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眉心皱了皱,没抬头,手中攥着的朱笔未停。 曹安一时摸不准天子想法,上次挨了一顿结实的打,这回他断断不敢乱开口。 “出什么事了?”天子随意问道。 曹安赶紧回他,“淑太妃闯进哕鸾宫,推了姜太妃一把,姜太妃不仅伤到了手,人也昏过去了。” 天子当即顿住手,立刻从龙椅上站起来,曹安正以为他要出乾清宫,他又坐回去,漠然说,“让太医去给姜太妃看看,朕不过去了。” 曹安斟酌着小声道,“听贤太妃的宫女说,姜太妃的手伤的不轻,贤太妃想让您过去一趟……” “即是贤太妃所说,朕去看看。” 天子才停了朱笔,不慌不忙的出了乾清宫。 -- 御驾停在哕鸾宫外,宫女想进去通禀被曹安用眼神暗示别动。 天子下了御驾,慢步过了哕鸾门,就听那房内周太后在打圆场,“姜太妃的身子太娇贵了些,淑太妃大抵是无心之过,也没酿成什么大错,这件事到哀家这里就行了,莫要再闹到皇帝那儿,皇帝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就别再烦他了。” 天子负手停在门口,曹安也候在一边,不知进还是不进。 那房内如秀扑通跪倒,“太后娘娘明鉴,淑太妃绝不是无心之过,她亲口说的,早看不惯我们娘娘,今儿就是来治我们娘娘的!” 随后又把这几日被淑太妃克扣了衣食吃穿也悉数说出来。 周太后刚想呵斥如秀在主子面前没规矩,天子跨步入内,凤眸似有若无的斜过红漆戗金的架子床,垂下了白罗倚纱帐幔,帐幔遮掩下,只能依稀窥到模糊的消弱身形,天子没有走近,极闲散道,“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入内,方才还坐着的众人除了周太后都站了起来。 如秀立即发誓,“方才在这屋里的宫女都可以作证,奴婢若有半句谎,便遭天打雷劈!” 周太后笑道,“皇帝怎么过来了?” 天子没笑,“朕若不过来也听不到哕鸾宫里发生的趣事。” 他转向淑太妃,“淑太妃倒让朕有些刮目相看。” 淑太妃腿一软跪下,求助的看向周太后,周太后撇过脸不与她对视,淑太妃陡时如坠冰窖,整个人战战兢兢。 天子没有立刻发落她,问贤太妃,“贤太妃,姜太妃伤的怎么样?” 贤太妃离床畔近,他一询问,贤太妃估摸这房中都是人,就是给天子看一眼姜太妃的伤处也没什么不可,于是微微掀起帐幔,姜雪甄那张如霜雪般白皙清艳的脸露在人前,额头有伤,合眸在昏睡,贤太妃将那只受伤的手从被里拿出,青葱似的手指被纱布包裹,还有血渗出。 这只手从前被星阑握在掌心亲昵,星阑曾将她这个人视为不可触之逆鳞。 天子只看过一眼便移开了,贤太妃放下帐幔,床上人重被遮挡住。 一时静的可怕,周太后出声问他,“皇帝打算如何处置淑太妃?” “陛下!姜太妃仗着先帝的恩宠目中无人惯了,哀家只是看不过眼才不慎推了……” “先帝已经入了皇陵,你们要让他死也不能清净?”天子双眸凌厉,厉声打断她的话。 淑太妃哆嗦着再不敢答话。 周太后也没想到天子突然发这么大火,登基至今已有月余,据她观察,天子虽在行事上雷厉风行,但从没见过他发脾气,御下宽和,从他废止殉葬便看出,天子是想施仁政,大约还是淑太妃冒失的提到了先帝,先帝和天子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先帝不在了,天子心里估计也不好受,看来淑太妃这罚是免不了了。 “既然淑太妃看不惯姜太妃,便择日迁出宁寿宫吧,”天子又恢复平静道。 周太后多问了一句,“迁出宁寿宫,淑太妃住在何处?” 三宫六院都是新帝女人的居所,也只有宁寿宫、仁寿宫供先帝妃嫔养老,难不成还让淑太妃住进她的仁寿宫不成? 天子道,“淑太妃挂念先帝,朕准淑太妃入皇陵替先帝守墓。” 淑太妃当即眼白一翻晕过去。 天子声音冷硬,“这事姜太妃也有过错,禁足一个月以示惩戒。” 说罢就要离开。 周太后看他对姜雪甄并无照拂,加之姜雪甄被禁足,恰时跟天子道,“初十那天正好命妇入宫,宫里许久没热闹了,皇帝也该认认人,哀家想着到时在宫中设宴,皇帝可有空?” 天子颔首应下,便离开了哕鸾宫,一路上天子脸色不好,曹安心底揣揣不安。 果然天子回到乾清宫挥手让他们都出去。 乌木方灯架跌到地上摔的粉碎,天子手肘支在桌上,撑着头的手背青筋迭起,他慢慢笑出来,自言自语道,“你有什么好可怜的,你活该!” 作者有话说: 五道梁:地处青海,此地曾被称为"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叫娘!",又被称为"纳赤台得了病,五道梁要了命"(百度侵删)。感谢在2023-02-19 18:51:25~2023-02-20 15:2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湖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梨梨梨梨梨 132瓶;晞 20瓶;这么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第五章 ◎现在是物归原主◎ 乾清宫内传出那声响,宫外曹安手心里捏着汗,天子这脾气可没表面上看的那般温润,他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伺候。 足有半刻钟,宫内传来天子叫人的声音,曹安赶忙推门入内,天子如常在看奏折,要不是地上的摔坏的灯架,曹安都要当方才都不曾发生过了。 曹安招了人进来打扫,再为天子换上一杯茶,天子乜过他,“去把张泉叫来。” 张泉是新上任的禁军总提督,天子还在荆州时便跟着他,天子一朝得势,张泉也鸡犬升天了。 曹安匆匆退到宫外,不久张泉进来,伏膝跪地叩拜,“陛下请吩咐。” 天子撂下朱笔,问他,“禁军中的酒囊饭袋都踢出去了吗?” “微臣遵照陛下指示,已将企图在禁军中混吃等死之辈悉数剔除,另充盈进五十余人,”这五十余人大多是天子的旧部,剩一些则是从军中选拔出来的精明强悍者。 天子嗯了声,“若有愚忠于先帝的。” “微臣已将其划分出去,皇陵四周缺人看守,微臣斗胆恳请陛下调他们前去守卫皇陵,”张泉如是道。 “朕准了,回头得着机会,再遣散了他们。” “是。” 天子手上沾了朱墨,用帕子一点点擦掉,“他招出来当年参与戕害章怀太子的所有党徒了吗?” 张泉自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天子,“他招出来的人微臣都写在信封里,陛下请过目。” 天子打开信封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将那些名字看了一遍,再折好放到烛火上燃尽,“朕代替他坐上龙椅,他以及那些人也该尝尝当年朕和父亲遭受的痛苦。” “不是代替,天下本来就是陛下的,是他们夺走了属于您的东西,现在是物归原主,”张泉嗓音微颤,隐有激动。 天子脑海里浮现出姜雪甄那张淡漠冷情的脸,嗤笑,“物归原主。” 他一口将桌上的灰烬吹散,“把他看好了,别让他死,朕有地方用得着他。” -- 哕鸾宫这边,天子一走,周太后也假意嘱咐如秀照顾好姜雪甄,便施施然离去。 淑太妃这些时日抢哕鸾宫的吃食衣物,贤太妃猜测姜雪甄是没什么好东西来养身体的,便叫如秀跟自己回宫,把自己宫里的补品分一些给她带回去。 各人都散了,哕鸾宫的宫门紧闭,外人看确实是禁足的样子。 但在里边儿,姜雪甄早已经醒来了,张嬷嬷望着她手上的伤,心疼道,“您也不躲一下,瞧瞧伤成什么样了?得亏太医来的及时,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若躲了就是轻伤,太后必会大事化小,淑太妃不会有什么责罚,我的伤也就白受了,”姜雪甄平静道。 如秀从外面提了篮子入内,笑盈盈道,“娘娘,贤太妃当真好,送了不少人参燕窝,还给了您一瓶玉肌膏,说是可以祛疤的。” 张嬷嬷免不得开心,“贤太妃热心,要没她在,奴婢都担心陛下不会过来。” 姜雪甄抿唇笑了笑,没吱声。 “陛下说是罚淑太妃去皇陵,可也罚了娘娘禁足,不还是存着心来报复,心眼小的很,”如秀嘀咕着。 她说完见姜雪甄发怔,再看她是在看着自己的手愣神,再想着她晚膳没吃什么还被淑太妃搅和完了,少不得要去厨房让人做些燕窝粥给她补补。 屋里剩两人了,张嬷嬷才道,“太后娘娘初十设宴,还要陛下参宴,奴婢瞧着是想给陛下后宫塞人了。” 姜雪甄良晌道,“那场宴,不知姜家来的是谁。” 张嬷嬷张了张嘴,“若来的是二小姐……” “我没用了,姜明想入内阁,来的一定是姜柔菀,”姜雪甄轻笑道。 张嬷嬷不禁失笑,“那可失算了,陛下当年差点杀了她。” 星阑当年确实差点杀了姜柔菀,那是在姜雪甄及笄后过了半年,星阑也在老宅住了半年,他伤好后,有时会溜出去,回来总会给她带东西,有时是零嘴,有时是饰物。 印象最深的是他带回一支鎏金镶宝石云纹金凤簪他说是他母亲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他想看她戴着,她在见到凤簪时,就知道他绝不是什么打手,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他的真实身份可能非富即贵。 她没收那支簪,但星阑却悄悄将凤簪塞进了她的妆奁里,梳洗打扮时被如秀看见了,如秀在她耳边带着欣喜又打趣的语气偷偷问她,“这是星阑送的吗?” 不等姜雪甄回答,如秀将凤簪簪进了她的鬓发里,拿来铜镜给她,她看见铜镜中的自己无促的张着琥珀色的双眸,少女的发丝柔软纤细,凤簪太重,坠在鬓侧,仿佛随时会掉地上。 她与那支凤簪极不相配,可她的心却跳的难以冷静,她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滚烫,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抬手将凤簪拔了下来放回妆奁中,耳听如秀嘟哝着,“明明戴的很好看,星阑见了一定欢喜。” “不好看,”姜雪甄把铜镜盖在了梳妆台上,一回头只见星阑杵在窗边,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方才的话肯定被他听见了,少年脸上的情绪还不会隐藏,很是失落。 姜雪甄也低下了头。 那天后两人开始冷战,星阑一连半个月没来找她。 彼时姜明已是兵部侍郎,先帝遣他往江南督察沿海军务,途径应天府,姜明带着孟氏和姜柔菀过来老宅,顺道看看姜雪甄。 姜雪甄在姜明和孟氏面前表现的异常乖巧,孟氏端详了她许久,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大姑娘这容色实属出挑,真嫁给了复临,倒叫复临占了大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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