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姀诧异问:“是这样吗?” “可不是!”荣妪见她上心,撇了撇嘴:“男人最喜欢这种狐媚子女人,大多数男人见到就走不动道,好在这人是三郎君带回来的,夫人倒也不必多虑。” 宋初姀听着荣妪喋喋不休,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她好像有些想象不出来新君被女子勾引时该是何模样。 想到新君时常对她动手动脚,她又觉得新君兴许是吃这一套的,毕竟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清心寡欲之人。 将自己纷乱的思绪清空,宋初姀打断荣妪的喋喋不休,道:“你去打一盆清水过来吧。” 荣妪连忙应是,却不想刚刚走出院子,便折返了回来。 “夫人不好了。”荣妪神色惊慌:“那个凶神恶煞的将军又来了。” 宋初姀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口中那个凶神恶煞的将军是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入城第一日就将九华巷掀了个天翻地覆的周问川。 只是...... 他来做什么? 那日的事情宋初姀一直心有余悸,于是下意识问:“你可知他来是做什么的?” 荣妪摇了摇头,害怕道:“谁知道是来做什么,总归没有好事情,夫人,你说那人会不会是来杀人的?” 纵使年纪大如荣妪,也记得周问川一脚将桌案踹翻的景象,那足有半人高的大刀在日光下泛起寒光,一个动作就能将他们全都给砍了,光是想想就令人胆寒。 宋初姀蹙眉,正想要想个法子避开周问川,便有下人跑进来,急匆匆道:“夫人快去看看吧,周将军要见您。” “要见我?” 宋初姀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是要见我?” “确实是要见夫人。” 下人低头,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宋初姀咬牙,站起身就往前堂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是不能专门来杀她的。 事实证明,周问川来这一遭确实不是为了杀人。 宋初姀到的时候,周小将军正大咧咧地坐在前厅饮茶。 上好的雨前龙井被他咕噜咕噜灌了将近一壶,看得座上的老夫人唇角直抽抽,却也不敢多言,僵硬着一张脸与这莽夫谈笑风生。 直到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七哥哥的娘子吧。” 宋初姀侧目向出声人看去,只见一个水灵灵的美娇娘正含羞带怯地看着她。 这人模样陌生,以前不曾见过,再想到她刚刚对崔忱的称呼,宋初姀便对眼前人身份明了了。 是那个要献给新君的美人儿。 确实是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崔忱上前握住宋初姀的手腕,脸色难看。 周问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椅子上站起,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崔忱一眼,对宋初姀道:“女郎,请吧。” 他刀不离身,挺胸抬头间皆带着威压,众人立即低下头。 “不知周将军找我有何事?”宋初姀后退一步,对上周问川的视线。 周问川突然想到昨日君上说的那些话,女郎似乎......真的很怕他。 他剑眉微挑,扫了一眼崔府众人,硬邦邦道:“接女郎进宫,为君上研墨。” 这句话一出,众人表情皆是一变,看向宋初姀的目光带了些探究。 座上的老夫人突然开口,道:“将军是不是搞错了,我这个孙媳妇自小娇生惯养,哪里会做研墨的活儿。要是搞砸了冲撞了君上,岂不是大不敬?” 周问川挑眉,将腰间长刀摘下,猛地戳在地上。 长刀触地,长久嗡鸣,众人脸色白了又白。 “所以你们是要抗旨?” 问川身上那股匪气又出来了,目光落在宋初姀身上,不容拒绝道:“马车就在门外,女郎请上车。” 崔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却死死抓在宋初姀手腕处,不曾放开。 “七郎,还不赶紧放开你媳妇儿。” 老夫人突然开口,笑容僵硬:“当着众人的面儿像什么话,有什么要说的事情晚上回去在房里说。” 崔忱抬头,固执地没有动。 “崔七!”老夫人动了怒:“还不赶紧放开!” 崔忱脸色一白,看向宋初姀,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似乎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宋初姀并不意外,沉默往外走 周问川摩挲了一下指腹,这次没上前掳人,爽快地翻身上马,带着人往皇宫走。 出了九华巷,周问川身上那股威压淡了。 他策马跟在马车旁,透过窗户看里面的宋初姀。 里面的人正看着窗外发呆,怎么看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女郎。”他挠了挠头,讪讪道:“你那个夫君实在是没什么指望,我还没做什么呢,他倒是怂得松开了手。” 眼前人变脸实在是快,宋初姀垂眸,不知该说什么。 周问川却是说上了瘾,又道:“君上当真是喜欢女郎,我们一路从东都打到建康,多少人上赶着给君上送女人,但是君上一个都没要,就单单看中了女郎。” 宋初姀蹙眉,心中不安更甚。 难道被那位君上喜欢,是什么好事情吗? 周问川继续下猛料:“而且君上也是个痴情人,女郎有所不知,君上一直随身携带着一个手帕,那手帕上还绣着一个女子的小字,好像叫.......” 宋初姀抬头。 周问川拧眉,坏了,他忘记那人叫什么了。 “叫什么?”宋初姀忍不住问。 “好像......好像是叫作娇娇,对,应该就是叫作娇娇!” 周问川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记错,毕竟这世上的女子有一半小字都叫娇娇。 闻言宋初姀重复了一遍;“娇娇?” 周问川点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君上心中一直有个女子,好几次死里逃生,君上都是念着那个娇娇挺过来的。” 宋初姀一怔,有些想象不到那位君上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还在惦念着一个女子。 “不过女郎你也不用在意,我猜测那位小娘子应当是已经死了。” “死了?”宋初姀吃惊。 “八成是死了。”周问川叹了口气,道:“我们从东都打到建康,几乎踏遍了每一寸土地,但是君上身边却从来没有出现哪个女子。如今君上已经是万人之上,也从来没有让我们去找,所以应当是死了。” 宋初姀皱眉,觉得他这个结论有些草率,但是又似乎没什么漏洞。 “所以女郎放心,君上若是对谁上了心,定然是千方百计对那个人好的。”周问川宽慰道。 宋初姀想到那位君上对她的冷嘲热讽,心下一沉。 她果然只是那位君上打发时间的玩物,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是她....... 宋初姀抓紧衣角,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只觉得前路灰暗。 周问川没跟着她进宫,将马车交给小太监之后便策马跑了。 小太监笑得见牙不见眼,见她下马车,连忙道:“奴才就说女郎早晚会回来,如今果然是回来了。” 宋初姀扯了扯唇角,却没有多少笑意。 那小太监为她将殿门打开,低声道:“女郎进去吧,君上在等你。” 满殿崖柏香扑面而来,宋初姀脚步一顿,半个身子被殿内暖意包裹,另外半个身子处在寒风之中,冰凉刺骨。 “女郎?”小太监催促。 宋初姀回神,缓步走进殿中,一眼就看到坐在桌案前的男人。 男人头也不抬,似乎是将她当作了透明人。 宋初姀僵立在原地,没有出声打扰,时间一长,便有些走神。 她走神走得光明正大,裴戍却等不住了,出声道:“过来。” 语气一如既往地生硬。 宋初姀回神,缓步跪坐在他身边。 她身上还冒着一股寒气,与温暖的殿室格格不入,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 裴戍挑眉:“周问川没告诉你过来要做什么?” 宋初姀没有动作,鼻尖微酸:“君上何故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裴戍放下狼毫,冷笑道:“本君还说让你不要出现在本君面前,你不还是明晃晃的在本君眼皮子底下晃?” 一句话说得宋初姀哑口无言,她咬唇:“君上要如何才能放过臣妇?” 裴戍垂眸看着身前人,她墨发上的玉冠一如既往的简单,一点都看不到当年珠翠琳琅的模样。 他伸手,将玉冠摘下,满头青丝如瀑,好好的妇人髻就此散开。 “本君只是让你研墨,又没有对你做什么,何谈放过?” “宫中会研墨的人何其多,为何偏偏是我?” 裴戍目光落在她唇上,轻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宋翘翘,你又想在本君面前装傻?” 宋初姀不傻,爹爹阿母说她是整个建康城里最聪明的女郎,又怎么会猜不到他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彼此心知肚明。 她不甘心道:“可是君上不是有喜欢的女子吗?”
第26章 桌案上的崖柏香烧到了尽头, 香灰跌落进莲花托盘内,细长一条顷刻间摔了个粉身碎骨。 殿内安静,仔细听还能听到烛火燃烧时的细微声响。 裴戍偏头看她, 那张狰狞的面具镶嵌在他脸上, 不见喜怒,只能从他话语中窥见一丝情绪。 “喜欢的女子?” 裴戍眸中笑意淡了些, 语气轻蔑:“谁告诉你本君有喜欢的女子?” “是周将军。” 宋初姀敛眸:“周将军说君上几次死里逃生都念着那女子,想必用情至深,君上这般做,就不怕她伤心吗?” “你怎么知道是用情至深,不是恨之入骨呢?” 裴戍淡淡开口,语气嘲弄。 宋初姀一怔:“恨之入骨?” “恨之入骨。” 裴戍将这四个字又重重重复了一遍, 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宋初姀有些迷惑了。 恨之入骨...... 可到底是多大的恨意,才能让一个人濒死都惦念着另一个人呢? 她想得出神, 裴戍却不让她想了, 将她脑袋转向自己, 嗤笑道:“那些世家听说你在本君这里睡了一宿,就吵着闹着要给本君送美人儿,本君过目了几个, 皆是些庸脂俗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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