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乔不知道别家的夫妻是怎样的情况,只能猜测自家与寻常新婚一年内的夫妻相比少了许多机缘,开花结果的福缘自然来得慢一些。 与旁人不同的是,平王府里没有长辈。她一时半会要不上孩子也不会被婆母催促,更不会因此被逼迫为丈夫纳妾。正因如此,她自己不曾想过着急。 苏云乔稳住阵脚,对白檀道:“我与殿下心里有数,外人爱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我又不指着他们的脸色过日子。” 白檀暗里嘀咕了几句,到底没再说什么。这种事情两位主子不上心,她着急也没用。 … 二月十五,宁王大婚。 这十日的洛都本就热闹非凡,各国使臣、商贩来往络绎不绝,今日更是处处张灯结彩,仪仗乐队敲锣打鼓的声音从街头传到巷尾。 其实今日清晨天气不佳,空中飘了一阵濛濛细雨,一直到晌午天还有些阴沉,萧贵妃在宫里等得焦心如焚,烦闷之下把钦天司挑选黄道吉日的主事叫到宫里,训斥了近一个时辰。 那主事也是无奈,跪在雨里仍是冷汗涔涔,婚事是三个月前定下的,日子也是当时就挑好的,春日本就多雨,彼时哪能料到今日天气之阴晴?只盼着这雨早些收场,别误了宁王与新娘子的吉时。 许是上天垂怜钦天司主事,临近正午,绵绵阴雨总算消停了下来,云层中透出了阳光。 天一放晴,宁王府与齐国公府两家便忙碌了起来,宁王亲自骑白马在仪仗队与勋贵公子们的簇拥下前去接亲。 接亲车队被装点得富丽堂皇,接亲的人各个儿穿着喜气,就连宁王坐骑白马的脖子上都系了红绢花。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宁王兴致缺缺,仿佛今日大婚的主角不是他。 接亲队伍中,一位萧国公族中公子被萧贵妃勒令时刻看着宁王,务必保证婚礼上不出差池。 眼看宁王状态不佳,他赶忙压低声音劝道:“殿下,前边就到齐国公府了,您不能总这样板着张脸,旁人看了会猜想您与王妃感情不睦的。” “我与吴氏原本就没有感情可言。”宁王不以为意地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很快便藏匿在了晦暗不明的情绪之下。 到了齐国公府门口,他才换上假笑与齐国公夫妇寒暄客套。 见宁王办事还算是懂得分寸,萧家公子松了口气,不再多话。 后院中,吴虞捧着团扇缓步走出来,两名陪嫁婢女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走到前院拜别双亲,她的目光紧盯着地面,捏着扇柄的手微微发颤。 齐国公端坐于堂上,瞥了一眼身旁几欲垂泪的大娘子,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而再看即将出嫁的女儿,眼中也有了酸涩之感。 “吾女今后嫁为人妇,须得孝敬长辈、忠于夫君,谨记妇德,不可争风吃醋,万事以家和为贵,方能光耀门楣、以昭我吴氏门风清正。” 听得齐国公这番叮嘱,一旁泫然欲泣的妇人也止住了泪,轻轻擦拭眼角,对女儿郑重地说:“王府后宅不同于寻常人家,虞儿更得谨慎小心。” 吴虞早已知晓宁王另有所爱,若是她有得选,她说什么也不可能嫁给宁王。 都是正值芳龄的女子,谁不期盼嫁得如意郎君,今后夫妻恩爱、相互扶持?只可惜她注定要忍受这夫妻情薄、动荡不安的生活。 咽下满口苦涩,吴虞俯身一拜:“女儿谨记父母教诲。” 齐国公目送女儿出门,对她身旁的婢女叮咛道:“地上积水还未干透,你们替王妃提着裙摆,别沾让她沾上污秽。” 到了府邸门口,大病初愈的齐国公世子将吴虞送上了马车,宁王将车门带上,其间一句话也曾和吴虞说过,惹得一旁的世子眉头紧皱。 萧家的公子看出齐国公世子神色不对,一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了几声。 宁王横他一眼,见他焦急地挤眉弄眼,片刻后做出了妥协,对车内的吴虞说:“吴姑娘,我们准备启程回宁王府了。” 吴虞在马车内愣了一瞬,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好在宁王也没准备等她的答复,说完这话便翻身上马,与周遭的看客拱手示意,随即策马启程。 宁王府里宾客满座,皇帝与贵妃不能亲自出宫主持婚礼,是以今日的宴席由寿阳公主负责操持。 名义上朝阳公主也要协同操办婚宴,实际上她与萧贵妃一脉关系平平,有寿阳把持着事务,她什么也插不上手。 婚车抵达宁王府,宁王扶着吴虞下地,二人在宾客的见证下完成拜堂礼,府上的嬷嬷将新娘子送入后院,宁王则留在前厅招待宾客。 王府总管太监见自家主子身旁难得空闲,赶忙上前去,压低声音道:“王爷,方才平王府的人送来贺礼,足足有九箱之多,您看如何安置?” 这贺礼的数目在皇室婚礼上不算夸张,只是论辈分李长羲是晚辈,晚辈给长辈送这么多贺礼,还是新婚贺礼,怎么听都有些怪异。 “李长羲人来了?”宁王挑眉问道。 太监即答:“世子在洛东营,一时抽不开身,这贺礼是府上的人送来的,听说是算上了平王的那份。” 宁王恍然,他倒是忘了,他那圈禁于幽宫之中的二皇兄还没死呢。若是平王府的贺礼中算上平王的那一份,九箱这个数目倒是合情合理。 暂且抛开贺礼的事不谈,他仔细回味下人的话,不禁冷笑一声。 李长羲不想来就不来吧,还要将洛东营当做借口,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有了差事似的,显摆给谁看呢? 亏得他隐忍了三年,装得谨小慎微、谦逊恭俭,如今才尝到一点甜头,就急着扬眉吐气了。 他得意得太早了! 宁王嗤道:“李长羲还是年轻气盛啊,一个小小的洛东营就让他得意忘形。想我率四十万大军远征时,他还只知道在御前摇尾乞怜。” 总管太监挤出笑脸附和道:“王爷说得是。” 主仆二人话音才落,门外又一名下人疾步闯进来,朝宁王屈膝见礼,随后抹了把汗。 宁王不悦道:“一个个火急火燎的,又出什么事了?” 那下人连忙禀报:“北国使臣阿史那韦遣人送来贺礼三箱,请王爷示下,该如何处置?” 宁王一听北国人的名字,霎时怒火三丈,斥道:“扔出去,本王不收手下败将的礼。” 总管太监劝道:“王爷三思,今日王府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众多,若是当着他们的面扔贺礼,恐怕对您的名声不利啊。” 方才进来禀报的下人也颤着声开口:“事关两国邦交,王爷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宁王右手紧攥成拳,深吸一口气,才将翻涌的情绪平复下来。 “那就和李长羲送的东西一起扔进库房,回头让吴氏看着处理掉。” 话音未落,他便瞥见一道令人不悦的身影向这边走来,当即又补上一句:“将景王府的贺礼一并扔去。” “想不到七弟与北国人关系匪浅。”景王对他这话置若未闻,唇边挂着若隐若现的嘲讽,笑道:“七弟去年才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今年他们竟不计前嫌,反倒来贺你新婚,这可真是世间罕见之奇闻。” “此言差矣,两国邦交难免有摩擦,这岂是我与北国人的个人恩怨?”宁王语气不善,进而讥讽道:“三皇兄如今烂账缠身,还能有闲情逸致来参加弟弟的婚礼,当真是重情重义,令人钦佩啊。” “七弟成婚是大事,本王是你至亲兄长,怎么可能缺席呢?”说着,景王目光一沉,薄唇尾端的弧度渐渐消失,冷声道:“君子之明枪易躲,小人之暗箭难防。本王坚信陛下至圣至明,必不让无辜之人蒙冤受难。” “母妃所言不虚,皇兄果真从容沉稳。”宁王笑道:“听闻刺杀李长羲那刺客的尸首还在大理寺狱中,皇兄觉得,耿大人能查出幕后真凶吗?” 景王神色不变,淡淡道:“没有活人为证,追查起来自是艰难。不过耿大人素来有神探之名……最终能否破案,谁能说得准呢?” 宁王笑意更深了,上前两步,在他耳边小声道:“我还听说,梁甫昨日亲自去了大理寺,离开之后又去了皇兄的府上,不知梁相爷是否发现了什么?皇兄可曾听到风声?” 景王侧身避开他,反问道:“宁王何不亲自去问梁甫?” “此事与我无关,我哪有立场去质问梁相爷。”宁王阴阳怪气地说:“只是皇兄这般老奸巨猾,竟也栽在了后生手中……病树前头,万木春啊。” 大晟谁人不知景王有疾?虽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但小毛病终年缠身,足以让人身心饱受折磨。宁王故意吟这么句诗,看着景王的脸色绿了又黑,终于感到畅快。随手提起一旁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佳酿,大笑离去。
第65章 宁王大婚当晚, 李长羲赶在宵禁前回到了城内。 他回来的匆忙,实现没让人给府里传话,苏云乔想着今日上午下过雨, 城外的道路怕是泥泞不好走,便没想过他会回来,是以李长羲推开房门时她已经熄了外间的烛灯,身上只着一层丝质衣裙准备睡下。 听见开门时“吱呀”一声响, 苏云乔愣了愣,撑着床榻坐起来,一手掀开纱帘往外看, 隔着屏风望见李长羲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身影。 “郎君?”她错愕地唤了一声,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白天操劳太过,倒在榻上便开始做梦。 李长羲也是进了门才反应过来, 屋里烛光昏暗, 苏云乔怕是已经睡下了。听见这声试探,他带着歉意问:“我吵醒你了?” “没有, 我正准备歇下, 还没入睡呢。”苏云乔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推开盖在腿上的被子,下床踩上绣鞋朝外间走去。 李长羲摘下冠帽, 正准备拆卸身上的甲胄, 苏云乔已经上手替他解开了系扣,他愣了一瞬, 随即张开双臂由着她摆弄。 苏云乔将他身上的外衣一并脱下来, 扔到一旁圈椅上, 准备叫白檀拿去浣衣房清洗。 “我还以为你今夜不会回来了。” “洛东营的事情暂时忙完了,明日要去大理寺结案, 我今夜怎么也得赶回城内。” 苏云乔抬起头看向他:“结哪桩案子?邓淮案还是刺杀案?” 李长羲道:“刺杀案牵连甚广,依陛下的意思是拖延到各国使臣离京后再处置。明日是最后一次审判邓淮身上的诸多罪行,由耿巍主审,我与梁相爷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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