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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的女儿就这么活生生地被饿死了。 夫人本以为，自己悲痛欲绝，夫君应会疼惜她，没想到妾室居然趁机想要更进一步。 她也想过一了百了，尤其是对夫君彻底死心后，但她娘家不同意，她的娘亲一把年纪专程来后宅照顾她，逼她振作起来。 许是心疼娘亲，她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上看不见半分忧愁，明媚的样子又回来了，夫君也开始回心转意，没过几年，妾室就被她设计整死了。 好景不长，她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见她儿子说好孤单，梦见她女儿说好饿…… 讲到此处，妇人歇了歇。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庄回舟回过味来，这不就是聂夫人和她一双子女的故事么？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如此曲折之事，一时间不知道聂夫人到底是可悲还是可怜。 “我都说了，这是个故事，不是真的。我也只是猜测。”妇人又咳了起来。 苏憬递给她一张帕子：“闻下里面的药草，应能止咳。” 妇人接过帕子，深吸了好几口气，真的有用。她抬起头，看着苏憬，双眸里终于有了些神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会关心我。罢了，罢了！” 苏憬和庄回舟安静地看着她。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妇人顿了顿，“刚刚的故事里，夫人的儿子有位奶娘，我便是奶娘的亲妹妹，那时我在前头的厨房里干活。不过这件事是瞒着府里的tຊ管事的。这府里有规矩，不许有至亲的亲属分别在前后院听差，怕里外勾连。但当时我姐姐是跟着夫人陪嫁来的，我是外面直接买来的，他们便不知道这层关系。” 庄回舟微微点了点头，这西州城还真有一套。 “我原本不知道夫人的儿子不能吃花生。我姐姐虽私下里会来看我，但她对夫人忠心耿耿，也是怕出了什么事连累我，我知道得越少越好。”妇人又叹了口气。 “那你是如何知晓的？”苏憬追问。 “一些细节。我姐姐以前最爱吃我做的花生糖，但自从做了奶娘后，便不吃了。”妇人说到此处，竟开始哽咽。 花生糖？怎会如此之巧？苏憬和庄回舟脸上都露出了探究的神色。 “你们没有想错。夫人的女儿跑来前头学厨艺，便是看了我手写的簿子。她甚是喜爱，甚至从我这里借走好几次，后来便不还了。” “夫人不会是从她女儿那搜到了簿子，顺藤摸瓜查到了你这，才如此变相软禁你的吧？”庄回舟赶紧问道。 “不是。她没有看到簿子，那时她应是不知道有这个簿子存在。当时我也十分害怕，事发后，我托我姐姐在这个院子里找过，谁知还没有消息，我姐姐就被赐死陪葬了。”妇人眼角闪过些许泪花。 “然后呢？那你为何会独自住在此处？”庄回舟不解。 “也是夫人的意思，不过兴许她不是软禁我，只是偶尔想有个人听她说道说道。”妇人虚望着远处，似是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我姐姐去世后，我偷偷去祭拜时，被夫人发现了。她很快就查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我本以为她会赐死我，没想到并没有，只是让我住在这里，不能擅出。” “这不还是软禁么？”庄回舟看着妇人。 “不一样。夫人偶尔会过来，就坐在屋外，絮絮叨叨说些以前的事，大多是她，小公子，还有我姐姐三人一起玩闹的日子。偶尔她也会后悔。” “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虽然不得自由，好歹保住一条命。直到前阵子，豆蔻那丫头无意间闯了进来。” “她听见了夫人说话？”庄回舟言语间带上了些紧张。 “不是。”
第26章 西州城（八）坟墓 “她没有听见夫人说话。但是有一天，她兴许是想挖个坑藏点食材，没想到挖出了两个册子。” “莫不是多年前你写的那个簿子？”庄回舟微微前倾，很是关注，转又带上些疑问，“单就那簿子，应是无妨，豆蔻既不知当年之事，也不会去告发你。另一册是什么？难道那才是关键？” 妇人缓缓点了点头：“夫人的女儿，那位小姐，喜欢记日记，尤其是每日做了什么吃食，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事在这之前没有人知道。” 庄回舟恍然大悟：“她记下她做了花生糖？” 妇人眼中泪光闪烁，哽咽着点头。 苏憬微微眯眼，如此说来，豆蔻看到了两本簿子。不对，她就算知道已经夭折的小姐去世前做过花生糖，但也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干系。 苏憬疑惑地看着妇人，问出了此事。 “豆蔻确实不知道多年前发生了何事，她阴差阳错找到这处小院也不过十来日，我见她伶俐，只说我是犯了错在此隐居的侍女，她小心些，自便便是。”妇人有些惭愧，“我也存了些私心，一个人这么多年，夫人月余才来一次，我实是太孤寂了些。” “豆蔻那日挖出册子后，便看起来。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此事，是她问我那簿子上写的一些食物相克之事是否当真，我才惊觉她挖到了当年我让姐姐帮我找的簿子，没想到被小小姐一起埋了起来。” “食物相克？”苏憬抓住了什么，“可有吃了什么相克之物后，会喘不过气，头冒大汗，甚至，甚至会死？” 妇人皱眉，微微仰头，回忆了好一会：“那便是一种极特殊的情况。西州城内外各种菌子尤其多，好些吃了就会中毒，有的是上吐下泻，有的是妄语神色恍惚，这些常见的不适，此处的厨子都是有经验的。” 苏憬仔细回忆当日的场景：“那有没有什么和牛肉同食，或是与酒同服后，会出现我刚刚所述不适？” 妇人听到酒时，很是拍了下腿：“那便是了。有种菌子，单独吃无妨，但若下酒，厉害起来可能要人命啊！这个知道的人应是不多。” 妇人描述了一番这菌子长什么样。她见苏憬一脸严肃，咽了口唾沫：“发生了何事？” 苏憬没有直接回话：“你那簿子上可有记录此事？” 妇人不言语。良久，她轻声问：“豆蔻是如何死的？” “便是替夫人试菜试酒后，喘不过气，后来去了。”苏憬淡淡道。 妇人刚好了些的眼眶又红了。 庄回舟越听越迷糊：“凶手是资深的厨子？” 苏憬摇了摇头，看着妇人：“那豆蔻可有与夫人相遇？” “说不好算不算。”妇人不知是迷了眼，还是屋里太黑看不清，她拿起剪子剪了截灯芯，“那日我在院里晒太阳，豆蔻那丫头在琢磨簿子上记的食谱和小小姐的记录。她看我如此，也瞌睡了，我让她去里屋床上躺一会。” “我也开始打盹。没想到睁眼后，夫人来了院里，她没有吵醒我。而且……她还看到了小小姐的册子……”妇人眼中闪过恐惧，“我立马跪在地上求饶，她问我是在何处找到的，我推说最近想新开点菜地，挖到的。我当时真的以为我就要去陪姐姐了。没想到夫人只说她已造了够多的孽，不要再提起当年之事，此物她会拿走。” “我心里一直祈祷，豆蔻那丫头千万别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千万别出来，没想到她应是听见动静，偷听了会，夫人起身时，她可能是心虚，担心夫人往屋里去，她搏了一搏，趁夫人不注意钻进了狗洞出去了，但是动静还是引起了夫人注意，我寻思夫人应没看清是谁，最多看清衣角。” “我拼命说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她什么也不知道，求夫人留她一命。夫人沉默了很久，拿了火折子在院门口将那两本簿子烧了。” 妇人一口气说完当日发生了何事：“那之后夫人还没来过。我实在揣测不出她的心意。” “那之后豆蔻来过么？”苏憬追问。 妇人摇了摇头：“她哪里还敢来？估计魂都吓没了。我这些天也有些担心，但我眼看也老了，都是个人的机缘罢了。我还能活几天都不知道，我哪里有空担心那个丫头片子。” 话虽这么说，但苏憬觉着妇人还是担心豆蔻的，从他二人进屋时她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庄回舟则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豆蔻在上官忆面前态度大变的原因。 “我知道了，是聂夫人，那日她离开后暗中调查是谁钻了狗洞，然后用巧妙的法子将豆蔻毒死了。”庄回舟自言自语，他突然想起先前的疑问，夫人为何要大张旗鼓做此事？ “定是为了警醒其他有异心的人。”庄回舟勉强劝自己接受这个说法，不然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下手。 要不然，就是眼前这个妇人了。她说自己出不去，谁知道有没有猫腻？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庄回舟看了眼苏憬，知道问的差不多了。 “不重要。不重要……”妇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苏憬微微转头，示意庄回舟去外面说。 苏憬突然想起什么：“你是否知道夫人的儿子葬于何处？” 苏憬暗自念叨，希望不是什么偏远的山中陵墓。 “这大宅子往东，连着一片甚大的池塘，水边有座亭子。”妇人低声道。 苏憬点了点头，他二人直接回了临时落脚的院落。 萱蝶和上官忆围了上来。 苏憬细细看了房外，确保外面听不到之后，才将刚刚的发现细细说了。 上官忆边听边抖：“豆蔻姐姐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一定是聂夫人……” 苏憬却没有接话：“最近你帮豆蔻在外采买的东西里，有没有一种白白的，长得像鸡腿的菇子？” 上官忆不解，还是说了：“好像有。只是这个季节很少了，我费好大力气才找到点。据说这是种很鲜美的菇子，有什么问题么？” 苏静皱起了眉。大家都看着她。苏憬叹了口气：“我们去趟水边。” “现在？”庄回舟有些惊讶。 “我想尽快去确认些事情。夜里比较方便。”苏憬看着庄回舟，似乎在征求建议。 “我再同你走一遭吧。” 苏憬照样跃身出了院子，往东边疾驰而去。庄回舟跟在她身后，突然想起那妇人最后所言，苏憬要去探聂夫人儿子的墓！ 他二人避开巡守的侍从，翻身出了宅子，果然有一大片池塘，说是片湖也不为过。水边有一道石子路通往湖心，那头就是一个湖心亭，他二人小tຊ心靠近后发现，果然是一处修葺豪华的墓地，亭子比一般的亭子要大，里面还有些草木。 庄回舟借着月色仔细看过，墓上几处青砖是松的，糯米砂浆填的缝易被破坏，缝隙处露出的泥土像是被翻动过。 “难道有人来挖坟盗墓？胆子也太大了吧，城主夫人的心头肉都敢撬。”庄回舟耸了耸肩。 苏憬蹲下看了一圈四周，地上隐密处也有些首饰帕子，不过这次不是聂夫人之物了，像是寻常侍女所用的素簪，耳饰。那帕子，同当初坐船来时，在船上所见小厮悼念亡妹的帕子样式差不多，看来是侍女寻常的用品。除此外，还有些枯枝上挂了布料。苏憬拿起一小块碎布，摸起来不是什么精细面料，应是侍女的，且是深色，应是来自做粗使活计侍女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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