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温久眸光闪烁,耳根传来的颤栗激起心潮跌宕,男人灼热的吐息近在咫尺,她避无可避,堪堪把头偏开,却又把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男人面前,脆弱纤细如姿态优美的天鹅。 谢怀蔺呼吸加重了几分。 “你其实也放不下,对不对?” 他循循善诱着,狭长的凤眼里情意汹涌,好似无声的蛊惑。 只要面对这个人,温久的理智总是落于下风,“对”字卡在喉咙,差点就脱口而出。 可是不行。 从前的温久尚能义无反顾地奔赴,至于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回应的勇气和资格。 她为谢怀蔺受伤的右手缠上最后一圈绷带:“人总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句话温久没能说出口,因为她看见谢怀蔺眼里的光渐渐熄灭,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其中。 “……” 谢怀蔺艰难地扯了扯唇,发现笑不出来后索性放弃。 他仓促起身,像是有某种强烈的预感,迫切想逃离那个不愿接受的答案:“很晚了,今日你先休息,我改日再来……” “谢怀蔺。” 少女平静地叫住他。 “不必了。” 男人身躯僵住。 “我不会在宫里长住,所以你不必再来了。” 虽然谢怀蔺不以为然,但事实上只要温久在宫里一日就会为他徒增许多麻烦。 等尘埃落定,她打算带着嬷嬷回到温家,相依为命度过剩余的时光,毕竟……她的身体能撑多久也是个未知,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几个月。 所以到此为止吧,不能再纠缠下去、耽误他的未来了。 谢怀蔺值得一位身体康健、能陪他到老的人。 而这个人不会是她。 温久想到宴会上的莺莺燕燕,以及诸位大臣极力推荐自己的女儿或是妹妹。 “姚将军的妹妹我曾见过几面,率性活泼,天真可爱,是位不可多得的妙人。” 她轻声道:“与你……应该合得来。” 伴随她这句话,男人高大的身形似乎摇晃了一下,他没有回应,而是迈着有些不稳的步伐走到殿外,消失在浓稠的夜色。
第17章 长公主 谢怀蔺真的没再踏足青鸾殿了。 虽然是自己那番话导致的,可对于这个结果,温久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苦涩。 “稍微休息会儿吧。” 孙嬷嬷一直在旁边伺候着,见她没什么精神,连倒背如流的清心经都默写得一塌糊涂,短短一页就出现了好几个错字。 “好。” 温久也知晓自己不在状态,索性搁了笔。 “久久!” 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温久愕然抬首,只见一对夫妇模样的男女站在书室外,女子身着明黄色的宫装,虽风尘仆仆但仍难掩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男子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蓄着小髯,气质儒雅,从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目不难想见年轻时的风采。 温久檀口张了又张,喉咙哽塞得半天说不出话。 还是孙嬷嬷最先反应过来,激动道:“小姐,是公主和驸马回来了啊!” “这孩子,怎么傻了?” 嘉容长公主笑着和丈夫调侃:“怕是不认得我们了?” “还不是你太心急,没有事先打个招呼就登门拜访,肯定吓到久久了。” 说这话时温致宁眼神纵容,语气并无责备之意。 宋莜岚狐狸眼微眯,娇嗔:“这话说得,倒成本宫的不是了,也不知是谁急着赶路,害本宫好几日没能休息好。” 温致宁无奈:“是是是,都是臣的错。” 离散的亲人重新出现在眼前,温久高兴得险些落泪。 “公主……二叔……”她脚步踉跄着迎上前,“你们回来了。” 当初宋彧将长公主夫妇发配去看守皇陵,这一去就是三载,导致温久在京城举目无亲,孤苦伶仃,根本逃脱不了他的掌控。 宋莜岚爱怜地摸了摸少女的脸:“你一个人在京城受委屈了。” 温久自幼丧母,又不得父亲喜爱,而长公主夫妇膝下无子,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可以说温久缺失的父母关怀都在他们夫妇二人这里得到了弥补。 是以温久摇头:“公主才是,您和二叔辛苦了。” 皇陵那种地方的日子想也不会好过,长公主是先帝最疼爱的妹妹,从小锦衣玉食自不必说,二叔又只是个手无寸铁的文人,温久瞧见两人都比自己记忆中憔悴了许多——尤其是二叔,短短三年便生出许多白发,尽管在他这个年龄依然算得上俊朗,眼底的疲惫却无声叙说着经历的风霜。 可想而知,宋莜岚和温致宁在皇陵一定受了许多苦。 “本宫还好,有你二叔护着,他一个人受了两人份的苦,本宫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个中辛酸不宜说与小辈听,宋莜岚抬起泪眼看向丈夫,后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二人是圣上赐婚,听闻长公主原先属意的驸马人选另有其人,不知为何会同意下嫁给才学平庸的温家次子。坊间都等着看心气儿高的公主对温吞的驸马甩脸色,以为他们的婚后生活定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别的不说,单就公主极尽奢靡的生活方式便与力行简朴之风的温家合不到一处。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宋莜岚和温致宁成婚后虽不曾如胶似漆,倒也相敬如宾、各自安好,当了二十年举案齐眉的夫妻,日子平淡而踏实。 此番在皇陵共患难,夫妻俩相互扶持,温久觉得他们似乎比以往恩爱了许多。 见公主眼圈渐红,温致宁忙出声安慰:“好啦,家人团聚是喜事,都坐下说话吧。” “是久久疏忽忘了礼数,光顾着讲话,竟让您二位站这么久。” 温久吸了吸鼻子:“嬷嬷,劳烦您备茶。” “好嘞!” 看到少女久违的笑脸,孙嬷嬷也受到感染,乐呵呵地端茶倒水去了。 “一家人不必客套。” 宋莜岚心疼地说:“这几年真是苦了你,本宫瞧着你都瘦了。” “都过去了。” 就像长辈只字不提在皇陵受的磋磨,温久也不想他们为自己担心。 “公主和二叔是何时到京城的?” 闻言,夫妻俩对视一眼,神色复杂,最后由温致宁回答:“是……慕之派人去接的我们。” 这个答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温久呼吸一顿,内心泛起圈圈波澜。 之前她多次央求宋彧召回长公主夫妇,可每次均以失败告终。最后一次谈判时,她答应了宋彧尽快完婚的条件,这才令宋彧做出让步,答应她大婚后就让长公主夫妇回京。 再后来郢军入境,京城陷入兵荒马乱的混沌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接踵而来,温久无暇他顾,也曾考虑拜托谢怀蔺,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这件事便一直耽搁下去了。 没想到无须她开口,谢怀蔺已经将她心心念念的亲人接回了京城。 大概是温久沉默的时间太长,温致宁有些担心地问:“久久,他……慕之没有为难你吧?” “不曾。”温久抿了抿唇。 每一个人都觉得谢怀蔺记恨往事,会故意刁难或者报复于她,实际上谢怀蔺处处照拂,连细枝末节都为她考虑到了。 “二叔放心,谢怀蔺他……挺照顾我的。” “谅他也不敢。”宋莜岚冷哼。 到底是最得圣宠的嘉容长公主,先帝在位时宋莜岚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即便离京三年,物是人非,也未能磨平她皇室的傲骨。 温久听出她话里带了点情绪,不由得苦笑。 长公主从以前就不大喜欢谢怀蔺,包括对亲侄子宋彧也很是厌恶,小辈里能入她眼的也只有一个温久。 “久久,你可知谢怀蔺今后的打算?” 温致宁皱起眉,试图阻止:“嘉容……” “怎么,本宫还不能过问他的事了?” 宋莜岚瞪了回去,温致宁便不做声了。 “只要宋氏江山一日不亡,本宫便是大朝的长公主,就算谢怀蔺今日在这本宫也照问不误!” 她是食邑千户的嘉荣长公主,傲气与生俱来,习惯了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生活,少女时期甚至比现在更嚣张跋扈。 哪怕相处了大半辈子,她和温致宁依旧先君臣,后夫妻,在这段感情里始终是宋莜岚居于上风。 “久久,你老实告诉本宫,谢怀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打算如何处理宋彧?” “这……我也不清楚。” 面对公主的诘问,温久吞吞吐吐,语焉不详。 即便再怎么不喜,宋莜岚到底和宋彧流着相同的血,身为大朝的长公主,她真能放任大朝改朝换代,将宋氏江山拱手让人吗? 看出她的为难,宋莜岚叹了口气。 “你放心,宋彧是本宫的亲侄子不假,可本宫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她抚摸着腕上的镶玉金镯,神色颇为沉重:“宋彧的暴行天下苍生有目共睹,谢怀蔺要杀要剐都随他去,本宫也不会逆天而行跟他作对。只是……” 她握住温久的手,言辞恳切:“只是宋氏江山绵延数百年,本宫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灭在这一代啊!将来见了父皇和皇兄,我要怎么跟他们交代?” “嘉容……” 温致宁不赞同地皱起眉,开口要劝阻,但宋莜岚无视他,继续道:“久久,你能不能和谢怀蔺说,让他别争那个位子,哪怕……哪怕是当摄政王呢?干脆从宋氏宗族里挑一个孩子即位,做他的傀儡也行……本宫知道谢怀蔺对你还有感情,你拜托他的话一定能……” “抱歉公主,我无法干涉谢怀蔺的想法。” 温久淡淡打断她的叙述:“宋彧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大朝也有它的气数。何况——皇室仅存的血脉中,还能找出合适的继承人选吗?” 宋彧是将一众兄弟赶尽杀绝,踏过尸山血海才登上王座的,只要是男丁,哪怕旁支庶出也未能幸免于难,侥幸活下来的几个也伤残严重,与废人无异。 可是宋莜岚对少女的话置若罔闻,好像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她喃喃道:“继承人……再生一个不就有了……” 温久不禁困惑:“公主说什么?” 女人死死盯着少女平坦的小腹,美艳的面庞有那么一刻变得异常扭曲。 温久还以为是自己出现错觉,就听见长公主冷不防来了一句:“久久,你是宋彧的皇后吧?” “嘉荣!” 温久还没来得及震惊,旁边的温致宁先听不下去,一改先前温和的态度,对妻子加重了语气:“你胡说些什么呢!” 宋莜岚这才回过神,像个小女孩似的撇了撇嘴,不情愿道:“好了,我一时昏头说错话了嘛,你那么大声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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