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摇着扇子,半垂了眼睑,这一回她没急着接话。 若不是沈胭娇夫妇帮忙,她的下场,也不会比那宝悦好多少…… 她甚至无法想象,世子若是没死,她如今会成了什么样,她的儿子,又会成了什么样。 “你兄弟也难,” 钱氏说着看向沈胭娇又道,“他好好的新婚妻子……” 说到这里顿住了,怕又惹沈胭娇伤心,忙换了话头,“你这两日先在府里别出去,等这事平复了再说。你放心,但凡别的府里有些好事的来说话,我也不叫她们寻你去。” 英国公府里,自从顾南章当了状元后,就没怎么冷清过。 尤其是新皇即位后,眼瞅着顾南章年少权臣,京城里凡是能拉上点关系的,来访的,来叙旧情的…… 真是一个络绎不绝。 她本身爱热闹,跟别的夫人少夫人们说话,也常常是说的兴起,听得兴起。 只是这回,不是好事,她也得拒一些人了。 沈胭娇忙应了。 新宅这边,宋嬷嬷她们说起宝悦的事,眼眶还红红的。 原本她们与宝悦并不熟,可瘟疫时,沈晏柳和宝悦都在,见的多了,虽说说话少,可到底也是熟人了。 “夫人,” 见沈胭娇从钱氏那边回来,宋嬷嬷忙道,“听闻那玉珠县主已经被肃郡王罚跪了一夜,叫她去皇庵寺里去清心改过去了。” “有消息了?” 沈胭娇道,“这消息准么?” “准,” 宋嬷嬷道,咱们新宅这边出去打听的小厮回来禀的,“好多人都瞧着那玉珠县主被车马送走了——” “清心改过?” 沈胭娇冷笑道,“逼死了一条人命,单就送去庵寺里清心改过便完了?” 这肃郡王果真是心大了。 大约心底里也未曾将宝悦的死太当一回事,还想着暂且将玉珠送出去便能躲过这阵风头。 “那玉珠县主的生母,” 宋嬷嬷道,“听闻是肃郡王的侧妃,年轻时是个大美人,极为得宠的——不然,玉珠一个庶女,王府里庶女好几个,单就她封了县主?” 想来也是肃郡王极为宠爱这个女儿,不然也不会养成那般跋扈的性子。 “还说肃郡王府又派人去沈府商议此事,带了重礼,” 宋嬷嬷又小声道,“却被咱们大少爷将那礼连带着那人,一起丢出了门外。” 沈胭娇冷哼一声:“他想私了,这可真是昏了头。” 一边拿重礼想让沈家私了,一边却又拿出和离书诋毁顾南章……肃郡王真是想得美。 “不知在朝堂上会不会说这些事,” 宋嬷嬷担忧道,“今日姑爷去上朝后,一直也没消息传来。” 家里还有小厮一直候在宫外,就等着有消息立刻回禀,谁知一直等到眼下,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沈胭娇心里也有些不安。 她并不是担心和离书的事项,毕竟宝悦还回了真的,给肃郡王的是假的…… 她担心的是,顾南章他们能不能将这个口子撕大了,一举能将暗中的一些人扳倒,这才是重中之重。 一来,朝中局势早些稳定,前世后来的盛世局面只怕会提前到来。 二来,这回已经和一些势力撕破了脸,若是这次留有余患,就像有小人一直盯着一般……不定什么时候因了什么事,便又有新的麻烦。 再多的,她也不能深知了。 心里不由盼着顾南章早些回来,好叫她问一个清楚。 …… 烈日炎炎。 此时的朝中却是另一番感受,摧枯拉朽般的飓风在这一日席卷了整个朝堂,有人冷汗涔涔,有人热情激涨,又有人袖手旁观…… 种种不同,搅乱了朝堂素日来的沉寂板滞。 谁都没想想到,新皇登基来的第一刀,竟是由一个看似离谱的小事给勾了出来。 一封和离书,引出了肃郡王陷害礼部左侍郎顾南章的风浪。 又借此,串联起之前的几桩事件,甚至还有兵部的奏折莫名失踪一案……一案接着一案,一波接着一波。 天子大怒,借肃郡王无端陷害朝廷命官的理由,立刻下了宗狱。 一旦进了宗狱,说不说便不是肃郡王自己做主了。 没过两日,肃郡王等人一一招了,又细细审过数日,折腾了将近一月多之久,那摞起来能堆满两个案牍的卷宗,才被一一整理完毕。 尘埃落定。 大势也便定了。 等彻底过了这事,暑气都消退了不少。 这是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的肃清,由此也奠定了新的朝廷班子的稳固核心。 整个朝堂焕然一新,新政国策等等推行少了阻碍,一切都有了新的发展。 顾南章每一日都是早出晚归,这两个月又瘦了许多。 “快将这碗汤喝了,” 这日,沈胭娇盯着顾南章道,“这么久都没好好吃过东西,照照镜子,瘦成什么样了?” 顾南章一笑。 由于瘦了不少,下颌线条更显得有点凌厉,少了些先前读书时的那种温润君子感。 眼神也有些不同了,本就清冷的长相,如今加上这深邃莫测的眼神,越发给人一些压迫感。 他这一笑,虽说压迫感少了些,可偏又多了一种笑面虎一样的难以言明的东西。 “别笑了,” 沈胭娇道,“越笑越像个老狐狸。” 顾南章笑得手一抖:“我是老狐狸,你是什么?” “肃郡王要被赐死了?” 沈胭娇没跟他继续玩笑,问起了正事,“阖府男的流放,女的进教坊司么?” “是,” 顾南章道,“不止他……这些人背地里做的恶太多,罄竹难书了。” 说着又一笑,“不过有一事也挺有意思,你想不想听?” “说说,” 沈胭娇忙道,“什么事?” “你有没有疑惑,” 顾南章笑道,“那肃郡王先前在先皇时,太子和四皇子的夺嫡中能全身而退,应是个高人,可为何最近却屡出昏招?” 沈胭娇:“……” 有点囧,她其实根本没想过这个。 顾南章见她一怔,便知她之前没想过,不由又是一笑。 “笑什么,” 沈胭娇道,“你当谁都跟你一般,是个老狐狸么?快说,为何呢?” “这府里先前都讲究一个吃不言睡不语,” 他喝了一口汤,道,“如今自这位母亲来后,除了大宴时有些规矩,平日里都不讲究那么多了。” 沈胭娇知道这个。 其实在沈府,规矩也大。 就算是家宴,除了酒席上玩笑行令外,平常家宴,也是听不到一声说笑咳嗽的。 只是她不喜欢。 如今到了钱氏这边,钱氏正巧也不是那一定讲究的人,又爱热闹,她们婆媳吃东西时,便十分自在。 先前和顾南章心存芥蒂时,极少一起吃饭。就算一起用饭,也都是静默无声的。 后来和顾南章没了那些芥蒂,两人像是才认识相熟了般,越来越熟的有些没规矩了。 就比如眼下,她和顾南章用着饭,却依旧有说有笑,只不过说笑声音都很小罢了。 这样的放松,她心里是欢喜的。 这时忽而听顾南章说起,沈胭娇还以为他不满了,不由疑惑看向他。 “这样极好,” 没想到顾南章一笑道,“我忙起来,见你都少,想放松说些话,也没多少功夫——” “说正事,还说肃郡王的事,” 见她等得急,顾南章笑道,“那肃郡王为何前后大大不一样,只是因为,他府上一个幕僚换了。” 沈胭娇讶异地啊了一声。 她知道那些权贵府上的幕僚,都是为这些权贵出谋划策的,也都是这些权贵的心腹。 不过,幕僚也是人,虽说都是效忠主子的,可幕僚若是请的不合适了,幕僚之间也有争斗排挤。 那些权贵用幕僚,就如天子用朝臣一般,都想用的是忠臣能臣,可是,忠奸又没刻在各自的脑门上,因此能不能看准人,用对人,也是主子的一种能力。 “你是说,先前他有一个得力的幕僚,” 沈胭娇诧异道,“后来却换了,因此昏招开始频频出来了?”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顾南章道,“那幕僚被其他人排挤诋毁,被人寻了一个错,叫肃郡王暗地里弄死了。” 参与主子的事太多了,其实只有一条路走到黑。 半路无论是被主子丢弃,还是自请离开……基本都是死路一条。 那肃郡王一时失察,竟弄死了最得力的心腹。 加上时局变幻太快,其余庸人的谋划便跟不上了……种种缘故叠加在一起,最终导致了肃郡王从暗处,被逼到了明处。 “这事也真是,” 沈胭娇叹为观止,“不过活该。” “阿柳那边,” 顾南章这时已经吃完,看着沈胭娇又道,“事情都料理完了么?” 沈胭娇一想起这边的事,心里不免伤感,轻轻嗯了一声。 宝悦早已下葬。 官家的人也来沈府安抚过,可总也换不回人死而复生。 宝悦是她弟媳,按本朝规矩,是有小功丧期。 五个月的小功,其实是连带了当月。 不过,沈胭娇是不管算不算上当月,这小功之期,她必定是要服满的。 …… 随着天气渐渐转凉,中秋时分时,沈胭娇孝除。只是阿柳是一年之期,仍在孝中。 此时新政已经开始推行,效果也立竿见影。 一些门阀大族的势力渐渐式微下去,不仅这一年农耕上收成极好,是一个丰年。 且商贾之道也比先前要宽松了许多,没了太过苛刻的盘剥,整个大宁朝都出现了一种更趋繁盛的势头。 这一年中秋前后,傅云山来了京城。 这一日,顾南章回家后,沈胭娇便喜滋滋跟他说起这事。 “我表弟要来太学,” 沈胭娇笑道,“今年恩科他是过了的,进了太学,便是为了后年开春的春闱做准备的。” 能进太学,不仅先生们都是当朝大儒,且还能和那些十分优秀的学子们会文交友的…… 因此但凡有条件,能进太学是必然会先进太学一段时间的。 “傅云山?” 顾南章一挑眉,“就是你先前看准了要嫁的那傅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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