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派我来的……不重……要……” 怨魂发出了“嗬嗬”之声,分明魂体已然越来越浅淡,可它却丝毫不惧。 “你们……都是……都是养分……!” 说完这话后,那魂体之中赫然响起了“滋”的一声如同烈火焚烤的声音,一股浓烟如游龙般骤然席卷而来。 桑宁宁一惊,立即抬手收剑,这才没有沾染上浓烟。 听着浓烟中响起的惨叫,想来那褐色怨魂最后也死得极为痛苦。 桑宁宁闭上眼,吐出了一口气,这才抬首看向蹲在秦师兄身体前的奚无水。 “如何?” 奚无水收回试探的手,站起身,摇摇头:“已经没气了。” 他叹了口气,将秦师兄的尸体收入了芥子空间内,想着出去后,也好对方寸堂的人有个交代。 桑宁宁:“这鬼哭林,似乎没我们想得那样简单。” “是啊。” 说起这个,奚无水也有几分忧虑,俊朗的脸上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愁绪:“明明来之前,门中师长说这鬼哭林里至多不过是黄褐色的怨魂,顶天了也就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谁知道……” 奚无水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前走,无意间撇过头,才突然发现桑宁宁的脸色比往日白了许多。 奚无水一惊,脚步也慢了下来:“桑师妹可是受伤了?” 桑宁宁摇摇头,叹了口气:“未曾,只是方才被那黄褐色怨魂吓了一跳。” 她自入了司命一脉后,已经下山清理怨魂数次,自然不像以前那样害怕。 只是如方才那样,几乎是和怨魂脸贴脸的情况,还是极为少见。 论起来…… 上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似乎还是和大师兄在鸦羽镇内。 想起容诀,就难免想起这次出行前他说的话,桑宁宁的嘴角瞬间拉平。 “……如今这情况这么复杂,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勾陈洲里丢的那几个小姑娘,要是能碰上几个熟人就好了。也不知先前方寸堂的师伯怎么想的,非要三四人一组,这样的情况,就需要大家在一起才好嘛。” 奚无水一边念叨,一边顺手了结了几个路过的浅褐色怨魂,转头看向了剑招利落干净,斩杀怨魂熟练的桑宁宁,眸中更是流露出了赞叹之色。 “我听沈师姐说,桑师妹马上就要择道了?” 桑宁宁翻身从树上跃下,轻巧落地,将手中剑归于剑鞘,这才到了奚无水身边。 她似有几分苦恼,孩子气的歪了歪头,一幅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倒是逗得奚无水忍不住笑了。 “桑师妹和我同行一路,也算是共患难了,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言?” 这倒也是。 桑宁宁本也不是什么扭捏之人,得了奚无水这话更是不在遮掩,直白道:“奚师兄可知哪种道途,可以不需要伴侣,独自修行?” 不需要伴侣?! 奚无水瞳孔一震,原地愣住,他看着面前姿容清丽,气质淡漠的女修,近乎脱口而出:“桑师妹你要修无情道?” 桑宁宁眨了下眼。 无情道?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 另一边。 钱芝兰回到了钱家,自是吃吃喝喝,漫天撒钱,极为快意地体验了久违的挥金如土的感觉。 司命峰上实在太穷,即便是钱芝兰都不得不赚取灵石,哪里有在勾陈洲里挥霍自家的金银来得痛快? 尤其是借着这个机会,还不用去清理怨魂,能在家里躺了几天。 钱芝兰嘿嘿一笑,刚打算进行她第五日的安详躺床活动,房门却被人敲了敲。 屋外的管家声音很平:“钱小姐,有客来访。” 哪个客人这么不长眼? 钱芝兰白眼一翻,刚要开口就骂,忽然意识到不对。 首先,她离家修道许久,这次归家为了避免麻烦,对方都是借着故交之女的名头,连姓氏都图方便用了“桑”字。其次…… 她一进来就在门外布下了阵法,虽然只是个最简单的迷阵,但哪个寻常人能闯进来?! 钱芝兰心头一惊,只听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诡异,最后竟是“嘭”的一声,直接将门板拍得粉碎! 钱芝兰再不迟疑,提剑而上,一番缠斗后,她成功将对方斩杀,这才气喘吁吁地收回了剑。 ——一个褐色怨魂。 所谓“褐色怨魂”,皆是在人家有欲求而不得满,这才在死后化作怨魂吗,想要去掠夺身前所没能拥有的一切。 钱芝兰回到前厅,确认了钱家无事后,布下阵法,又留了几道景夜扬先前所绘制的符箓,而后立即提剑向城郊外鬼哭林的方向而去。 冥冥之中,钱芝兰总有种奇怪的预感。 这些怨魂,似乎是从鬼哭林的方向逃出来的。 “钱师姐!” 景夜扬没想到能遇上熟人,顿时眼睛一亮,上前打招呼:“你不是说要回钱家么?怎么也来了鬼哭林?” 他是闲得无聊,又不想和沈素心一道去青龙峰,这才借故也来勾陈洲玩一圈,怎么这也能遇上熟人? 钱芝兰一抬头,果然,不止景夜扬,还有几个衡元宗的长老,还有方寸堂的长老并数名弟子都在。 等等,方寸堂? 钱芝兰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方寸堂的季长老,嗓音都有些发抖:“季长老,你不该在鬼哭林中么?” 季长老被问得糊涂:“老夫也觉得奇怪,本来说好由老夫带队,怎么一个人都没……” 他的话音蓦然止住,双方对视一眼,简单的交谈几句后,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季长老在此,那先前那些跟着“季长老”进入鬼哭林的弟子,到底去了哪里? 还有…… “师父!” 一位方寸堂的弟子跑来,神色十分惊慌:“这鬼哭林似乎被封住了!我们根本进不去!”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惶然。 在一旁听着的景夜扬同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站在原地静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浊气。 “勿要惊慌,我去唤人来。” 放在他掌中的,是一枚尘封了许久的内门弟子令。 …… 在鬼哭林中的桑宁宁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她无比庆幸在司命洲上,流光仙长和洛姨愣是逼她辟谷,否则如今恐怕还要麻烦。 “我说桑小师妹,你的储物戒里,怎么还常年备着糖葫芦?” 衡元宗岳师姐嫌弃的看了眼桑宁宁一眼,奚无水紧张的看了桑宁宁一眼,见她不生气,才松了口气。 他无奈道:“岳师姐,你想与桑道友结识就好好说话,哪有你这样——” “关你什么事?” 岳师姐被点破了心思,顿时涨红了脸,却又强撑着不愿露怯,对着桑宁宁开口时,语气愈发骄纵道:“等出了这鬼地方,我带你来我衡元宗。我母亲是衡元宗的长老,她酿酒自是一绝,到时候你来,我、我请你喝酒!” 他们是在半路遇上的,这位岳师姐的同路人也被怨魂附体,她以一对二,正当不敌之时,恰好桑宁宁路过,帮了一把,这才让她脱险。 桑宁宁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拍了拍手,又从自己的左肩处分了一朵真火放在岳师姐的肩上,认真道:“我可以去和师姐一起喝酒,但师姐也不能嫌弃我的糖葫芦。” 火放上去,却顷刻间熄灭了。 奚无水脸色骤然一变,然而岳师姐却仿佛毫无知觉,她嘟囔道:“好吧好吧,你就吃你的糖葫芦——” 话音未落,周遭雾气突然化作根根银针,从四面八方猛烈袭来! “小心!” 桑宁宁迷乱之中辨不出是谁的声音,只左肩处被人推了一把,这才险险避开了最初的那道攻击。 她自觉已经用最快速度劈出了一剑,然而还有那雾气中骤然而起的拉扯感却比她更快,桑宁宁只觉得自己的剑尖似乎被一股力气拉扯。 对方力大无穷,像是盯住了她一样,无论她如何耗费灵力挣脱,都能牢牢控制住她的剑尖,仿佛这柄剑上天生就有能和对方相合的气息一样。 桑宁宁被这股气体举起抵在了半空,而后重重落下,她的后背摔在了那古怪的树枝上,手腕处更是被枝干缠绕,更有一截长长的枝干直接从她的小臂处捅入,几乎要将那块皮肉捅个对穿。 桑宁宁久违地感受到了疼痛。 可即便如此,她也未曾放弃。 她面不改色地将化出一道灵力将那树枝砍断,右手牢牢地握着玉容剑,借机手腕翻转间,借着那聚拢的雾气凝结成的风,将身后数条试图缠绕住她的树枝齐齐砍断。 “哈,果然有些本事。” 雾气中传来了一道饶有兴致的声音,桑宁宁靠在树上,勉力支撑自己不要倒下,额上却已然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金丹期修为,放在这庞然大物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余光中,右肩处的火焰愈来愈小,而眼前那浓郁的雾气凝结在一处,几乎要贴上她的面容,似乎要化成一个—— 正当此时,一声青鸾鸣啼忽然传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桑宁宁眼前一黑,那黑色的雾气与右肩上的三昧真火同时消失。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似乎是风铃之声,又像是金玉碰撞琳琅叮当。 完全的黑夜会令人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惶恐。 桑宁宁深知自己的弱点,所以她不打算耗下去。 感受到束缚松动,桑宁宁顾不得疼痛,条件反射就要去握剑,却被人握住了手。 那人轻轻一叹:“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蓦地,桑宁宁睁大了眼。 她近乎错愕的转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的青年:“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 还能怎么? 想起当时容诀的神情,流光仙长都觉得头疼。 “这鬼哭林竟是与离恨天境有关?” 方寸堂的季长老长叹一声,转向了另一边青龙峰的人:“阴师侄,在座所有人中,唯有你清楚当日情形。如今各派长老齐聚,师侄不妨将当日之事再说一遍。” 有了景夜扬那内门弟子的传讯,青龙峰上的长老来的最快,一时间流云宗竟然快要齐聚。 看到此景,饶是流光仙长心中都有点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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