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蔺拧着眉:“同样的玉河东坐拥无数,你若喜欢,我让人再磨再打便是,做个十枚百枚,你想刻什么字就刻什么。” 谢氏家传宝玉玉质上乘,是不可多得的和氏白璧,怎的在他口中如路边野草般唾手可得? 温久不禁失笑。 “那不一样。” 这枚玉不仅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还承载了这些年的笑泪悲欢,在那噩梦般的三年里,更是一度成为她精神的寄托。 思及此处,温久柔声道:“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的,只此一枚。” 谢怀蔺喉结微动,终是忍不住落吻在她光洁的额头。 这个姿势不方便他做些得寸进尺的事,他手上发力,握着少女的纤腰,将人轻轻提起,两人的位置瞬间颠倒。 温久猝不及防被他抱在腿上,失去重心,只能牢牢圈住他的脖颈防止坠落。 谢怀蔺抵着少女的琼鼻,呼吸交融缠绕。 “好,岁岁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他的语气像在哄人:“明日我便请最好的工匠,将这块玉修复如初。” “能修好吗?” 小姑娘眼底升起期冀的光,谢怀蔺几乎要溺亡在她的眼眸里。 “能。” 得到肯定的回答,温久嘴角弯起,但很快又放下。 她想起白日谢怀钰说过的话:“我听闻……这玉佩相当于护身符,谢家子弟人手一枚?” “是,”谢怀蔺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温久显出几分懊恼神色:“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你把玉佩给了我,我没好好珍惜,还把它摔碎了……” “别瞎想。” 谢怀蔺明白这姑娘老毛病又犯了,习惯性地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于是截住她的话头。 “我们家的玉佩确实有护身的寓意在,但说到底不过是求个心安,真遇到危险了,这玉佩难道还能替我挡刀拦剑不成?” 他顿了顿:“凡百诸事,皆在人为。我们不是查清真相了吗?当年之事是有人暗中操纵导致,与你没关系。” “……你说得对。” 温久点了点头,思绪清明了不少。 她也是乍然听到玉佩背后的含义,再联想到往事,难免敏感了些。 少女点头赞同的样子太过乖巧,温温软软的,看上去好欺负得紧。 谢怀蔺腹下生出一股燥热,直往上涌—— 皓月当空,美人在怀,少女清甜的呼吸是最好的催.情药剂。 他一点点收紧臂弯,妄念疯长,俯身埋首于少女颈间。 温久还以为他是累了:“杨尚书和郑大人他们又为难你了吧?杨尚书暂且不谈,郑大人出身江南清流,和祖父一样是三朝老臣,你且先别与他动气,他为人是迂腐了些,但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谢怀蔺用鼻音嗯了声,虽然讲的是他的事,他却不太关心。 薄唇轻蹭过少女线条优美的天鹅颈,一路向上探寻,含住觊觎已久的珠玉耳垂。 温久被他弄得浑身发软,可心里仍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别闹,我和你商量正事呢。” 她推拒男人的胸膛,但没能推开。 谢怀蔺依旧啃咬着她耳垂上的软肉,声音含混:“嗯,你说,我听着。” 温久拿他没辙,努力忽略那令人羞臊的触感,轻启红唇:“慕之,你想要当皇帝吗?” 她问得直白,谢怀蔺答得也坦诚。 他毫不避讳地说:“嗯,我想。” 在温久看不见的角度,男人漆黑凤眸里满是野心和势在必得。 年少时以为好儿郎只消忠君爱国、保家卫民,结果,他护不住将士们,护不住家人,还要与心爱之人生生分离。 想到温久在宋彧手底下受的磋磨,谢怀蔺难以遏制怒火,胸腔里翻滚着暴虐情绪—— 如果为臣不能守护他深爱的人,那么,他就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让山河尽归于掌中。 男人回答完之后便陷入沉默,箍住温久腰身的手臂坚如热铁,温久仿佛听到他汩汩流动的血液,似有某种巨大的力量要从他的身躯里喷薄而出。 “你就不怕被世人耻骂吗?” “无所谓。” 谢怀蔺干脆地答:“青史留名又如何?遗臭万年又如何?只要能站上最高的位置,拥有保护你的力量,与你长相厮守、白首与共,其他的,我通通不在乎。” 温久静静倾听男人的肺腑之言,心潮跌宕起伏。 良久,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好,我明白了。” - 昨夜的温存并未持续进行下去,温久借口困乏,将还想缠闹她的谢怀蔺打发走了。 她做了某个决定。 正是因为这个决定,此刻她才出现在这里—— 重华宫。 她记忆力很好,只来过一次就记住了路。 望着牌匾上褪色的金字,温久再没有上回的恐惧和踟蹰,眼里只剩坚定的色彩。 今日她特意不让宫女随行,只身一人来此困兽之笼。 殿内盈满药香,闻起来竟比温久这个药罐子的住所还要浓郁,由此可见主人身体状况十分糟糕。 那人倚靠在床头,气色看上去不太好,本就苍白的面容此刻显出病态的白,衬得两片薄唇更加殷红。 饶是落魄如此,他的俊美也不减损一分一毫,上挑的狐狸眼在看到温久的刹那,迸发出激动的光。 “久久。” 宋彧扯出一个微笑:“我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只说了一句话便耗费他许多力气,宋彧捂住嘴剧烈咳嗽了一阵,喘息着说:“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百薇妙手回春,不仅治好了温久,也顺手解了宋彧中的毒。 但到底落下了病根。 宋彧身体亏空得厉害,纵使毒解了,他依然元气大伤,靠着不间断的药材续命。 这是李百薇亲自诊断得出的结果,因此可以排除宋彧做戏的可能,但温久对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同情。 善恶终有报。 宋彧今日的下场,全是他昔日暴行种下的苦果。 “我听闻长公主伏诛了,”宋彧又咳了几声,“久久,真亏你和慕之能揪出她的狐狸尾巴。” “不敢当。” 温久淡淡道:“没有你推波助澜,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查清楚。” 回想上一次在重华宫的对话,宋彧从一开始就在引导她怀疑宋莜岚。 “你无非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长公主。” 宋彧哂笑,不置可否。 “是啊。” 他幽幽叹息:“我受控于她多年,如今总算是解脱了。” 后半句声音很轻,缥缈在空中,温久听出了几分怅然……和憎恨。 “久久今日找我恐怕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宋彧很快揭过这个话题,狐狸眼微眯:“或者,我可以自作多情地认为,你是来关心我的么?” “……你想多了。” 今日是有事相求于他,温久憋住讽刺的言语。 “我是来向你要一样东西的。” “你要什么?” 病弱的青年眨了眨眼:“我如今不过是一被软禁的阶下囚,还有什么是我可以给你的呢?” “禅位诏书。”温久冷冷吐出四个字。 宋彧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似乎早有预料。 他笑了,笑得胸腔起伏,眼角泛泪,呼吸都变得紧促。 等笑声终于止住,他唇角仍保持上扬的弧度—— “好啊。” 温久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一时怔住。 “你……没有条件?” 三年里,她将宋彧的秉性摸得一清二楚,深知他不会无条件地应允她的要求,来之前也做好了同他交易的准备。 然而宋彧一口答应,反倒令她心生疑窦。 “审时度势,人之常情。” 宋彧慢悠悠地说:“我如今失了权势,和刀俎上的鱼肉并无什么不同,甘愿禅位也只是希望新帝登基时能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温久紧盯着他的脸,不错漏任何一丝变化。 但宋彧表现得十分坦荡。 “扶我到书桌吧,久久。”他笑意吟吟地向她伸出手,“不是要禅位诏书么?扶我过去,我写给你。” “……” 宋彧递来的那只手五指修长,掌心朝上伸着,像是笃定她不会拒绝。 温久抿直唇瓣,强忍着反感和恶心,避开他的手掌,只碰到他衣袖遮盖的小臂部分,虚虚扶着。 宋彧也不计较,就这样被她搀扶至书桌前,摊开纸墨。 他写得很快,不消多时便写好了,写的时候温久一直从旁看着,确定内容是她想要的。 宋彧拈着纸的两边,吹干墨痕。 “玉玺在羲和殿的暗格里,位置你应该知道。” 他神色自如,把写好的诏书递给温久。 “替我向慕之道一声喜。” 从他口中吐露的字句不似祝福,更像诅咒。 “恭贺新君千秋万世,国祚绵延。” 温久将诏书小心叠好,收进怀中。 她不愿在此地多留,目的达成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瞥到宋彧神色有些落寞,又停下脚步。 她一向是非分明,即便曾有多年情谊在,也早被宋彧这些年的残酷行径消磨得一干二净。 在温久看来,宋彧罪有应得,但有一件事,她觉得宋彧有权得知。 “宋彧。” 她一字一顿地说:“长公主……宋莜岚不是太上皇的亲生骨肉,她是已故苏侍郎的遗腹子,与先帝更无血缘关系。” 这件事宋莜岚故意没告诉宋彧,或许是想让宋彧有理由憎恨宋氏皇朝,又或许,是想让宋彧因误解而承受这肮脏血脉带来的煎熬,品尝她尝过的痛。 宋莜岚已经死了,没必要让亡者扭曲的情感束缚生者。 温久想起城破那日,宋彧对宋氏皇朝掌控下的山河满怀憎恶——那是想要将其摧毁的恨。 症结大抵出于此处。 他恨的,是身体里流淌的血。 “所以,你只有一半宋氏的血统。” 并不是兄妹相.奸诞下的罪恶之子。 “是嘛。” 宋彧的反应很平淡,但攥得泛白的指骨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动摇。 言尽于此,温久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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