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似乎对我喜欢什么样的男郎极为感兴趣。”元苏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怎么,是怕我分不出他们,在船行江海的路途上闹出笑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程娇急急解释,勉强地露出个笑意,岔开了话,“师姐放心,这一路我自会好好看着书钰。” 阮程娇沉默地折回二楼,直到甲板看不见的地方,方露出些失魂落魄。 元苏尚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他却已然从那些回答里,探查到了她的真心。 他脚步疲乏,才在二楼一排卧房后寻了个无人的开阔角落。身后,许应书的声音凉凉响起,“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我的事与你何干!” 阮程娇不敢高声,眉目一冷,狠狠白了眼倚墙站着的许应书。 “你别误会,我对你的事并无多少在意。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况且你也并非全然的无药可救。” 旁的不说,单是他帮她瞒下的那桩旧事,也值得她今日多嘴一劝。 “飞蛾扑火纵然勇敢,却不是事事都能行得通。” “我不需要你在这废话。”阮程娇极为高傲地一拂袖,“人与人际遇不同,我想许大人不会不知甲之蜜糖,乙之□□的道理。” 更何况,陛下是大晋之主,广纳后宫是迟早的事。 如今她多半还未厌了凤君,才会看不到其他人。只要他再让书钰那蠢货多试探几次,陛下定会明白,凤君于她也不过是一纸婚约罢了,没有任何不同。 他这样想着,心中却一点都没轻松。连带着往自己房中去的时候,也差点儿走过。 他隔壁是颜昭和元苏的房间,此刻碧纱窗正半开着。 男郎们小声聊着天,阮程娇却觉得无比厌烦。 船只在江中随波逐流,阳光正好,甲板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魏盛妤头回在御前走动,正是紧张的时刻,一举一动都尽量板正规矩,生怕丢了魏太傅的脸。 她如今是元苏名义上的二妹,除了与颜书钰有一面之缘,跟其他人也不甚熟悉。好在常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崔成与她要扮做一对妻夫。 魏盛妤忙不迭地跟在崔成身后,小心地打问着陛下的喜恶,嘴里还振振有词,“你莫要误会,我只是怕要真有人打听起来,咱们说露馅了可很是不好。正所谓做戏做全套,不过是大姊,便是崔公子的喜恶,我也是要一一记下来的。” “魏姑娘话说的不错,可记在随身的小册子上,只怕会暴露的更明显。”崔成好心提议道,“魏姑娘不如放轻松些,总归到渝北还有三天的路程,我慢慢捡些重要的跟你说上几遍就是。” “还是崔公子想得周到。”魏盛妤也是越急越乱,被崔成一点拨登时醍醐灌顶,少不得要说上了好话叫崔成心里舒坦。 夸赞的话还未完全落下,她也不知想起来哪一年的往事,随口道,“说起渝北,一般人都会想到渝北崔氏,高门荣华本令人羡慕,后来因贪污一事,被先帝下令处以全族流放,充为官奴。听说那一家族中亦出了不少美人,也不知此次前去渝北,能不能在戏院勾栏遇见几个崔氏的旁支后人。” 她这话说的轻佻,显然是太过放松。 崔成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只怕要扫姑娘的兴了,渝北崔氏乃百年世家,家凤严谨。便是被流放,充为官奴,也绝不会做那些倚栏赔笑的活计。” “崔公子这话说得武断,是人总要活下去。走投无路时,赔笑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吃饱肚子。崔公子在宫里多年,定是不知挨饿的滋味。” 崔成没有接话,只静静瞧着还在侃侃而谈的魏盛妤,“......所以我倒是觉得,那些男郎定不会为了什么风骨,姓氏就生生断了自己的性命,崔公子,你觉得——” 等等,崔成? 崔?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魏盛妤蓦地停住话,讪讪地露出个笑,天杀的,她怎么就没想来崔成也姓崔。
第44章 入渝 不过天下同姓之人何其多。 说不定, 是她多想。 魏盛妤将将自我安慰了一番,就见崔成寒着脸道,“魏姑娘知晓渝北崔氏, 竟不知崔氏全族上下, 在流放期间早就死绝?” 这话一出,魏盛妤心下一松。「死绝」那就是没有活口,看来崔成和渝北崔氏也没什么关系。 她找补的说辞还未从嘴里说出,崔成淡道, “魏姑娘既是文人,想必自是有风骨。如今崔氏已经断后——” “我明白。”魏盛妤忙不迭跟上, “此事也是我多嘴。” 她还想再缓和缓和,崔成一躬身, 退开了几步, “既然魏姑娘无事,我先去伺候主子了。” 魏盛妤哪里敢拦,好声好气地目送他离去, 心中却又生出几丝疑惑。 既然崔成不是渝北崔氏,他这般生气又是作何? 她想不通,也懒得在一个內侍身上费功夫, 总归两人不过是假扮妻夫罢了。 可视线落在那越走越远的身影,却也忍不住暗自品评了一番。虽说宫中內侍出身都不高,可能在御前走动的,姿容样貌都是梅兰雅气,俊秀之辈。 也不知这崔成有没有侍寝。 思绪到这,已是大不敬。魏盛妤险险截住这念头, 用手轻轻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只道自己失了心智, 竟在这样的事上犯浑。 且不说别的,单是瞧陛下与凤君秤不离砣的模样,哪里还有别的位置。 她吹着江风,不知怎地又想起高采蓉。 两人刚刚才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意,此次前去,她自是也想好好寻一寻高采蓉的下落。 自打入学,高采蓉一直都是她认定的对手,两人比了这么多年。 若是高采蓉真消失在了渝北,来年春试,她就是拔得头筹,也会总觉得遗憾。 魏盛妤一会想东,一会想西。连身后来人都没发觉,还是许应书先出了声,“二姑娘,主子有请。” 陛下要见她? 魏盛妤眼皮一跳,暗道自己刚刚那放肆一言终是惹出了祸端。 她惴惴不安地跟在许应书身后,待见了元苏,下意识地就要跪下。 “二妹。”温和的声音从上首响起,元苏放下手中的书,止住了她下滑的膝盖,“你我姐妹之间,不必这样拘泥。” 虽说现在离渝北还有段距离,但若是再这样生疏下去,只怕落地就会露馅。 “是,是。”魏盛妤忙不迭点头,将将坐在椅上,阮程娇一掀帘子从外进来,“师姐。” 元苏叹气,低道,“怎得又忘了?” “大姊。”阮程娇顺着唤了称呼,坐在了魏盛妤对面。 “我今日叫你们前来,便是要安排到了渝北之后如何行动。”元苏摊开一副渝北的手绘地形图,里面详尽地标注了各处地标、街道与官衙、码头位置。 “城南多茶叶生意,二妹最是善茶艺,你与崔成在此处打听。” 途径渝北的船只不只有官盐铁器,还有茶叶丝绸。各行商人之间都有自己的信息网,多方打听总是不会错的。 “程娇于兵器熟稔,你与书钰往城东。瞧瞧那一片的铁器行,最近可有什么风吹草动。” “大姊,那你呢?”阮程娇皱眉,甚是担忧,“我们都分散开,谁来保护大姊。” “我亦是个女郎,也习武多年。更何况还有许应书跟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元苏话音才落,阮程娇眉心皱得更紧,“大姊三思,许大人虽说马术尚可,却也只是个文人。若真要对战,怕是抗不了对方三两招。” 他这话说得不客气。许应书眉毛一挑,陛下此次前来,尚有暗卫相随。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不过,与阮程娇争论此事,没有任何意义。 “大姊,我觉得小妹——”魏盛妤熟稔的称呼才到嘴边,立时就感受到了一股凉意从对面而来,阮程娇眉目冷肃,似是不满被她这样称呼。 不过魏盛妤也只是奉命行事。她装作无知无觉,继续道。“小妹说得有道理。不如由小妹妻夫陪着大姊一同往北面去。” 渝北是几条江河的汇入之地,是以各地的商旅船只多经过此地。魏盛妤在家中被魏太傅抓着紧急补了不少经商之道,此刻极为底气道,“大姊,茶叶与铁器行,不如都交由我去打听。” “大姊,我觉得这提议不错。” 程娇很是欣赏魏盛妤的上道,“魏姑娘口才亦好,与商会的那些人打起交道也更容易些。” 这倒是实话。 程娇性子傲又孤僻,除了与她亲近些,跟旁人都是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若是她去铁器行,只怕能问出的细节不多。 元苏略一思量,看向魏盛妤,“既是如此,就按你说的办。” “大姊放心,此事尽管交由我来。”魏盛妤自是不会错过表现的机会,当即又是表了一番忠心,斗志昂扬地回自己房里翻着魏太傅替她搜寻的笔记,把要说的话一遍遍练习了许久。 阮程娇得偿所愿,出门时亦松了口气。 待许应书从外合上门,元苏瞧了眼立在自己身侧,一副低眉安静的崔成,“盛妤是个读书的苗子,却也骄纵惯了,一得意忘形就会说错话。” “渝北是你的故乡,崔氏过往名下产业亦多。几乎大半个渝北,都是崔氏的生意。论这些经商之道,你远比她要熟稔。这也是我命你与她扮成妻夫的缘由。” “奴明白。”崔成躬身, 元苏轻道,“你从此刻开始亦要改了称呼和自称。” “奴......”崔成顿住,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个字眼。卑贱的官奴,下等的贱民,是不配自称为「我」。 即便很久之前,在他被元苏从死人堆里救出之时,她就免了他的奴籍。 崔成也不曾唤了称呼。 他本该与家人一同死在那场雨雪交加的冷夜里,他本不该生出求救的意志。 他宁愿自己真的死了,以保崔氏骨气。 可他却又怕死地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 「崔成」 他将脸垂了下去,他根本不配这个名字。 “我说过,求生并没有错。”元苏只瞧了他一眼,便知症结所在。 “你那时意识不清,又混在人堆之中,便是有求救,也早就被沿途而来的脚步声、马蹄声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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