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桑家家主的口中溢出鲜血,“我……” “……知道……” 桑曜安震撼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中一片空白。 与之相对的,却是桑宁宁。 她极淡极淡地笑了一笑:“我猜到了。” 然后,她抬手,再刺。 桑宁宁也不记得自己刺了几剑。 只记得最后她也有些倦了,腕上被一阵冰凉包裹。 “足够了。” 桑宁宁顿了一下,却道:“可我觉得还不够。” 他身后人叹息了一声,随后忽得一道光亮闪过,桑父的身体上,竟是又出现了一道伤痕。 是……木剑所伤。 在不远处众人惊悚诡异的目光中,容诀面色不变地收回剑,摸了摸身前小姑娘的头顶。 “最后一剑,算我捅的。所以这个人,也算作我们两个一起杀的。”容诀歪了歪头,将桑宁宁的身体转向自己,略微弯起眼,眼眸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温声道:“你的功劳,分我一半好不好?” “……好。” 桑宁宁缓缓眨了下眼,终于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要抬头去找洛秋水等人的身影,却被容诀遮住了眼睛。 “如今村庄里还有怨气要处理,他们已经去了。” 桑宁宁张了张口,低声道:“严重么?” “很安全,你不必担心。”容诀叹了口气,“你现在要担心的,只有你自己。” 桑宁宁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容诀一会儿,骤然开口:“大师兄?” 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容诀:“是我。” 下一秒,桑宁宁直接扑入了他的怀中。 埋在容诀的脖颈处,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桑宁宁一直空荡荡、没有着落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 就好像一直在空中飞翔的青鸟,在疲惫至极之时,于雷霆狂风之中,觅得一丝缝隙,于是她决定收起翅膀,停歇在一朵浮云上,再随着树顶的落叶一起坠落。 桑宁宁双手紧紧地环住容诀,贪婪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息。 很奇怪,分明大师兄身上是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但桑宁宁却久违地感受到了暖意。 容诀任由她动作,在感觉到桑宁宁蹭了蹭自己的颈窝时,他先是一顿,而后又缓缓抬起手,同样揽住了她的肩膀,无声无息地将她拢在了自己的怀中。 “大师兄,你猜得没错,我真的是桑家的女儿。” “可他们却一直认为我是假的,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求证,只说不知道,是不是太可笑了?” “不过我杀了桑家家主,如此一来,也算报仇。” “还有沈素心师姐……” 见对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容诀轻声道:“此事并非我不在意,只是她先前自涉因果,需得偿还。落在此事,已经是我能窥得的最好时机。” 一饮一啄,终是天定。 这也是当日容诀没有阻拦插手的原因。 除却他不想干涉因果之外,落在这一处,对于沈素心而言,未尝不是一家好事。 “宁宁,我……” “我知道的。”桑宁宁环住容诀的腰身,抱得更紧了些,手掌向上,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她低声道,“我只是想说,先前青龙峰送来的那朵玉容花,被我给沈师姐了。” 容诀用手指拭去她脸颊边的血液,闻言,弯眸一笑:“这不是什么大事。” “可我本来是想给师兄的。” “无妨,你的沈师姐比我更需要它。” 这话出口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一静。 雨水还在落着,比先前更大,却没有一滴落在桑宁宁的身上。 容诀指尖上落了一滴雨,他轻叹了一声,道:“我以为,师妹会不信我。” “……不会。” 桑宁宁抬起头,眼眸中还带着些许水汽。 她闷闷道:“我之前是……在迁怒。” 说到这里,桑宁宁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耳根也有些发烫,但她还是理直气壮道,“但我、我从来只会对大师兄发脾气。” 容诀绕着她头发的手一顿。 他笑了笑,语气轻轻的,凑在她的耳畔,如同一阵气音:“看来是我的殊荣。” 尾调上扬,听起来像是一个玩笑。 桑宁宁沉默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 容诀垂下眼,就对上了桑宁宁那双乌亮的眼眸,里面满是与雨水不一样的温度:“……其实,在这个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大师兄。”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答案。 容诀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桑宁宁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可他却总是不厌其烦地想要听得她再说一次。 一遍又一遍。 就好像这样,他就可以得到保证。 一个她绝不会舍他而去的保证。 两人目光相接,容诀抿唇,嘴角小幅度地向上扬起,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像是一头终于餍足了的凶兽。 不等桑宁宁想清楚大师兄的笑意味着什么,下一秒,他已在她眉间落下了一吻。 这一吻冰冰凉凉,却又与上次不带风月旖旎的干净不同,其中更含有了些许别的意味。 有贪念,有不舍,有别离。 更有无穷无尽的思念,正如他揽在她腰身的手,始终都没有放开。 桑宁宁的手指都僵住了一瞬,就在她缓过来的时候,又听容诀开口,轻柔的嗓音被雨水裹挟着传入耳畔。 “我来践诺,师妹心中所疑惑之事,马上就能得到答案。” 他会让她亲眼看清楚,面前的,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第71章 桑宁宁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晕过去的了。 先前那张对决, 她看似赢得轻易,其实并非如此。 桑父身携怨气,让他的实力远超金丹, 在与他交手之时, 桑宁宁招招顶着巨大的压力,几乎称得上是强弩之末。 但终究是那股因沈素心和段家人的遭遇而生出的愤怒压到了一切, 桑宁宁愣是不管不顾地杀死了桑父,还强撑着没有倒下。 这股心气儿在见到容诀时, 就已消散的无影无踪。 然后,就在容诀说出“践诺”的那一刻起,桑宁宁眼前忽得一片模糊。 她起初以为是雨水侵蚀,直到容诀的手抚上她的面容,为她拭去这些时, 桑宁宁才意识到—— 哦。 我哭了。 说来奇怪,她前十几年从未落过泪, 最近到似乎要补回来似的。 眼泪大颗大颗地向下流, 偏偏桑宁宁哭起来是无声的, 哪怕口中泛着苦味儿, 上颚也忍的有些酸疼,但她还是死死屏住不发出丝毫声 。哭得久了,桑宁宁的手也开始发抖, 四肢都开始发冷, 控制不住的轻颤起来。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 桑宁宁似乎听到了大师兄的叹息。 “别哭了。”容诀道,“我已经把他们都捉住了, 等你醒来,我就带你去杀他们, 好不好?” …… 天光乍泄,好似要将雨水所带来的寒意悉数驱散。 桑宁宁倏地睁开眼,胸腔的起伏过了许久才平息。 她……又做梦了。 这一次的梦,比往常更清晰。 桑宁宁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从床上坐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上面已经都上了药,外翻的血肉已经愈合,连疤痕都变得浅淡。 桑宁宁看了几秒,翻身从床上下来,不等她做下一步,耳旁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妹休息得如何,身上的伤可还痛么?” 容诀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的案几旁,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又走到桑宁宁身旁,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烫了。”容诀笑了笑,将药递给了桑宁宁,道,“先前师妹忽得发起了高烧,那些丹药俱是无用,我询问了求助了衡元宗宗主,他只道你无事,过些时日就会醒来。如今看来,倒也不是骗我。” 桑宁宁抬手将药一饮而尽,继而问道:“我睡了几日?” “足足七日。” 容诀将备好的蜜饯放入了桑宁宁的口中,桑宁宁猝不及防之下,舌尖不小心触碰到了容诀的指尖,她微微一顿,容诀到似毫不在意的收回了手。 他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了一根糖葫芦,递给桑宁宁。不必她开口,容诀已是自然地将话接了下去。 “福德暂时交由衡元宗照料,段家夫妇及那些死去的村民也请了大觉寺为他们超度。桑曜安交由流光仙长看管,沈素心的手大诚真人已经有了法子治好。” “至于先前孙照林所言之事,也已经被宣扬了出去,因桑家容家均有涉足其中,如今声望大跌,几乎是人人喊打。” 没有一处不再往好的方向发展。 清晨的光线温柔地散在了容诀的面容上,散发着暖意,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块青玉似的,温雅谦和。 但桑宁宁知道,大师兄…… 并非如此。 她静静地听完了容诀的话,忽得问道:“这一切,都在大师兄的意料之内么?” 容诀对于桑宁宁的疑问并不意外,他看着站起身的少女,扬唇笑了笑,并不否认。 “宁宁,你知道你先前在哪里么?” 桑宁宁推门的手停住,她转过头:“我——” 狂风黑雾平地而起! 桑宁宁陷入了一片黑暗,还有一阵强烈到叫人几乎提不起抵抗之心的怨气! 多年来的习惯让桑宁宁心中紧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出剑,手腕翻转间剑风凌冽而出! 然而与她想象中的顽固不同,这阵黑雾在触碰到她剑锋的瞬间就立即如丝绸般向外飞去,取而代之的,是—— 大片大片的玉容花。 连绵不绝,几乎看不到边界,玉容花颜色由深及浅,朵朵散发着银光,如万千星火从天空坠落。 可此时分明白日,天却还是黑的。 哪怕知道有古怪,桑宁宁却还是忍不住想到,怪不得这玉容花能在修仙界中有“佛见笑”的名号。 佛见笑,一念可救万千魂。 桑宁宁俯下身指尖碰了碰面前的一瓣花瓣,心绪浮动间,身后恰有一道呼唤响起。 “桑宁宁。” 幽香从四面八方袭来,桑宁宁面不改色,身体动作却缓了一拍。 她转过头,伸向她的却不再是那修长如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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