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一两缕清风吹在身上,也不觉得冷,反而分外舒畅清爽。 梁雁早早收拾好出门,此时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的规格比普通的马车要宽大许多,周围还雕刻着许多虎豹兽纹,朱漆底面更显得古朴大气。 梁雁抬手敲了敲车窗,温静娴闻声撩开车帘,便见梁雁穿着一身利落的浅碧色骑装。 车下的姑娘纤腰盈握,云鬓高绾,乌发间虽然只简单别了支白玉珠花,但薄妆桃脸,眉目如画,一时间竟叫人移不开眼。 温静娴赶紧将人迎了上来。 梁雁坐上温静娴的轿子后,总觉得她今日怪怪的。 没像往常一样拉着她说话,反而静静地瞧着她。 不对,与其说瞧,倒不如说是盯着她,一刻不停地盯着。 “我脸上有东西吗?”梁雁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奇问道。 温静娴不答她的问题,反而往前凑近了些,问道:“你们江宁人,皮肤都生得这么白么?” 梁雁不习惯与人靠得这般近,不自觉往后挪了挪,“可能是因为我不大爱出门,所以比旁人白些。” 江宁水乡的确养人,那边的姑娘公子个个都生得水灵秀致,再加上孔令珊和梁昭夫妻俩的皮肤也白皙,梁雁自然也随了父母,脸上的肌肤白皙细腻。 再浅浅地涂上些脂粉,原本透嫩如水的肤色便晕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如三月桃花,娉婷娇美。 “不出门?那你平日都做些什么?” 温静娴心想,原来是自己太爱出门了,所以才不如其他姑娘皮肤白。 “闲时陪父母聊天,或是看会书,养些花草,吃些糕点什么的。” 不过若是说来了上京以后的话,这些事情里还该再加上一件,那就是关照宋随的饮食起居。 “啊,听着也太没意思了。” 温静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算了,黑些就黑些吧。 说完又拉起梁雁的手,“不过没关系,日后我带你出来玩。 我同你讲,踏青、狩猎、骑马,都特别有意思,我们今日先去骑马,等下回我再带你去狩猎。” 梁雁闻言笑道:“好。”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温静娴说的城郊马场。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温静娴便十分热络地与马场老板打招呼:“邢老板,我今日带个朋友来骑马。” 温静娴常来马场骑马,邢丁让人拿下她们的行李后,便领着两人去马场里挑选马匹,“两位小姐随便挑,看中了叫人牵过来便是。” 这时从外头来了个小厮,小厮等邢丁介绍完,便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邢丁听完对温静娴抱歉道:“温小姐,有什么需要您只管使唤,前头有些事,我得去一趟。” 温静娴点头,“去吧。” 邢丁走后,温静娴选了只体型瘦小些的白马,让人牵来,拉着梁雁道:“来,你上去,我牵着你。” 梁雁被她扶着上了马。 这马虽是比寻常的马都要小些,但甫一坐上来,再往下望,还是有些高的。 梁雁紧紧攥着缰绳,也不敢乱动,只是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你别那么紧张呀,你往左右看看,视野是不是十分开阔?这原野上的风吹在身上,是不是十分舒适清爽?” 马匹被温静娴拉着,一步步走得缓慢稳健,梁雁听着她的声音,往左边看过去。 是一片空旷开阔的草地,专给人用来跑马的。草地再往远处延伸,便是一片密林。 风吹起时,有一片鸽子从南到北,掠过密林,又落回不远处的屋檐下。 的确舒适惬意,连这马背上的风都比地上的畅快些,梁雁朝着温静娴点头,“是!” 又一阵鸽群掠过头顶,梁雁现在已经敢坐直了背好好欣赏了,她抬头看向高空的鸽群问道:“静娴,都是冬天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鸽子啊?” 温静娴指了指不远处低矮的一片屋檐,解释道:“那里有一座鸽场,也是马场老板邢丁的产业,里头养的都是信鸽。 鸽场后面是一栋带湖水的宅子,我们今晚就住那里。” 话音刚落,两人背后响起阵阵马蹄,马蹄声停在梁雁耳侧,两人闻声回过头去。 温静娴惊道:“谢天佑,你怎么在这?” “怎么,这马场是你家开的,你来得,我来不得?” 谢天佑眉尾微挑,一副嚣张放荡的公子哥模样,他轻笑一声,目光转到梁雁身上,“梁雁,瘦的跟鸡仔似的,上京草场养出的烈马,你驭得住么?” 谢天佑个子本就高,此时坐在高大的骏马背上,更显得压迫。 梁雁紧了紧缰绳,避开他挑衅的目光,淡声道:“我尽量。” “好!”谢天佑高喊一声,随即长鞭高高挥起,猛然打在梁雁的马背上。 一声刺耳的鞭响。 马和人都未反应过来,温静娴手里的绳子突然受了力往前,她一时没能将马牵住,便只眼睁睁看着梁 雁和那匹白马直直冲了出去。 谢天佑却面不改色地调转了马头,“那便看看,你能否驭得住!” 耳边又是一道刺耳鞭响,温静娴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一人一马,怒喝道:“谢天佑!你不是人!” * 城郊的马场和鸽场均有邢丁一人主事照看,方才在马场招待温静娴和梁雁时,在鸽场干活的伙计传了话来,说是那边来了两个客人,需他去一趟。 邢丁于是急匆匆地赶来。 小厅里两位客人已候了一会儿,他脚步匆匆地进来,茶也顾不得喝一口,拱手道:“方才在马场那边有些事,叫客人等久了。” 那两人一站一坐,虽着常服,但看这周身气度威仪,绝非普通人。 邢丁悄悄打量着,只见坐着的那个一手执着茶盏,指尖漫散出蒙蒙的热茶水汽,虽一言未发,却有股无形的威严压抑之感。 站着的那个手里拎着一只鸽笼,朝邢丁走近,开口道:“邢场主,我们来找你是想请你看看这鸽子。 它从前是一只信鸽,前阵子受了伤,但治好之后似乎已经无法继续传信。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它恢复?价钱都好说。” 邢丁接过鸽笼,鸽子正安静地躺在里头。 他把笼子打开将鸽子取了出来,鸽子依旧安静任他摆弄,只偶尔转动转动脖颈,除此之外再无挣扎。 “邢场主?”莫春羽见那人双手捧着鸽子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奇怪得很。 “咳咳,这鸽子……”,邢丁装模作样地拉了拉它的两扇翅膀,又捏捏鸽子的肚子和腿,接着为难道:“两位客人,实在是抱歉,它此前伤得太重,大概连送信的路也也忘了,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做信鸽了。” 鸽子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好似有些无辜。 莫春羽正要接话,忽听得外头场地里一阵子哗啦啦的翅膀扇动声,接着跑进来一个伙计,冲着邢丁道:“场主,马场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邢丁训斥了一句,接着将鸽子塞回了笼子里。 伙计忙道:“方才来骑马的两个小姐,有一个的马被惊着了,现今连人带马往前边林子里冲出去了。” 邢丁拎着鸽子笼两步上前,急道:“出事的是温小姐?” “不是,不是,是梁雁小姐,温小姐要赶马去追。但这时节林子里只怕少不了有猛兽蛇群,我们将她拦下来了,已经叫了两个伙计去追了。” 听见出事的不是温静娴,邢丁先是松下一口气。 “梁……梁小姐出事了!” 莫春羽看向宋随,那人闻言只是淡淡点了头,视线依旧落在鸽子笼上,并未有什么动作。 都这时候了,邢丁还不舍得放下手里的笼子,“两位客人认识那姓梁的小姐?我这边即刻借两匹马给二位去救人!” 宋随将茶盏扣在桌面上,笼子里的鸽子被惊得跳了一跳,“邢场主,是否需要我提醒你,人是在你的马场丢的。” 言外之意,不关他的事。 “我这就再叫几个人去。” 邢丁抬袖擦了擦额角,转头吩咐方才的伙计继续去喊人。 莫春羽连忙抬头往外望了望,的确看见前面林子的方向,有道浅碧色的身影,像是梁雁的身形。 “大人,是她。”他低声道。 “等等”,宋随又唤住邢丁。 邢丁转过身来,“客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莫春羽连忙上前抢答道:“牵一匹快马来,快!”
第28章 邢丁很快便让人牵了马过来。 宋随的意思是让莫春羽去追人。 莫春羽的意思是邢丁那人不对劲, 他得留下来照应。 于是最后那骏马牵过来时,演变成了宋随翻身上马前去救人。 马场往密林的方向,是要经过鸽场的。 宋随嘴上说着麻烦,却也很快追着前边往密林入口疾行的一人一马, 从鸽场策马往前。 莫春羽看着他飞驰而过的背影, 不由地放下心来。 宋随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 所以在江宁时老爷夫人并不让他习这些耗费体力的东西。 不过他自己喜欢, 偶尔得了那么一两次外出的机会,他都会寻着空去练习骑马射箭。 莫春羽本以为, 按宋随这样的身子和底子, 大概只能学个入门的本领。 可没想到宋随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许多年下来,他的骑射之术反而都变得十分精益。 可以说在马背上,只要他想追,就没有追不上的。 莫春羽此前一直觉得, 他家主子冒用人家姑娘救命恩人的名头住进梁府的事情,有些不太磊落。 可若是今日过去, 那他这‘救命恩人’名头,应该也能弄假成真了。 日后倘若是东窗事发,梁小姐那样心善的人, 哪怕是念着今日的一点好,也不至于太讨厌他们。 而且自从上次他家大人在西院里那书给了梁小姐一掌之后,他们这几日都没再说过话了。 最最最最最要紧的事是,西院的糕点没有了啊! 宋随虽不爱吃,可他爱啊! 今日必须得让他家大人把这“英雄救美”的名头好好担下来不可。 这偌大的马场草地, 有人操碎了心,有人吓破了胆。 事发突然, 梁雁被马匹带进密林里,反应不及,只能死死拽着缰绳,伏在马背上。 呼呼的风声掠耳而过,她只觉得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 谢天佑方才那一鞭子,用了十成的力。 她当时坐在马背上时,下身都被落在这马背上的鞭子震得发麻。 不过好在跑了这么久,这马虽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但却比方才的速度要慢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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