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流光仙长流露出了几分可惜。 啧,本来还想看容诀失态呢! 不过,也不知道屋内这小丫头会怎么答?大抵也就是些“并非如此”、“已有改观”之类的套话…… 几乎就在流光仙长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屋内响起了一道平静的嗓音。 “嗯,我之前确实不喜欢他。” 声音清落落的,如同一捧溪水,不沾染任何外物情绪,清澈见底。 ……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屋外的流光仙长一双老眼睁得极大,无声的“嚯”了一下。 好哇!就凭这女娃子的利落劲儿,就合该是他流光的徒弟! 不比流光仙长全然忘我的偷听,洛秋水倒是留了几分心神。 她其实也已经死了,只是死得时候并不甘心,而且也有人不希望她死。 于是洛秋水应了流光仙长的召唤重返于世。 哪怕她知道流光支撑至此也已是穷途末路,哪怕支撑她留下聚集的也只有一团空荡荡的气,仅仅只能维持她十一二岁的模样。 但她还是愿意留下,留在这个已经不属于她的世间。 洛秋水拉了拉容诀的袖子,一如许多年前一样。 容诀垂下眼,弯了弯眼睛,却并未开口,而是又抬起头,继续安静地望向了前方。 屋内的钱芝兰并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关注着这段对话。 她毕竟与桑宁宁算得上相熟,也对她的性情有几分了解,所以并不惊讶于她的答案,反而笑嘻嘻地开口:“之前?看来你早就变了想法?好宁宁,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可好奇很久了! 桑宁宁想了想,确定道:“鸦羽镇。” 钱芝兰一愣:“前日?” 这话一说出口,钱芝兰就很快反应过来。 “是和阴之淮他们一起斩杀怨魂那次?” “嗯。”桑宁宁点了点头。 她爬下床穿上了鞋,理清了脑中的思绪,慢吞吞道:“我先前不喜欢他,是因为他剑法太强,每次比试,都能一招就把我打下练剑台。” 说到这儿,桑宁宁不禁皱起眉头,牙根又有些痒。 烦。 想咬糖葫芦了。 钱芝兰嘴角一抽,不禁问道:“那你现在看他顺眼,是因为他修为被废、金丹被挖了?” 这话一出,屋外两人纷纷侧目。 容诀依旧不动声色,唯有那双总是淡然的狭长眼眸里,依稀可以窥见几分浅浅的好奇。 “不是。”桑宁宁果断摇头. “我改变了一些想法,只是因为……钱师姐,大师兄是个好人。” 寂静。 长久的寂静。 有那么一瞬,屋内的钱芝兰和屋外的流光仙长思路完全同频。 就大师兄\容诀如今这样子,你居然还能觉得他像个好人?! 钱芝兰不可思议的看向桑宁宁,甚至再次问了一遍这个问题:“桑师妹,你真的这么觉得?” 然而这一次,桑宁宁却没再多言,而是抬起头,固执地问道:“我回答了钱师姐的问题,钱师姐是不是也该告诉我,我的问题的答案?” 钱芝兰被她难得这一长串话绕得有些晕乎,疑惑地发出一声气音:“嗯?” 桑宁宁面容依旧平,却全然没忘记自己的初衷。 “大师兄在哪儿?” 小姑娘的声音冷淡,但又带着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 在这一刻,流光仙长忽然有几分明白,为什么容诀宁愿改变主意联系自己,也要将这个小丫头带出来了。 干净,鲜活。 黑白分明,少年意气。 她身上,很有几分当初“容清珩”的影子。 “你放心,大师兄他和我的师叔祖流光仙长似乎是旧识,一到司命峰上就被请去叙话了。至于景道友——他是看到了我司命一脉门下的几个符箓铺子,说是要去找弟子切磋,暂时未归。” 钱芝兰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声音说完,又充满暗示地看向了桑宁宁,见她不解,甚至再次重复了一遍。 “大师兄,和我师、叔、祖、流、光、仙、长,认识!” 桑宁宁似乎听懂了一些,但还不太理解。 她抬起头,嗓音困惑道:“所以?” 钱芝兰:“……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不觉得。” 钱芝兰:“……” 钱芝兰破罐子破摔,直接点明:“桑宁宁,你不觉得大师兄有时候很吓人吗?” 桑宁宁思考了一会儿,再次摇了摇头:“不觉得。” 虽然有的时候,大师兄确实让她觉得有病,但是…… 桑宁宁定定地看着钱芝兰,用一种肯定且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大师兄是个好人。” 屋外的流光仙长:“……” 他身边的洛秋水:“……” 屋内的钱芝兰:“……” 得,白搭。 别人不知道容诀的身份,流光仙长还不知道么? 说什么“斩杀怨魂”?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家伙自己就是个怨魂! 甚至连带着他流光君本人,都是因这家伙那一世的怨气过于强大,加之有约定未完,而被迫留存于世。 所以—— “好人”?! 谁家好人长这样啊! 流光仙长嘴角抽搐着,终是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推门而入。 桑宁宁和钱芝兰齐齐回头,后者眼睛一亮,站起身,欢快地叫道:“师父!” “乱叫什么!”流光仙长抬手敲了一下钱芝兰的脑袋,板起脸义正言辞道:“要叫我‘师叔祖’。” 钱芝兰捂着脑袋,大声嘀咕:“明明之前大家都乱叫的,连叫爹叫娘你都认啊……” 流光仙长:“……” 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瞬间垮掉。 这让他怎么解释? 总不能直说是因为容诀来了,自己才赶紧整肃的规矩吧?毕竟这人先前较真的要命,做事也一板一眼,连带着他这个长辈都敢管。 然而就在流光仙长心虚的不行,小心翼翼地觑着眼望去时,却讶异的发现容诀根本没有看他。 流光仙长面上逗弄戏谑的神情僵住,散去了些许。 是了。 他险些又忘了。 如今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做事一板一眼又光风霁月的清珩仙君了 从他那日背诺未曾按时出现起,清风朗月般的少年仙君,就已经彻底陨落。 洛秋水上前一步,挽住了流光仙长的手,担忧地望着他。 容诀大抵知道流光仙长在想什么,也大抵知道流光仙长现在十分悲伤痛苦。 可很抱歉,他不能理解。 因为他已并非容清珩。 容诀无视了那些异样的情绪,笑吟吟地走上前。 “总算醒了。” 他动作自然地揉了揉桑宁宁的头顶,将她耳旁还有些凌乱的碎发归拢,咳嗽了几声,才轻声道,“身体可还有不适?” 桑宁宁摇摇头,看了容诀几秒,才收回目光。 桑宁宁贯来一意孤行,几乎从不认错。 可看着容诀神色恹恹的模样,桑宁宁终是有些不舒服。 比她自己咳嗽时,还要不舒服。 于是桑宁宁抿了抿唇,小声又别扭道:“这次是我的错,让大师兄担心了。” 她认错的样子十分有趣,倔强中透着几分心虚,虚张声势的模样,实在可爱。 容诀看在眼中,禁不住莞尔,随后又敛起笑容,抬手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她的眉心:“你还知道我担心?若是真的知错,下次身体不适就与我说上一声,别自己硬撑。” ……嘶! 大师兄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钱芝兰心中惊涛骇浪,下意识想要去找自己的师叔祖吐槽,却发现对方正看着容诀怔怔地出神。 钱芝兰有些困惑,偷偷传音道:“师叔祖?” 流光仙长恍若未觉。 钱芝兰提高了音量,凑到他耳边大喊:“师!叔!祖!” 流光仙长只觉得自己脑子“嗡”的一声炸开,连带着耳膜都痛了起来。 这都收了什么糟心徒弟啊! 一个个的,没一天省心! 为了维护自己已经岌岌可危的尊严,流光仙长虎着脸将钱芝兰赶了出去,这才回过身,对着桑宁宁一本正经道:“吾乃流云宗司命剑宗一脉之长,汝可换吾‘流光道人’,或是直接唤我‘师父’。” 桑宁宁眨了下眼,皱起眉:“不是‘师叔祖’么?” 无论怎么看,她不是都该和钱师姐同辈么? 流光仙长:“……” 哪壶不开提哪壶! 假装没看见容诀微微挑起的眉梢,流光仙长简单介绍了一下司命洲的情况。 在得知自己昏迷不醒时呆的这间屋子,是面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的住处时,桑宁宁认认真真地与洛秋水道了谢。 “不必如此客气。”洛秋水温柔一笑,看着桑宁宁的眼睛满是慈爱,“我是你们的长辈,你以后可以和他……他们一样,唤我‘洛姨’就好。” 钱芝兰在一旁解释道:“洛姨只是长得年轻,其实辈分比你我都大啦!” 桑宁宁乖乖叫了一声“洛姨”,洛秋水顿时笑得更慈爱了。 因桑宁宁先前无故昏迷,此番醒来后,流光仙长又为她做了一番检查,却没有探查出任何问题。 “两种可能。” 再次检查了一番后,流光仙长沉吟了片刻,严肃道:“要不然,你当真没事,昏迷只是偶然。要不然,就是你的魂魄出了问题——其实我认为这个可能性更大。但你要知晓,若是魂魄有碍,就必须从根源谈起。” 论起魂魄,已经活了八百多年的流光仙长可谓是老手了。 流光长老一边的眉梢高高挑起,语气中流露出了几分兴味:“小丫头,你小时候可有出过什么变故?” 这话题未免太过沉重。 洛秋水早从容诀的字里行间猜到了什么,她对流光仙长使了个眼色,拉着他退开,又对桑宁宁温声问道:“你先前说脑子里一片乱象,若是想起来什么,不妨来与我们说说。” 说完这话,也不等桑宁宁回答,洛秋水拉着流光仙长就要离开。 但流光仙长犹不尽兴,他用没被拉住的左手扯住屋内的柱子,回过头大声道:“丫头,我听闻你在青龙峰那一脉都已入了内门,如今骤然来我司命洲,可会觉得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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