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四皇兄出了事后,牵连很广,却并没牵连到这位小堂叔身上。 上一回,这小堂叔肃郡王,是让一个嬷嬷来寻了她。 也就在那次,肃郡王痛哭流涕地感慨她皇兄的死,感慨她的遭际,对她很是怜悯关照。 也悄悄叮嘱了她,说是想找机会为她皇兄平反冤案。 还说顾南章等人是当今天子的心腹,叫她找时机,去寻顾南章,或者沈府里的一些关键文书来…… 她这才留了心,后来竟在沈胭娇庄子里,找出了一张和离书。 只是她也知道其中利害,若是伤了沈晏柳的阿姐,她岂不是就伤了沈晏柳的心? 一时犹豫中,她还并没将那和离书,交给肃郡王。 一路上宝悦在车轿中蹙眉不语。 到了肃郡王府,宝悦的小丫头杏儿便被人请去偏厅吃茶候着,而宝悦则跟在嬷嬷身后,先去了郡王王妃的正院。 “姑娘且先坐,” 嬷嬷将她引到小厅后笑道,“奴婢去通禀王妃一声。” 宝悦点了点头。 她看了看这小厅。 这里并不是正房的小厅,而是厢房里隔出来的一处小厅,摆设也简单了许多。 宝悦眸色闪了闪,若她还是公主,若真拿她当落难的亲眷,又怎么会被人引到这种地方候着? “哟,” 就在这时,一群丫头仆妇簇拥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进了这小厅,这姑娘一见宝悦,便是一脸嘲笑,“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公主么?” 说着拿团扇半遮了嘴,又笑道,“我忘了,如今可不是公主了,那便称呼一声宝悦吧?” 宝悦看着这姑娘,是肃郡王的庶女玉珠。肃郡王嫡女宝珠是先前就封了县主的,这玉珠…… 她落难时,这玉珠还并未得封。 “大胆,见了县主还不见礼?” 这时,玉珠身边一个丫头冷声喝道。 宝悦眼光微微一跳,这玉珠竟也不知何时封了县主。 她是庶民,按理说,她该当行大礼的。 只是…… 宝悦咬唇。 这时,玉珠已经坐在了主位上,旁边早有嬷嬷给她递过茶来,她连看也不看一眼,兴奋的眼光只落在宝悦身上。 她是听母亲说,今日要接一个人过来说事,她父亲很看重……她这才起了好奇,不想却是这宝悦。 一个落难的公主,有什么值得她父亲看重的? “没了金枝玉叶的身份,连规矩都忘了,” 玉珠哼笑道,“你若不见礼,我叫嬷嬷们帮你学学规矩如何?” 宝悦咬牙过去,给她行了大礼。 玉珠得意笑起来,却不让起。 “当年你母妃还说我顽劣,” 玉珠恨恨道,“可笑你们倒先顽劣到死了——” 说着一笑又道,“今日我正好要宴请几位闺中密友,还有是你认得的,不如今日你就留在这里,在席上替我们歌一曲,舞一曲也助个兴如何?” 宝悦咬牙不语。 这些日子来,来见她的“旧相识”里,像这玉珠县主一样,恶损她的人也不是只一个了。 “听说你先前是给一个小瘸子做侍妾?” 玉珠好奇道,“听说那瘸子性子古怪,日日叫你跪在他面前替他穿鞋穿袜的……真可难为你了罢?” “听说你夜夜都在哭叫?” 见宝悦依旧不说话,玉珠又好奇笑道,“那小瘸子是如何作弄你的?听说会脱了你的衣裳拿鞭子抽你?” 说着又笑道,“你也还真听话,比我新得的那一匹小母马还要听话呢——” 她这话音一落,旁边她的嬷嬷仆妇们都跟着笑了起来。 宝悦依旧咬牙不语。 “哑巴了么?” 玉珠县主伸出脚来,脚尖抵在宝悦面前又道,“你既然伺候人伺候惯了,眼下我觉得鞋子里面似乎有沙子——你给我脱了瞧瞧。” 宝悦不动。 玉珠一脚将她蹬翻在地。 “住手,” 就在这时,肃郡王王妃走了进来,怒斥一声道,“谁在胡闹。” 玉珠吓了一跳,她对这位主母十分畏惧。忙带着自己的丫头仆妇们行了礼后,一溜烟去了。 “好孩子,” 肃郡王王妃亲自过来扶起宝悦道,“我家教不严,叫你受委屈了。” 宝悦轻轻摇了摇头道:“郡王妃唤我何事?” “尝尝这点心,” 肃郡王妃又亲自给宝悦斟了茶,又递过来点心碟子,柔声道,“好孩子,你来了这里,便不用怕了——在我面前,你依旧是宝悦公主。” 宝悦眸色动了动,却依旧没说话。 “玉珠向来骄纵了些,回头我罚她跪祠堂思过去,” 肃郡王妃又道歉,“只是,宝悦,我今日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些体己话。” “王妃请明示。” 宝悦低头道,“宝悦在听。” “这世道捧高踩低的,” 肃郡王王妃摆手屏退了下人,看着宝悦小声道,“只看这不懂事的宝珠就知道了——宝悦,你难道甘心一辈子沉在这些个平民蝼蚁中么?” “那又该如何?” 宝悦轻轻道。 肃郡王王妃以为说动了她,忙又道,“你要敢挣一挣,为你自己挣一挣,为了你冤死的皇兄母妃争一争——” “只要你敢搏一把,” 肃郡王王妃拍了拍宝悦的手道,“不定,你又能做回金枝玉叶的宝悦公主了。” 说着叹道,“公主啊,到时你寻什么样的驸马没有?如何会和眼下一样,只能委身在一个小瘸子身上呢?” 宝悦轻轻道:“他是好人。” 肃郡王王妃眼光一跳。 继而她若有所思,立刻又堆起笑脸来:“他是好人,你更该支棱起来,你若是公主,那他岂不更加风光?” 说着,像是推心置腹又道,“这男人呐,有了一个天仙,还想有第二个,第三个放在屋里——你若是公主,他只会跟你一个。若你还是眼下这样的平民身份……” 说到这里笑了笑,看着宝悦道,“你甘心将他分给别的女人?” “不。” 宝悦几乎是脱口而出。 肃郡王王妃笑了起来:“这才对——你想不想搏一把?赢了,你先前受过的苦——你都能自个儿千百倍讨回来!你看中的男人,也绝不会对你有二心!” 宝悦点了点头。 肃郡王王妃这才凝重道:“听说你在那沈氏庄子上,拿到一份和离书?那东西在你那里放着没用,你交给郡王,郡王会将它好好利用一番——” 说着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心,你想要的,一定能有。郡王也是心疼你皇兄死的冤,才不惜做了那么多,只为了替你们平反。” “我不想伤了他和他家人。”宝悦顿一顿又说了一句。 肃郡王王妃先是讶异,继而忙又道:“如何会伤了他?郡王只为了替你们平反,若真是他们哪里错了——顶多也是被罢了官,丢了些权势罢了——” 说着又笑,“到时你又是公主了,他们都要依着你过活,岂不更好?” 宝悦眼底像是有了些松动。 “想通了?” 肃郡王王妃笑道,“可算是想通了罢。” 宝悦狠狠点了点头:“等我成婚后,便将那和离书拿来。” 肃郡王王妃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一定要这样。 只能催促她尽快将和离书拿来,又低声叮嘱了好些事情,宝悦都一一点头应了。 “多谢王妃成全,” 宝悦一脸感激笑意道,“那宝悦先辞了,下回将那和离书给带来。” 等宝悦出了肃郡王王府,带着杏儿上了车轿。 车帘子一放下来,宝悦脸上原本那点感激的笑意,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只是落难了,又不是变成傻子了。 要说她先前还曾幻想过,有朝一日她能替皇兄平反…… 如今,她已经绝了那个念头。 不是不想,而是清楚,根本不可能了。 旁人不懂皇家那些弯弯绕绕,可她在宫里那么久,又如何不懂? 早在听那大赦文书时,她就已经听出来,她皇兄的事,在史书上只怕都已经成了定局。 而今天子,如何能为她皇兄翻案? 更何况,她皇兄确实也参与了夺嫡之争,争斗中犯得错,翻出来一样是个死。 至于这肃郡王,能从她皇兄的案子中清清白白逃离开来,可见这人心思深重,做事阴险干净。 这样的人,如何肯为她皇兄翻案? 不过是想利用她,做些对他们自己有利的事情罢了。 她先前应了,也不过是这些人的话,令她生出了要挟沈晏柳娶她的心思…… 她心里都是他。 如何肯伤他害他。 不过,肃郡王王妃有一句话说得对。 她不想沈晏柳将她丢在一旁。 她要沈晏柳明媒正娶她。 至于婚后,沈晏柳会不会厌弃她,将她丢在一旁…… 宝悦凄然一笑。 活人,是丢不了死人的。 她的墓碑刻的,一定要是沈晏柳的妻子。 这对她来说,就已经够了。 肃郡王王妃还有一句话说的也对,她是在为自己搏一搏,争一争。 这辈子,她拿了命,就争这一件事。 在沈晏柳那庄子上时,她每日里看着山,看着水,看着树、鸟和天上的云…… 那般自在。 她累了。也想那般自在。 况且她不死,那些人总不会叫她清静度日的,她活着,便是沈晏柳日后的麻烦。 只是她也不能白死,阿柳对她的好,她也要回报一点才是。 既然肃郡王府的人算计她,那她也不能少了回礼。 宝悦回到沈府后,任凭沈府上下都为了阿柳的婚事忙碌,她却越发安静。 沈晏柳不在家时,她在阿柳的小书房里,常常写着字。 众人都习以为常,谁都知道,宝悦一手好字,也弹得一手好琴曲。 宝悦每次练一会字,便将练得字都在灯烛上烧了。 她性子古怪,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自然谁也没有留意,她写在纸上的字,也越来越有点像是当朝状元郎顾大人的字了。 …… 由于宝悦的事情特殊,沈府这婚事也是赶着要办了才妥。 忙碌中,沈胭娇也为宝悦这边,做了一些绣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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