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还有一事。” 北戎王和江澧升迁都得往后稍稍,杨尚书今日真正关心的并不在此。 “陛下既已登基,这立后一事是否也该提上日程了?” “你说得对,是该着手准备了。”谢怀蔺深感赞同地点了点头。 看谢怀蔺这么好说话,杨尚书大喜过望。 镇北侯夫人已逝,谢氏本家又远在河东,新帝身边也没个可以帮忙操持的长辈,如此一来,在立后的事情上他们的话语权不就变大了? 杨尚书心里乐开了花。 他和礼部尚书交好,届时托点关系,便能优先把他女儿的画册呈送到谢怀蔺面前。 他将庆功宴上自家闺女献舞受挫的事抛之脑后—— 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他有那么多女儿,总有一个能入谢怀蔺的眼。 陈嵩在谢怀蔺身后绷着脸,努力憋笑,看向杨尚书的眼神既有不屑,也有怜悯。 这帮人当真是贼心不死。 温久如今可还在青鸾殿住着,陛下对她用情至深,陈嵩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压根想不出除了温久以外的皇后人选。 果然,谢怀蔺下一句话便打碎了杨尚书的算盘。 “朕要立温久为后。” 谢怀蔺的语气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啊?” 杨尚书一时没能理解,神情呆滞:“可、可您与温小姐不是在三年前和离了吗?” 男人眸底凝起深深冷意,站在他身旁的陈嵩脚底生寒。 这杨尚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知道谢怀蔺最听不得“和离”二字吗? “杨尚书有所不知,温家当年发生那么大变故,温小姐是不愿拖累陛下才不得已而为之。再说和离文书没有经过官府,怎能算数?” 陈嵩赶在谢怀蔺发怒前一鼓作气说完,王朔在底下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直以来他都将温久视作无情无义之人,多次恶言相对,自以为是地替谢怀蔺打抱不平,甚至当众诋毁故去的温太傅。 如今捋清了来龙去脉,王朔简直无地自容,愧疚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而郑阁老的脸色早在听到那句“立温久为后”时就黑如锅底。 他瞧不上杨尚书结党营私、通过裙带关系来求官运亨通的做法,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温久当皇后。 “陛下三思。” 郑阁老说:“选立皇后事关江山社稷,万不可儿戏!” 虽然不知这老古板为何站在自己的阵营,但杨尚书巴不得有人来唱这个黑脸。 他紧接着郑阁老的话说:“是啊陛下,阁老说得有道理。臣明白陛下与温小姐少年夫妻,伉俪情深,陛下仁慈,顾念旧情,但立温小姐为皇后终归不妥。” 杨尚书懂得以退为进的道理,假惺惺道:“若陛下真割舍不下温小姐,可将她纳为贵妃,皇后的人选还是慎重考虑为妙。” 知道谢怀蔺喜爱温久,所以他不敢把位分往小了说。 须知温久现在不过一个孤女,让她当贵妃都是抬举她了,遑论皇后呢? 谢怀蔺少年时期有多喜欢温久的确是人尽皆知,可如今不一样了啊。 彼时谢怀蔺是只懂打仗的小侯爷,如今则是江山的新主。 人一旦拥有了权力,看过高处的风景,便会觉得曾经珍视的美好是多么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纵使眼下谢怀蔺对温久还有感情在,那也是暂时的。 等往后后宫充盈,阅过的美人多了,谢怀蔺自然会对温久逐渐失了兴趣,变心也是正常的。 普天之下的男人,大多如此。 杨尚书自认揣摩透了圣意。 既全了谢怀蔺此刻心愿,又为他留足了脸面,哪像郑阁老一上来就强烈反对,肯定会惹谢怀蔺不悦。 可是谢怀蔺不发一语。 暴风雨前的平静最为瘆人,陈嵩心道完了,陛下今日一场怒火在所难免。 伴随男人的沉默,整个大殿如坠冰窖,偏偏郑阁老梗着脖子,激烈陈词: “皇后乃六宫之主,责任重大,理应选个出身名流世家的清白姑娘。温家女是废帝的皇后,陛下怎能迎娶前朝皇后呢?老夫为官四十多载,这种伤风败俗的事——闻所未闻!” 在座的都是人精,如何听不出郑阁老的言下之意呢? 说皇后应该由清白姑娘担任,反过来可不就是在暗嘲温久不清不白嘛! “阁老这话是何意?” 江澧率先站了出来,向来温和有礼的青年眉宇间染上薄怒。 “温久为太傅守孝三年是众所周知的,期间一直恪守清规,还请您口下留情,莫要污蔑江某的妹妹!” 郑阁老抬起下巴,并不把江澧放在眼里:“世子护妹心切,老夫理解。但温小姐曾是废帝的皇后难道不是事实?当初的封后诏书还是废帝亲笔所写呢!” 江澧冷冷回击:“封后大典中断,温久也未入玉牒,这些阁老都是清楚的。” “那又如何?世子不妨出去问问,看看整个京城是不是都知道温小姐是废帝的……” “够了!” 一声巨响,谢怀蔺拍案而起,深红的桃心木桌表面出现几丝裂痕。 “朕不说话,你便当朕是死的吗?” 谢怀蔺怒不可遏,冷彻的目光依次扫过郑阁老和杨尚书。 “温久是朕的妻,朕立自己的发妻为皇后有问题吗?” 朝臣被他吼得大气不敢出,冷汗濡湿了后背。 “朕不是在征询你们的意见,只是通知你们。” 他居高临下审视众人,一字一顿,满身煞气。 “今后再有谁污蔑温久,朕就拔了他的舌头。” 说完,他有意无意拨弄着腰间的短刀,郑阁老和杨尚书不约而同吞咽唾沫,舌根发颤。 无人敢站出来反驳。 谢怀蔺冷哼一声,拂袖道:“江澧留下,其他人退朝。” 连续几天见不到温久已经让他心烦气躁了,两三个不怕死的还当着他的面说温久坏话,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新帝是实打实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他的怒火没人承受得起。 朝臣应声退下,脚底抹油撤离大殿,生怕走得慢了缓了,触到新帝霉头。 殿内很快变得空旷,江澧望着犹在生气的男人,欲言又止。 “……陛下方才冲动了,有些话交给臣说便好。” “他们都欺负到岁岁头上了,还让朕忍着?” 谢怀蔺没好气道:“行了,也没别人,你不用拘谨。” 他还是不习惯现在的身份,端了一天皇帝的架子,不自在得很。 “久久近来可好?多日不见,不知她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江澧目露担忧:“国公府在庄子上有一处药泉,祛毒养伤的功效极佳,若久久身体欠佳,可出宫前去一试。” “劳世子挂心。” 谢怀蔺挑眉:“不过岁岁已无大碍,李百薇是赫赫有名的鬼手,她的实力可比药泉管用。” “那便好。”江澧点头,“温二叔刚发生了那种事,想必久久心里不会好受,她又是个极懂事的,总喜欢憋着,臣最近新得了几册有意思的话本,改日送进宫里,供她解解闷。” “她忙着养兔子呢,没时间看书。” 谢怀蔺阴阳怪气地回道。 这个江澧,左一个久久右一个久久,叫得真亲热。 刚刚抢在他前头驳斥郑阁老,现在又表现得这么关心,就算是表哥也太过了吧? 谢怀蔺有点不爽。 他咬着牙道:“你是岁岁的表哥,按理朕也该唤你一声兄长。” 他可没忘记江澧差点成了温久未婚夫的事,少不了要多强调几次,让江澧摆正自己兄长的位置。 “不敢和陛下攀亲。” 江澧规矩行礼。 他天资聪颖,在感情上却十分迟钝,并未听出谢怀蔺的弦外之音,只当谢怀蔺是看在温久的面上才对自己格外宽厚,神色放松了几分。 “臣明白陛下要培养自己的亲信,臣也甘愿为陛下马前卒,但一下子擢臣为左相,老臣们恐会心生不虞。” “谁管他们高不高兴。” 谢怀蔺说:“而且朕没记错的话,你三年前就是大理寺少卿,当个丞相绰绰有余,满朝文武加起来都没你脑子好使。” ——也就温初言不逊于你。 “陛下爱重,臣不胜惶恐。” 江澧淡笑,长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要是臣哪天犯了错,便是辜负陛下厚意了。” “那要看你犯什么错了。”谢怀蔺轻哂,“只要大是大非面前不出错,小问题朕不会计较。” “倘若是欺君之罪呢?” 闻言,谢怀蔺眯起眼睛,今日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位清雅温和的青年。
第57章 北国客2 “陛下发了老大的火, 还放话再有人乱嚼姑娘舌根,就拔了他的舌头,郑阁老和杨尚书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谢怀蔺力排众议、坚持立温久为后的事已经传遍皇宫。 双儿绘声绘色地转述听来的内容, 提到郑阁老说的话, 脸上不忿:“姑娘和重华宫那位明明什么都没有,郑阁老却当庭污您名声,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我, 左右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罢了。” 温久叹了口气:“倒是慕之今日冲动之下放了狠话,驳了郑阁老他们的脸面,几位老臣肯定记恨上了。” 双儿连忙替谢怀蔺澄清:“陛下欢喜您, 定然容不下别人说您半句不好。” “我知道的。” 温久拍了拍她的手:“我没有怪他, 只是担心。” 双儿是谢怀蔺特意从河东调来伺候温久的贴身侍女,会点功夫,性格活泼开朗,聪明伶俐,温久看着她叽叽喳喳的样子, 不由得想起小梢的脸。 “奴婢还听说北戎王过几日就要到京城了。” 双儿说着说着压低声音:“据说他喜怒无常,动不动就砍人脑袋, 他养的那只游隼也是凶猛异常, 专吃人的眼睛。” 联想到那血腥的画面, 小丫鬟打了个哆嗦, 面露惧色。 “北戎王真有那么可怕?”温久被勾起了好奇心。 “千真万确。” 双儿忙不迭点头,娓娓道来。 “他是老大王最小的儿子, 但生母是掳来的战俘, 是最卑贱的女奴, 连带他也受人白眼。不过他自幼聪慧,从一众兄长中脱颖而出, 可惜八岁那年遭遇刺杀,流落狼群,长到十二岁才被寻回。回来以后就跟转了性似的,变得阴沉嗜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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