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齐小乖。 周染宁觉得自己魔怔了,摇摇头,“我给你揉揉。” 齐蕴躺平。 周染宁坐起来,双手按在他头部的穴位上,力道不轻不重,齐蕴稍感轻松,慢慢闭上眼。 直到他睡熟,周染宁才收回手,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记浅吻。 * 翌日一早,客房外传来搬运东西的声音,周染宁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昨晚睡的少,这会儿有些赖床。 身侧传来淡淡的沉香,她闭眼伸出手,搭在身侧之人的大腿上,莞尔笑道:“殿下睡得好吗?” 身侧之人挪动下腿,没有吱声。 周染宁没在意,用纤细的手指挠他的腿,冷清的女子被火点燃,也能燃出炙热的火花。 身侧之人扣住她手腕,按在床板上。 周染宁蹙眉睁开眼。 齐蕴衣冠整齐,淡淡看着她,眼里有迷茫有审视,更多的是冷寒。 周染宁唇边的笑渐渐凝固,周身的血液似冻住般,轻声唤道:“殿下?” 说话时,唇瓣颤抖。 齐蕴静静看着,声线清润,却带着疏离,“坐起来说话。” 语调平缓,不容置喙。 周染宁缓缓坐起身,被子随着动作滑落,露出雪白的寝衣,寝衣单薄,隐约可见里面的肚兜。 齐蕴没眼看,别开头,“穿上衣裳。” 周染宁木讷地拿起衣裳,三两下披上,却紧张地系不好衣带。 齐蕴背对她,背影冷峻,明明只过了一晚,为何气质截然不同? 周染宁胡乱系好带子,哑着嗓子道:“可以转过来了。” 齐蕴从中听出一丝悲伤,心中不解,转过来看她,目光定在她眼尾的泪痣上,“你是何人?” 周染宁的心冰冻三尺,颤着眼睫,不知要如何解释他们的关系,也不知此刻的齐蕴是否全然恢复,“殿下不记得我了?” 齐蕴没接话。 周染宁试着去握他的手,被他避开。 “我是宁儿。”说话时,声音哽咽。 齐蕴凝眉,“我们是何关系?” 周染宁张了张口,又抿上唇,半饷道:“我是殿下的……” 心上人。 可转念一想,他若不是她的齐小乖,哪里会喜欢她,“我是殿下的属下。” 闻言,齐蕴眉头更紧,“属下?” “是。” 周染宁知道,他定会问,既是属下,怎会爬上他的床?掩去心口苦涩,胡诌道:“最晚我们喝多了。” 齐蕴直接戳破她的借口,“屋里有酒味?” “没有。” 齐蕴站起身,头有些晕,“这是何地?” 周染宁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殿下还记得哪样?是否记得自己的身份?” 齐蕴斜睨她,“姑娘口口声声喊我殿下,那请问姑娘,我是谁?” 这不似陌生人普通的对话,更似敌对二人再彼此试探,至少站在齐蕴的角度,是这样的。 周染宁一字一顿道:“你是东宫太子。” 齐蕴淡淡眨眸,并未露出疑虑。 看来,他记得自己的身份。 她试着问道:“殿下可记得徐公公?” “徐福来?” 周染宁深吸气又吐出,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是周染宁,前镇远大将军周贤之女,殿下可还记得镇远军?” “我坠崖前,听说了镇远军覆没的消息。”齐蕴眉宇流露一抹凝重,“你眼角的泪痣从何而来?” 周染宁跌入谷底的心又提了起来,他记得她,记得坠崖之前的事?! “殿下可记得坠崖之后的事?” 齐蕴脑中一片空白。 周染宁闭闭眼,她的齐小乖消失了…… 难过否? 心如刀割算吗? 齐蕴俊眉微弄,“你已委身于我?” 搁在以前,周染宁绝不会委屈自己,这会儿却犹豫了,若是否认,是不是就断了与他的关系? “是。” 齐蕴眉头越来越紧,因不记得坠崖后的事,无法辨认她的话是真是假。 这时,徐福来刚好来敲门,隔着门板道:“殿下,该用膳了。” 齐蕴记得徐福来的声音,提步走到门口,拉开门扉,与其四目相对,眼底带着些许深意。 徐福来关切道:“殿下可觉得不舒服?” 齐蕴眯眸,试探道:“徐老?” 徐福来“诶”一声,笑眯眯道:“待会儿让肖柯给殿下把次脉,若无恙,咱们就继续北上。刚刚收到探子消息,北陲总兵想将嫡女送给陆绪‘续弦’,陆绪已在赶来的路上,咱们要赶在陆绪接亲前,拿下北陲兵权!” 齐蕴虽然不记得坠崖后的事,但大致的“脉络”很快梳理开,“徐老,我需要知道坠崖之后的所有事情,包括……” 他指向周染宁,“她。” 徐福来一愣,随即瞪大眼睛,磕磕巴巴道:“殿下…记起来了?” 齐蕴没回答,目光平淡悠远。 徐福来喘了两声,走进屋子,关上门,噗通跪在地上—— “殿下,老奴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与此同时,一路人马浩浩荡荡进入连城,为首的两人分别是陆绪,以及宋楚轻的四哥宋契。 陆绪应了北陲总兵的约,准备续弦,这就意味着他与宋楚轻彻底决裂,究其原因,还要追溯到徐福来被刘屿劫走一事。 因刘屿擅作主张,惹怒陆绪,两人在御书房内大打出手,而宋楚轻并没有责怪刘屿,还替刘屿讲话。 陆绪当然清楚宋楚轻的心思,一来,刘屿是宋楚轻的左膀右臂,不能损失。二来,皇室已无其他血脉,宋楚轻对徐福来的做法有恃无恐,只当徐福来是单纯的恼恨报复,而刘屿带走徐福来,完全是落井下石,想将徐福来置于死地。 在陆绪看来,宋楚轻简直是妇人之仁! 陆绪并不觉得徐福来是单方面的报仇,他的背后,一定存在一拨力量。 这次与北陲总兵结亲,也是为了消除北陲不服管的隐患,只要稳住北陲总兵,就能将北陲收入囊中。 天空又飘起了雪。 一侧骑马的宋契笑道:“今年的雪,特别多。” 陆绪看向他,雪花簌簌中,宋契如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笑容无懈可击,无法窥探其心理,“宋四郎为何发此感慨?” 宋契官拜五军大都督,是宋楚轻的嫡兄,手中权力不小。 这次陆绪接亲,本不该他来作陪,但陆绪担心朝中有变,便将宋契带在身边,当作人质。 “王爷莫不是忘了亡妻?”宋契狐眸流转,“也不对,你们已经和离了。” 陆绪脸一沉,等着他的下文。 宋契笑笑,“去年今日,是王爷迎娶周氏的日子。” “宋四郎此言差矣。”陆绪叹道,“本王娶周氏那日,京城的桂花才刚开。” 那年金秋,那女子言笑晏晏地扬起头,喜烛下,娇靥如花,眼里熠熠有光,嘴巴似开了一朵海棠,美艳动人,却叫他辣手摧花,毁了容貌,葬了痴心。 那笑靥烙印在他心头,每当午夜梦回,心里都会泛疼,他没问过自己为何忘不了周染宁,因为怕后悔。 宋契勾唇,“王爷当真薄情,负了两个女人。” 陆绪讥道:“本王与太后各取所需,宋四郎不是心知肚明么。” “王爷倒是敢讲。”宋契搓搓冻红的手,“那周氏呢?” 陆绪深眸,“情债。” 人马刚好路过醉香楼,宋契想起里面的小莺宁,叹道:“有些情债,一把银子就能还清,有些情债,一辈子也还不清。” 陆绪眨掉睫毛上的冰晶,说话间,唇齿吐出白雾,“那就下辈子。”
第26章 第 26 章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 ——题记 * 陆绪从不奢求别人的爱,自认薄情,女人之于他,微不足道,即便“害死”了周染宁,也不觉得亏欠她,毕竟,没人逼她嫁过来,是她自己愿意的。 可自从周染宁被害,他再没笑过,府里的大嬷嬷让他烧了周染宁的屋子,说那屋子不吉利,可他没有那么做,还偶尔一个人过去看看,坐在冰凉的床板上,体会她当时的心境。 由爱生恨,亦或是彻底心凉。 他曾派人去乱葬岗寻过周染宁的尸体,可乱葬岗内豺狼穿梭,哪里会给他寻人的时间。 周染宁如一道霓虹,映入他眼里,消弭于无形,在他心里留下一波微澜,也仅仅是微澜。 他的心装得下无限野心,却装不下任何一个女人,宋楚轻说他缺失七情六欲,也许是对的,他并不在乎。 雪花落在他冷硬的脸上,带着沁凉,他想,若下辈子能再遇周染宁,他会花精力好好对她,将亏欠的全部弥补上,前提是,再遇见时,他已经手握大权,不再趋炎附势于任何人。 人马行至连城驿馆,陆绪将马鞭扔给随从,走向队伍中间的囚车。 囚车上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陆绪摆摆手,让随从解开锁链。 随从推妇人下车。 妇人踉跄一下,差点跌倒,陆绪没有伸手去扶,反倒是走过来的宋契扶了一把。 妇人甩开宋契的手,腰杆挺直,眼中含着仇视,亦含着属于王者的轻蔑。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皇后娘娘,齐蕴的生母余舒凌,而当初掳走她的人,即是陆绪。 她是陆绪的一张牌,虽不知这张牌还有无价值,但陆绪还是留下了她,一直囚在密室,这次北上,恐有生变,便将她带在身边。 “带她进去。”陆绪吩咐完,提步走向驿馆。 随从推着余舒凌,见她不配合,抬腿就是一脚, “老贱妇,傲气什么?!” 余舒凌跌倒在地,口吐鲜血,卷缩一团,陆绪已经三天没有给她饭吃,这会儿又冷又痛,身体不自觉地抽搐。 陆绪回头,看了随从一眼,没有责怪,似乎默许了。 余舒凌费力爬起来,啐了陆绪一口血水,癫笑道: “听闻你此次北上,是为了与北陲总兵结亲,陆绪,周氏尸骨未寒,你还有脸续弦,真是铁石心肠,枉费周氏对你的一片痴心!!” 对于她的话,陆绪毫无触动。 随从见势,狠狠掴了她两巴掌, “老贱妇,跪下认错!” 说着,踢向她腿弯。 余舒凌忍痛承受,没有屈服,皇后的威仪不允许她屈服。 陆绪抹了一把脸,冷声道: “周氏生前,本王就与她和离,为何要顾虑她尸骨未寒?” 余舒凌冷笑。 陆绪忽然掐住她下巴, “再多嘴,当心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余舒凌知道他并非恐吓,凭他冷残的性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一旁的宋契抬起手中折扇,拍开陆绪的手,笑道: “周氏已逝,再言无用,两位都消消气,别伤了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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