经蠢蠢欲动。 这里还有青龙峰的其他弟子在搜寻。 他们不能在此地耽误太久。 钱芝兰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她和桑宁宁目光相接后,和善地笑了起来。 “没事的,景道友,你忍忍,也就我一砖头的事儿。” 说着话,钱芝兰似乎就要俯身去捡东西。 景夜扬吓得悚然一惊,加之还顶着身后容诀笑吟吟的目光,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更委婉的问话。 救命!不带这样吓人的啊! 哪怕知道是假的,但也很吓人啊! 景夜扬在心中疯狂嚎叫,索性放弃了思考,直接转过头看向了桑宁宁,破罐子破摔地开口问道—— “宁宁姐,你确定你真的是‘桑宁宁’吗?”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桑宁宁莫名其妙地看了景夜扬一眼,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 景夜扬挠了挠头,神情越发古怪:“可是……可是宁宁姐,你的溯魂灯,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啊!”
第48章 桑宁宁愣在原地。 她其实从未怀疑过景夜扬, 哪怕是方才,在他没有说出那句话之前,桑宁宁也只以为他又会做出什么不着调的事情而已。 可谁知, 景夜扬这次却并非是玩笑。 在短暂的怔愣后, 胸口铺天盖地的情绪几乎快将桑宁宁淹没。 桑宁宁的情绪从来来得快,也去得快, 但最近不知为何——自从离开青龙峰后,她的情绪波动似乎愈发明显。 尽管还是比常人要冷淡浅薄许多, 但对于桑宁宁自己而言,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改变。 比如现在。 骤然听见这一消息后,桑宁宁心中像是陡然被挖空了一块,随后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一齐涌上,杂乱又无章, 几乎是应接不暇地在脑内回访。 幼时的困扰,桑家的责骂, 还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外出…… 电光火石间, 还不等欲言又止的钱芝兰开口, 春日的微风抢先一步送来了一阵奇妙的花香。 幽幽荡荡, 寂寥又馥郁,如同一片花海中掩埋的森森白骨。 几乎就是嗅到这阵香气的瞬间,桑宁宁瞳孔一缩, 骤然睁大了眼睛。 ——玉容花! 这是玉容花的香气!她一定……一定是闻过的! 桑宁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想在脑中搜罗这片记忆, 然而她越是努力回忆, 头就越发疼痛,宛如有什么东西在刻意抹去掩盖她的记忆。 ……不! 她就要想起! 桑宁宁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变得惨白, 连带着四肢五脏都开始疼痛起来,可她却死死地咬住唇不愿发出丝毫的声音。 若是旁人, 许是就放弃了。 但桑宁宁偏是个执拗的狗脾气,越是不可为之事,她就越要为之。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几秒之内,在意识完全陷入昏睡之前,桑宁宁只听到了几道急切的声音。 “宁宁姐!你怎么了!” “桑宁宁!你别吓我啊!” ……我没事。 桑宁宁试图张嘴,却再难发出一个字音,在彻底陷入昏睡前,她只能感受到,似乎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似乎说了什么,但桑宁宁却一点都听不清了。 下一秒,意识彻底陷入昏暗。 …… 司命洲。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寒冷,在司命峰的山尖处,有一块地方常年温暖宜人。 春花烂漫,鸟语莺啼,漫山遍野尽是各色芳菲。 桑宁宁就被安置在此处的一间小屋内。 再次醒来时,入目所及就是一片陌生的青纱帐。 桑宁宁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跳起,抬手就要去够自己的剑。 “哈,流光师叔祖这次倒是没骗人。看你这么生龙活虎,我就放心了。” 桑宁宁倏地回过头,就在钱芝兰坐在几步之外的桌边,一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望着她。 桑宁宁对她点了点头,就当钱芝兰以为她会开口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或是问些和流光仙长有关的问题时,下一秒,桑宁宁就开口了。 “大师兄呢?” 钱芝兰哽住,随后眼神变得分外稀奇。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桑宁宁好几遍,纳罕道:“你是什么时候和大师兄关系这样好了?” 赶在桑宁宁开口前,钱芝兰无比警觉道:“别想着用那些套话骗我!我知道的——你之前可讨厌他了!” 屋外的脚步一顿。 流光仙长原本刻意做出的仙风道骨的神情顿时消散,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一张老脸上写满了“八卦”二字,甚至得空还给容诀抛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嚯!看起来你带来的这个小丫头,也不是那么喜欢你嘛! 就连跟在一旁的洛秋水都有几分 容诀依旧不动声色,唇角的弧度变也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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