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回在寺里明明什么都听见了,何必在这明知故问。” 他在姜婳燕心里,什么都不是。 就连那一双日夜珍视的鞋子,也是姜婳燕身边的人随意打发他用的。 当真是越想越可笑。 梁雁又问:“那谢驸马呢,他也不管你么?” “你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满上京城,我最讨厌的就是他。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薄情寡义,虚伪自私的人。” 见梁雁一脸不解,谢天佑借着一点酒劲儿继续说:“你不知道吧。谢竟煊在与我母亲成婚前有过家室,还有过一个孩子。 “后来一场大火,他夫人去了世。 “半年不到的功夫,他便转头与我母亲成了婚。 “那个叫谢越的孩子也入了公主府,第二年开春,那孩子也落了水,没了音讯。 “此后,他便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做着他的驸马爷。 “当真是薄情冷心,无情无义。” 关于谢驸马的这一段过往,梁雁还是第一次听。 只怕是连温静娴都不知晓。 她瞧见谢天佑拧着眉,一脸煞气的模样,想到自己戳了人家的心窝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便也牵着裙角坐下来,朝他伸手,“我就陪你喝一点,我爹知道了要骂我的。” “麻烦精。” 谢天佑嘴里几分嫌弃,动作不停,抄起一边的酒壶搁在了她手里。 壶身是温的,这酒也带着暖意。 梁雁打开,小小抿了一口,“谢天佑,我若没记错,上回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是你先倒下的吧?怎么能叫我喝了一半就跑了?明明是你自己先喝趴下了。” 谢天佑没说话,反而举着酒坛子一股脑儿地往嘴里灌酒。 清亮的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淌进衣襟里,他却浑然不觉得冷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雁。 似乎是想要用事实证明那日先喝趴下的到底是谁。 梁雁简直两眼一黑,扭过头去不想看他:“我可不和你比啊。你就可劲儿喝吧,谁能喝得过你啊。” 说罢自己举起手里的酒坛又轻轻抿了一口。 话说上一回,她只隐约记得谢天佑倒了之后,自己便也回去了。 可是又感觉好像不是自己走回去。 那她究竟是怎么回去的? 算了,不想了。 谢天佑那一边的灌酒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将酒壶倒过来,举在梁雁眼前,里头的酒已被他喝干了。 梁雁把手里的酒坛子放下,朝他拍拍手道:“真厉害!” “不过”,她伸手去挡他要去拿另一坛酒的动作,“酒是用来慢慢品的,不是你这般豪饮的。” 水牛似的,照他这个喝法,还不如去喝水呢。 不过这话她到底不敢当着这二世祖的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嘀咕两句。 谢天佑瞥她一眼,拍开她的手,很快又将他放在一边的酒抱了一坛起来。 接着又是一气呵成地打开盖子,开始往嘴里灌。 梁雁看着,默默说了一句:“你这样的性子和酒量,倒是蛮适合去军营里呆着的。” 谢天佑其实不必将自己拘在上京城里。 她看得出,他一点也不喜欢如今的生活。 之所以整日像个纨绔子弟一样四处晃荡惹事,不过是想引起长公主的注意罢了。 可他毕竟不是长公主亲生的孩子,她又怎会因为他这般行径就将他放在心上了。 这些他不会不懂。 不过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谢天佑闻言倒是停了动作,他抬袖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水,看着梁雁,语风是说不出的诡异。 “在你眼里,四肢发达,粗鲁无礼,没有修养的纨绔子弟就适合丢去军营里?省得在你面前晃荡,找你麻烦?” 梁雁摇摇头,说话间带出一股夹杂着梅花香的酒香,“你可真记仇。 “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么?其实去军营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你是男子,天生就有强健的体 魄去建功立业。 “你们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的。不像我们女子,这世间大多规矩,都是为我们设的。” 静娴就想去军营里呢,可温将军定是不会答应。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想多多陪在父母身边。 未来嫁个温良好说话的夫家,也算得上圆满幸福了。 谢天佑静默了半晌,也不再饮酒,就这么双眼放空地坐着。 梁雁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那你呢?你有什么想做的事?” 半晌憋出这么一句。 梁雁笑笑:“我没什么想做的,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若是可以,我希望未来也这么好。所以……你也该去做你觉得好的事。” 而不是寄希望于一份虚妄飘渺的情谊。 谢天佑垂眸,若有所思。 门后传来梁昭的声音。 “雁雁,怎么去了这么久?” 梁雁迅速起身,搁下手里的酒坛子,又抬手在嘴前扇了扇。 确定味道淡了一些之后,才提起裙子往屋里走。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冲谢天佑道:“你一会走的时候记得把那几个空酒坛子带走哦!我今日就不陪你了。” 说罢她推开门一脚踏进去,正要关门时,她又探出头来:“谢天佑,新年快乐!” 而后朱门缓缓被拉上,她的声音也渐渐被隔绝了。 谢天佑唇角勾起,抱着坛子与梁雁留在原地的坛子碰了碰,望向天边明月。 也轻声说了句:“谢天佑,新年快乐。” 梁雁进府后,梁昭叫她早些回屋去休息,她等着梁昭和孔令珊进屋后,便也准备回去。 只是走到一半,还是担心谢天佑没有把门口的酒坛子拿走,于是决定去看一眼。 她走到门口,拉开一丝门缝,瞧见门前的台阶上空空如也。 这才放下心来,又准备关上门回去休息。 可下一瞬,一道黑影压上来,阻了她关门的动作。 她疑惑抬头,“宋随?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人幽幽开口:“来得不巧,你送韩明出门的时候我便来了。你这儿倒真是热闹。” 他背着光,整张脸落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过声音微哑,里头好似带着些说不清的古怪情绪。 她还来不及深究,那人挡在朱门上的手缓缓垂落,人也没了力气往下倾倒。 一座大山似的压过来。 她慌忙伸手接住,背抵在门扇上撑着,才堪堪将人扶住。 脖颈间感受到他传来的灼热气息,她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了?” 宋随静静倚在她肩上,没有回应,像是晕了过去。
第51章 旧岁新年, 千门万户除旧迎新,灯笼、火烛染亮了上京城。 黑色的天幕如一块巨大的砚台,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竹烟花声,寂静的黑色被划破, 漫天都是五彩绚烂的烟花。 宋府里亦是难得的热闹。 何玉林白日里早早着人去备好了菜, 就等着晚上亲自下厨做一顿好饭菜。 尤其是桌面上这一道清蒸鲈鱼, 她提前了好几日让人去问着, 才要到的最新鲜的鱼。 这一道菜,儿子从小便爱吃。 何玉林将菜推至宋随眼前, 从里头夹起一大块鱼肉, 堆在他碗面上。 “遇安, 快尝尝,看看娘的手艺可与从前比,可有什么变化?” 宋悯德也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对上何玉林期待的目光,他点点头小笑道:“要说这一道菜, 我这辈子还真是没到吃过还有谁比夫人做得更好吃的。” 宋悯德放下筷子,看向宋随。 转到何玉林看不见的方向时,他的神色看上去要严整许多。 他平静的掀着眼, 眸光里是一片幽眇深邃,好似江河一望,遥遥无边。 这时候不经意地透露出的一点威严,便很容易让人感想起,他除了父亲, 丈夫这两层身份之外,当年也曾是官场中叱咤风云, 数一数二的人物。 宋悯德的声音不大不小,似是提醒:“遇安,你母亲一片心意,凉了就不好吃了。” 屋内灯火灼灼,跳跃的光影打在宋随眼皮上。 他唇角缓慢凝滞地拉开一道笑,声音有些僵硬:“多谢母亲费心。” 接着端起碗,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只是嘴里虽上下咀嚼着,柔嫩的鱼肉算得上入口即化,口感极佳,可他却说不出这鱼究竟算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何玉林望着他,一双眼里满是慈爱:“只要你爱吃啊,让娘天天给你做都没关系。” “夫人说笑了,再好吃的菜也不能天天吃。再说了,你这身子,需要静静修养,往后这种活还是不要自己费心了。” 何玉林揉揉额角,自她病了之后啊,这人就跟换了性子似的。 从前那么不爱说话的一个人,如今也变得絮絮叨叨起来。 她有些嫌弃:“今日过年,你就不能顺着我些?” “好,我不该多嘴,我自罚一杯。” 宋悯德端起桌上的杯盏,兴致颇高地饮了一杯。 宋随只默默吃着碗里的饭菜,有时两人问他什么,他才停下来回上一句。 一顿饭下来,他眼前的鱼已被吃了大半。 看他吃得这样好,何玉林也跟着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见时辰不早了,宋悯德便扶着何玉林准备回屋,临走前看向仍端坐在桌前的宋随道:“这几日我会同你母亲去郊外散散心,你这段时日也辛苦了,就在家中好好休息着。” 宋随点头,“好。” 两人出了门,何玉林还在问:“遇安这几日不是也休沐吗,怎么不同我们一块去?” “他近来事忙,累了一阵了,你便让他在家中好好休息几日吧。” 两人走后,宋随有些疲累地靠在椅子上。 屋外灯火辉煌,热闹喧嚣,他垂眼静默。 一身冷肃,格格不入。 宋随这饭用了许久,莫春羽和时雨来前厅寻他时,就见他一人孤零零坐在一桌残羹冷炙前。 莫春羽一眼扫过桌面上那道吃了大半的清蒸鲈鱼,大惊失色:“大人,夫人这是又给你做鱼吃了?你还吃了这么多?” 他和时雨上前来将人扶起来。 时雨问他:“这会药馆都没开门,可怎么办?” 莫春羽亦是哭笑不得:“先给他扶回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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