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玉珠县主不止羞辱废公主宝悦,还有辱皇室尊严,出口恶言粗陋,令人震惊。 “爷——” 在看到沈晏柳飞奔过来时,杏儿哭着一把抓住了沈晏柳,小声将宝悦之前跟她说的话,都说了。 沈晏柳听得心惊,却也顾不上这些,只点头说知道了,便走到了宝悦的尸身跟前。 “四弟,” 沈府三少爷沈晏柏一脸惶恐地抓着沈晏柳的胳臂道,“节哀,你冷静,冷静——” 他这么说着,自己去先颤抖个不住。 好在这时沈晏松等人听了消息也急奔过来,沈晏柏这才缓过神,急急看向自家四弟。 沈晏柳半跪在宝悦的尸身旁,拧眉不语。 他轻轻拉起她的手,手已经是没了什么温度。 宝悦身下,都是血污。 鲜血将园里这边的草都染红了。 沈晏松也是脸色苍白。 “我沈府必定会追究到底,” 沈晏松铿锵道,“必定替我四弟妹寻个公道。” 混乱中,肃郡王过来亲自安抚众人,又是赔礼又是叫人看住玉珠,说是会送她去宗室受罚等等…… 只是沈家人都不理会。 “王爷,这——” 看着沈家人愤怒之下抬了宝悦尸身离开,肃郡王王妃情急万分。 “既然到了这一步,” 肃郡王狠狠道,“那边撕开脸吧——将那和离书拿来,我要即刻进宫,先告上一状。” 说着,盯着王妃又道,“你即刻叫人去街巷间散布,将和离书的事情抖落出去!” 当朝状元郎竟然私下跟妻子写了和离书……这消息传出去,比沈府新妇在他王府自尽的炸雷,也不少多少了。 等将宝悦尸身抬回沈府,沈府上下一片悲声。 丧仪也跟着立刻安排了起来。 沈晏柳则在小书房内,寻到了宝悦留给他的东西。 一个小匣子。 里面装了那份和离书,还有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是写给他的。 信里先说了,真的和离书她留在了这里,给肃郡王那边送去的是一份她模仿假造的和离书。 说是若肃郡王拿了这假和离书做文章,一败涂地的只能是这肃郡王。 信的最后,她叮嘱阿柳,在她的墓碑上,一定要刻上她宝悦是他沈晏柳的妻子。 又叮嘱阿柳看完,记得将这封信烧掉。 沈晏柳拿着信纸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闭上眼,好一会儿才踉跄一下,扶着桌子站稳了。 他叫小厮去叫来顾南章,将和离书,以及宝悦的信都给他看了。 顾南章明显也是十分震惊。 只是也没说什么,轻轻拍了拍沈晏柳的背。 沈晏柳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点了灯烛,将那封信放在火焰上,看着它飘成了灰烬。 …… 新宅里,沈胭娇正和宋嬷嬷盘算着,再过两日她嫡姐那边的安郡王府有消暑宴,要拿个什么新鲜瓜果碟子过去的时候,听到了宝悦的噩耗。 “如何会这样?” 沈胭娇满眼震惊地赶到沈府时,才一开口忍不住落了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二夫人也是一脸悲戚。 “我也没想这孩子这般烈性,” 沈二夫人垂泪道,“那玉珠县主本来就——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沈胭娇心里酸涩难言,安抚了沈二夫人几句,急着过来找阿柳。 阿柳一见她,眼眶倏地一红。 “想哭便哭罢,” 沈胭娇泪水落下来,“何必忍着。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可——” 可这谁也没想到啊。 “肃郡王府欺人太甚,” 沈晏柏跺脚道,“当我们沈家无人了不成?” 好好的沈家四少夫人,竟能被逼得当场自尽。 他们沈家若是咽了这一口气,那日后在京城还混不混了? “先办丧事,” 沈晏松沉声道,“伯父,父亲和叔父他们,自然会将这事上奏官家——眼下还是先办了丧事。” 事项太多,一步一步来。 况且宝悦被逼自尽,当时宴席中亲眼目睹的人多得是……这是肃郡王王府怎么都狡辩不了的事实。 沈晏松安排好事项,又和顾南章等人去了旁边厢房里说话。 沈晏柳守在灵前,一点一点往火盆里添着纸钱,一句话也不说。 沈胭娇心疼地陪在弟弟身旁。 这时,顾南章来寻沈胭娇。 将沈胭娇叫到一旁,低声将和离书的事情跟她略略说了。 沈胭娇睁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偷和离书的,竟然真是宝悦。 “和离书已经拿回,” 顾南章低声道,“宝悦伪造了一个假的。” 宝悦这么做,不仅省了他们许多事,她在肃郡王王府这一死,加上肃郡王拿着假和离书“毁谤”大臣的事…… 两桩事加一起,这肃郡王一拨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天子抓住这柄刀,便能将那暗流捅破撕开一道口子。 顺着这口子推下去,那些暗中作乱的宵小……一个个便都露出了水面。 …… 一直到了天黑,又到了半夜,沈晏柳依旧守在灵前,没有离开。 沈胭娇不放心,她也一直陪在沈晏柳身旁。 夜深了,她让其他人暂且离开,她和沈晏柳守着便好,正好姐弟两个也说说话。 “阿姐,” 没了旁人在一旁,沈晏柳忽而轻轻道,“宝悦她——早就怀了死志。” 沈胭娇眼睫一跳。 “她知道,她在我身边就是个麻烦,” 沈晏柳说着,自嘲一笑,“她又不能死在我这里,不然对我更是个麻烦——” 沈胭娇默默攥住了阿柳的手,只觉得他的手也有点凉。 沈晏柳说的,也确实如此。 当初宝悦来沈家,本就是先太子一脉为了膈应沈家。 如今虽先天子早没了,宝悦也得了大赦,可她身份毕竟特殊,看她大赦之后,相继来寻的那些“旧相识”便知道了。 这些人里,真对宝悦有怜悯之心的人有限,更多是看热闹或者存了别的心思…… 一旦宝悦有点什么,便成了那些人攻讦沈家的借口。 可若是宝悦死在沈家,那沈家更是承受不起。 宝悦她显然料到了这一点,选择了死在肃郡王府,且是被玉珠县主羞辱逼得自尽的。 那便和沈家一点关系也没,外人再不能拿她来攻讦沈家。 宝悦她真是……也是为了阿柳,为了沈家……算尽了每一分。 沈胭娇眼底酸热起来。 “阿姐,” 沈晏柳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我——” 话没说完,声音有些哽咽。 “没想到她会死,” 沈晏柳顿了顿,将这句话说完,“我——” 他终究做不了宝悦的救命稻草。 他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宝悦沉沦在那无边的深渊之中。 束手无策。 “若有来世,” 沈晏柳看着宝悦的灵位,一下一下添着纸钱,缓缓道,“望你得觅良人,终成佳偶,夫唱妇随和乐一生罢——” 不要再看走了眼,不要再寻到了他。
第96章 老账 这两日京城里再一次炸锅了般热闹起来, 只因两个炸雷般的消息。 一个是废公主宝悦,才刚大婚没多久,便在参加肃郡王府的消暑宴时, 被玉珠县主逼得自尽身亡。 紧跟着另一个消息爆出来, 便是当朝状元郎顾南章, 和他那位被赐婚的夫人,竟暗中写了和离书。 一时间, 满京城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哪一个消息更惊人, 甚至还有街头百姓说是为了听这些话, 特意跑进茶馆等人多之地。 京城各个茶馆爆满,人多的地方更是一个个说的唾沫飞溅。 这可真是比话本子热闹多了。 沈府丧事未了, 自然没人敢在这时上门多事,更没人敢去直接问询沈家人这事的底细。 但宝悦的事, 目睹的人多得是,那传出来的细节, 几乎堪比亲眼看到的一般细致。 一时间,关注这事的百姓, 都是义愤填膺: 毕竟人家废公主,连天子都大赦了, 受了那么多罪,眼瞧着才大婚……就被肃郡王府逼死了。 怎么叫人不心生怜悯,又怎么不叫人痛恨那捧高踩低的肃郡王府? 肃郡王王府门口,夜里总是凭空被抛来一些碎菜叶烂石块之类,逼得肃郡王王府, 硬生生多了几班护卫巡视。 由于和离书的事出来, 沈府本就在风口浪尖上了,沈胭娇只能先回了新宅这边, 闭门不出。 “你说说,” 钱氏叫她过来英国公府这边说话,明显也是为了这事急的黑眼圈都出来了,“这青天白日的,如何会有人说你们和离了呢?他们这些人,传谣也传得忒离谱了些。” 真真是气死她了。 “母亲别急,” 沈胭娇老神在在地笑道,“瞎传罢了——这哪儿有的事?” 顾南章已经跟她说了,和离书已经拿回,那肃郡王拿的是宝悦伪造的,她怕什么? “真真当我英国公府好欺负了,” 钱氏还是着恼,“平日里也没得罪他们肃郡王府的人,他们是存了什么心!” “怕什么,” 世子夫人在一旁劝道,“母亲别慌,怕是有人嫉妒四弟和弟妹两口子,眼红瞎传罢了。” 她之前是一向没怎么叫过钱氏母亲的,可自从之前世子的事后,大约是察觉到了钱氏这人并不差,如今叫母亲也叫的十分顺当。 钱氏点点头,叹一声道:“树大招风,这也没办法,四郎如今得天子青睐,谁都知道——” “这肃郡王好歹也是位王爷,” 世子夫人笑着摇了摇扇子,“断没有这般轻浪敢随意诋毁人的,这事怕是背后另有缘故。” 钱氏不太懂这些,可她也算官宦之女,从小在这京城里长大的,能看出这应不是一般的造谣生事。 “只望别出什么大乱子,” 钱氏皱眉担忧道,“四郎毕竟年轻,被人盯着了就怕不好,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那盼着这回能逮着那贼罢,” 沈胭娇劝道,“母亲且喝口水,放宽了心等着罢。” 钱氏这才又咕咚喝了一气茶,转过心神问了宝悦的事情。 听沈胭娇略略说了后,她叹一口气道:“这世上的事,哪有定数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可怜她一个金枝玉叶,最后走到了这一步——那玉珠县主也忒可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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