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什么,我过来也是问问妹妹,你宫里是不是有个蕊儿?” 姜雪甄一顿,下意识点头。 “今日有洒扫太监打扫御花园时,在堆翠山的假山洞里发现了一具宫女尸体,各宫都问了一遍全不认识,后头被送去了宫正司指认,才知是妹妹宫里的蕊儿,”贤太妃道。 姜雪甄看向如秀,“你去宫正司认认人,若是蕊儿,她家里人来领她的话,包二十两银子给她家里人。” 如秀屈了屈膝下去。 贤太妃看她对下人大方,心知不是个心窄的,又和她闲谈了几句,瞧她精气神是倦了,才起来道,“圣上和太后也都知道了,不过只是个宫女,大抵没什么事,妹妹好好养病,不必放心上。” 姜雪甄应声,她便离开了。 如秀半个时辰回了哕鸾宫,与姜雪甄回了话,“蕊儿是偷吃了丹药死的,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玉瓶,奴婢去认了,那瓶子是奴婢埋在堆翠山里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发现的。” “真是自作孽!” “都是奴婢不小心……”她又愧疚道。 姜雪甄头有些疼起来,淡淡道,“便当不知道这事吧。” 如秀道是。 姜雪甄让她下去,神色微微怔着,蕊儿吃了丹药死的,只要一验尸体便知,那丹药是先帝赐给她的,是有几分忐忑的,但也只盼着不会被人发现了。 她掩上窗,半合着眼继续午睡。 黄昏时姜雪甄才醒,出了点汗,叫人送热水进盥洗室沐浴,出来也只穿了较轻薄的淡柳青色衫子,松着发。 晚膳也摆在房里,她吃的不多,只几样和她口味的菜,并着小半碗饭。 饭吃一半时,如秀匆匆进房,“娘娘,陛下来了。” 她喊得让人误会,倒像姜雪甄是新帝的妃子。 姜雪甄手里的筷子停了停,还是放下,接过身旁宫女手里的茶杯漱口,才纠正如秀,“叫哀家太妃娘娘。” 如秀攥着手指有点尴尬,天子就站在门外,她们在里面说话,不定就让天子听去了,如秀飞快叫了声太妃娘娘,不好叫天子久等,可姜雪甄头发没梳,正左右为难,外面天子冷声道,“姜太妃身体不便,不必下榻行礼了,抬一架屏风挡好,朕问几句话。” 姜雪甄的睫毛动了动,就近侧躺到黄梨木软榻上,如秀叫人搬来一架桃木四扇围屏,正正好挡在榻前,再将那桌饭菜收走,往屏风外设了座,沏了香茶,就带着人退到门口。 房门是开着的,窗户也是开着的,丝毫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天子朝宫女端走的饭菜随意看过,那半碗饭都没吃完,他弯腰坐下来,不急不缓的先喝口茶。 姜雪甄看不见屏风对面的人,但地上踩着的那双方头朝靴她看到,靴身有草龙花纹,十分符合天子显贵的身份。 “陛下想问哀家什么?” 女人轻而细的嗓音透过屏风传出。 天子手拿着杯盖荡着茶水,碰出一下下清脆声响,姜雪甄耐心的等着。 天子终于喝好了茶,开始询问,“姜太妃的宫女蕊儿死了,仵作验尸,是吃了丹药而亡,那丹药竟是皇兄在世时最后炼的一味丹药,听说赐给过姜太妃,姜太妃能告诉朕,丹药是怎么到了宫女手里的吗?” 屏风后头的姜雪甄静了片刻,再回他,“先帝确实赐过哀家不少丹药,但哀家从没将丹药给过宫女。” “姜太妃是说,那宫女偷了丹药,既如此,朕怎不见姜太妃宫中捉贼?那宫女失踪后,姜太妃找过人吗?” 那扇屏风遮挡的很严实,天子连里面的人影都看不清,姜雪甄也看不到天子倨傲的神态,她自称哀家,他自称朕,称呼上就差了一辈。 早几年却不是这般,那几年星阑总是一声声阿雪叫着姜雪甄,叫阿雪也有缘故。 星阑在姜雪甄的碧纱橱里躲了有一个多月,姜雪甄对他知之甚少,他只告诉了她,他是应天府最有钱的官宦人家的打手,干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意,会点皮毛功夫混饭吃。 姜雪甄的饭量很小,每日吃剩的饭菜全进了星阑的肚子里,星阑的身上没有世家大族的繁文缛节,也不在意男女大防,姜雪甄喝过的水、吃过的食物,他都不避嫌的碰过。 刚及笄的姜雪甄比如今更矜持,她在姜家被孟氏教导了十来年贤良淑德,不可跟除了自己丈夫以外的男子太过亲近,若她不知道姜家人的险恶,大抵也会在及笄后安安分分的嫁给孟复临,做着相夫教子的美梦,再在难产中而亡,如她母亲一般。 最初姜雪甄也会与星阑说些该注意的地方,譬如她的茶杯不能给他喝,她用过的餐具他也不能拿起来用,但星阑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好在他不会乱爬她的床。 但每日饭菜吃的多还是让张嬷嬷察觉出来,张嬷嬷靠着自己的眼聪目明在碧纱橱内抓到了星阑,之后便不准他再进姜雪甄的闺房,只叫他住在外院的一间闲置的耳房,可张嬷嬷却不知,他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窗户进姜雪甄的闺房。 小年那天,很难得出了太阳,孟复临来了应天府看望姜雪甄,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丫鬟红玉,红玉常在姜明跟前伺候,但红玉是姜雪甄母亲的陪嫁丫鬟,母亲死后只留了张嬷嬷给她,红玉被姜明调到自己的院子里,至于如秀,是后来姜雪甄被送来老宅,身前缺了伺候的贴身丫鬟,才买进府来。 长大些的姜雪甄看人已不会像小时候那般单纯,姜明能留着红玉,说明红玉暗地帮了姜明不少。 这两人来了老宅,姜雪甄在前堂见了他们,十五岁的姜雪甄玉面淡拂,姿态窈窕,已初现日后风华,孟复临一见着面,便高兴道,“阿雪,快三年未见,你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先生应允了我,待我高中,便能迎你过门,到时我一定待你如珍似宝。” 就连红玉也说她越来越像死去的母亲。 姜雪甄对他们没有好脸色,见了人便想回房,又被两人缠着训诫,试图让她言听计从,她在老宅的这两年,深知单凭自己一人斗不过姜家,她需要韬光养晦,需要有人做她的助力。 她装作言听计从的温顺模样,直到两人满意才放她回了闺房。 那天夜里,姜雪甄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星阑就是这时钻进来的。 他没有像以前那般粗鲁的拖着凳子坐到床前,他在窗户边站了会儿,才说话,“我偷听了你们说话。” 姜雪甄缓慢坐起来,注视着他道,“偷听了什么?” 少年良久沉默,道,“他叫你阿雪,还说要迎你过门。” 姜雪甄那长长的羽睫垂下,谁也看不到她眼里的情绪,她唔着,“他是我父亲给我定的未婚夫。” 少年哦了声,一翻身跃出窗户,老旧的窗户发出吱呀响,在黑夜里分外扰人。 姜雪甄呆呆的坐着,随即也躺下来,想闭上眼。 那窗户又咯吱响一声,一个身影从外面跳进来,不等她反应,他已经来到床前,两只手背在身后,对她说,“你别嫁给他,他不是好人。” 姜雪甄轻轻眨眼,“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 “你走了后,他跟那个女人在屋里说到你母亲难产,是那女人喂你母亲吃大肚子才难产的,他还说以后也让你像你母亲一样,”少年道。 姜雪甄没了声,红玉果然帮着姜明害死了她的母亲。 少年蹲到床头,从身后拿出一枝白山茶,那株山茶花上落着雪,是他刚在院里摘下来的。 “我可以叫你阿雪吗?” 姜雪甄在他眼里看到了忐忑,他喜欢她,他想取代孟复临,接了这枝山茶,就意味着她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私定终身。 姜雪甄没有接那枝山茶,少年毫不气馁,将山茶花塞进她的手心,他一只脚屈膝在床上,怕她会推他,他的手先扣住了她的肩膀,他们在黑夜里近的呼吸交织,他小声跟她说,“我会功夫,我可以保护你。” 姜雪甄应该扔掉他的山茶,将他赶出去,但她没有。 少年的手指小心翼翼抚到她的嘴唇上,“阿雪,我要亲你了。” 随后少年笨拙的亲下来,他们的身体同时一颤,在她尚没回神挣扎时,他将她紧紧抱住,死也不松手。 夏风吹进室内带起阵阵凉意,姜雪甄抹开散落在耳畔的发,不急不缓的回答屏风外的天子。 “哀家旧病复发,一时没有注意承乾宫少了宫女。”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天子转着拇指上套着的扳指,话语里隐含有嘲弄,“皇兄驾崩,姜太妃哀痛病倒,这一个月来至皇兄下葬皇陵,也没见姜太妃露面,朕还当姜太妃是借病躲丧仪,原来姜太妃是真病倒了。” “既然姜太妃一问三不知,只能朕派人去查了,若查出什么,姜太妃知道后果。” 作者有话说: 百度到的白山茶花语:纯真无邪、珍惜的爱、浪漫的爱情,寓意着谨慎有孤傲的灵魂,花瓣一点点凋落,代表着你怎么可以轻视我的爱(侵删)
第4章 第四章 ◎你有什么好可怜的,你活该!◎ 天子像不耐烦一般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放,起身朝外走,正见门外张嬷嬷手里捧着药罐,张嬷嬷之前已被如秀告知,星阑就是天子,正见到面儿了,还是愣神半晌,等天子出去,张嬷嬷才暗骂了句孽障,进房里去了。 天子步伐极快,将到哕鸾门前,那屋子的窗户却是开着的,可见榻上女人被扶坐起来,侧着半张脸,素白虚弱,久病之人的脸上不见一丝红润,她的侧影也单薄清冷,做了贵妃,也没见她过的有多好。 天子出了哕鸾门,坐上步辇,一行人上了御道,曹安跟着步辇,想到天子方才望向窗户,揣摩须臾,和天子道,“陛下,姜太妃入宫快两年,多在病中,想来是那宫女背着她偷了丹药,她并不知情。” 天子睨着他,“还轮不到你来替姜太妃说话,去领板子。” 君意难测。 伴君如伴虎。 曹安出了一身汗,没敢再替姜雪甄说话,自领了顿板子。 -- 天子走后,也到了姜雪甄吃药的时辰,如秀让人撤了屏风,关上门窗。 张嬷嬷倒一碗药放在桌前,看姜雪甄低着头喝药,到底心里憋不住,“奴婢早说不能收留外人,星阑在老宅里住了那么久,还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尽给您添堵,原想着先帝过世,您当了太妃,日子也清净了,这以后估计也清净不到哪儿去了。” 姜雪甄慢慢喝下药,淡淡笑道,“嬷嬷别担心,我这条命没那么容易绝。” 张嬷嬷握住她的手,即使在这样热的天气里,她的手仍然是凉的。 “他毕竟对您有过那样的心思……” 当年在老宅发生的事,她们三人心知肚明,当下再回想,免不得有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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