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苍白的面容不由浮上一丝讥讽,淡笑望向谢锦宴,叹息回他,“殿下昏庸不昏庸且不好说,可你对阿月无底线纵容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 “且不说在萧家时她对我对其余师弟妹们做的那些蠢事儿,也不谈她入了京都后几次险要我的性命。臣妾就只提一件事,当初去南疆出任务时,因着她好大喜功,擅自行动,险些引来细作害死闻将-军一事。殿下当日是如何处理的?原本按门规,她是死不足惜的,念她年少无知,大师兄便只说是打她四十个板子,罚抄门规一千遍。” “可殿下您当时是怎么做的?只因为阿月闹着要跳河自尽,你便动用太子的权力,竭力将此事替她掩饰过去不说,还弄些好吃好喝的来哄着她。你已不是第一回 如此,这回,臣妾希望您能稍微公正一些。” 俞青芜的声音不大,却是愈发咄咄逼人,没有血色的精致面庞下,一双桃花眼写满冷肃。 那般的凌厉目光,与方才那个温婉体贴的太子妃仿佛两个人。 谢锦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弄得愣了一愣,双手环臂的站在床边,瞧着她好一会儿,忽然发了笑,“师姐,你还真是不太适合做个温婉柔情小娘子,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臣妾……不过是忠言逆耳罢了。”虽说觉着自己说的在理,可被谢锦宴这般调侃,俞青芜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轻瞥了谢锦宴一眼,她强作镇定的又解释道,“到底你我如今乃是夫妻,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妾自不能瞧着殿下因偏袒阿月而走歪了。” “怎么?你在教训孤啊?”俞青芜正竭力组织语言,下一刻,谢锦宴却突然发问。 方才那张温润如玉的俊俏面孔,不知何时浮上了满面阴翳,质问的盯着她,一字一顿,“师姐,是不是孤太纵着你了,让你觉得,你可以对孤束手束脚了?甚至能够妄议朝堂了?” 低沉的声音,宛如魔音一般入耳。 再迎上男人犀利冷锐的目光,俞青芜浑身一僵。 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过头了…… 是了,自己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后宅女子,谢锦宴身为储君,再愧疚,再宠爱她,自也容不得她插手朝堂,更容不得她管太多。 所以,她终究还是赌输了? 心中泛起一阵嘲讽,青芜面容僵住,扯了扯唇角,声音渐弱,“殿下教训得是,是臣妾多嘴了。” 说话间,她小心抬眼,悄然观察男人脸上表情。 谢锦宴其实就是见俞青芜一脸严肃操心的模样,故而才逗逗她。 此刻见她那副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神情,语气立刻又软了下来,笑道,“知道多嘴就少说点话,这才醒来呢,话就这样多,师姐你可真是操心的命。” “行了,你且放心吧,孤到底是一国储君,还没昏庸到那样的境地。” 他若真昏庸,他父皇会不会让他继续做储君且不说,腿一定是会被打断的。 不过,正如青芜所言,从前他对阿月的确是太过无底线,以至于她变成了今天这般无可救药。 这回,再不能惯着她,哪怕她真的要去死。 深吸了口气,谢锦宴又伸手摸了摸女人的发丝,温声道,“好了,孤方才是开玩笑的,师姐别多想了,好生歇着吧,孤去春芳阁看看。” 话落,他便迈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吩咐荀嬷嬷道,“荀嬷嬷,伺候好太子妃,另外再宣御医来瞧瞧。” 清润好听的声音入耳,俞青芜似才回过神来,咬牙瞪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暗骂了句混账玩意儿,然后小心又躺了回去。 另一边,谢锦宴很快就到了春芳阁。 一进春芳阁的门,就看见满地狼藉,碎瓷片和泥土混杂,还有些许长满叶子的根茎,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再朝着里头望去,只见房梁上挂着一条白绫。 许是察觉到了谢锦宴的到来,高敏月一把推开了拦住她的婢女,哭喊着就踩上凳子。 “你们别拦着我,反正我一个孤女,无牵无挂的,如今师哥既是容不下我,我便只好一死了之了。” 见状,婢女也赶忙哭起来,“高姑娘,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若是从前,谢锦宴会心疼。 可次数多了,他也愈发明白阿月不过是装腔作势。 他背着手,缓步走过去,冷冷朝婢女吩咐,“松开手,让她死。”
第140章 、从未喜欢过你 高敏月身体一僵,拽着白绫的手骤然收紧,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站在她身侧的婢女手动作也瞬时顿住,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最后看看高敏月,又看看谢锦宴,躬着身子退了回去。 婢女的退缩将原本就尴尬的高敏月置于了一个更尴尬的境地。 她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锦宴。 此刻,那张俊美如斯的面庞淡漠至极,眼神阴冷而凌厉,冷然道,“不是要死吗?继续啊。” 无情的声音入耳,高敏月脸上的表情更为难堪了。 她红了双眼,盯着谢锦宴片刻,不相信,也不甘心,哽咽道,“师哥,你当真就这样容不下我?” 说话间,眼睛里含上了一层雾气。 高敏月虽然言行粗鲁,可偏偏生得一张清纯可人的脸,但凡是掉起眼泪来,便是一副楚楚可怜,乍一看叫人凭空生出一种弱柳扶风的错觉来。 谢锦宴觉得,从前他便是被这样一种错觉蒙骗,总是打心眼里觉得高敏月乃是孤女,又是高伯伯唯一的骨血,就总对她心生怜悯。 哪怕她一身好武艺,哪怕一肚子坏心眼,每回她一掉泪,他便总是认为她还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着年少无知。 正是因为这种纵容,才将阿月一点点变成了今日这般无脑、恶毒、跋扈、自以为是。 也许,从一开始,他便不该纵着她。 此刻再面对高敏月的故技重施,谢锦宴忽觉有些厌烦。 他冷冷扫了眼她落到眼角的泪珠,语气里从未有过的疏远,反问她道,“阿月,究竟是孤容不下你,还是你自己作死你不清楚?” 她作死? 她可是为了他好! 俞青芜那样一个背负人命的恶毒贱人,若真的做了他的太子妃,那是会影响他的仕途的。 高敏月咬了咬牙,含着泪反驳,“师哥,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你对我无情就罢了,你为着那样一个妖女丢了仕途,究竟值不值得,你难道不知道吗?如今她那腹中胎儿没有了,你何必还留着她?” 高敏月一脸大义凛然,神色间宛如那朝堂上死谏的忠臣。 然而,瞧着她这副嘴脸,谢锦宴却觉得可笑,也失望。 他闭了闭眼,强压住情绪,忽然冲她冷笑了声,寒声道,“所以阿月,你现在是承认了阿芜出事是出自你手笔?你是承认了你有心谋害孤的孩儿?” “昨日出事时,你不是还口口声声称是阿芜和春桃联手陷害你么?” 他语气平淡,说出口的字句却是咄咄逼人。 被谢锦宴这般一质问,高敏月似才反应过来,她浑身一震,脸一寸寸的变白,神情间极为慌乱。 但很快,她的表情又恢复了方才的大义凛然,点点头,苦笑道,“对,是我,俞青芜出事就是我做的手脚!她那般的女子根本不配做你的太子妃!更不配做未来大魏皇后。” “阿月,难听的话要孤说第二遍吗?”谢锦宴冷声打断了她,又递给婢女一个眼神。 等那婢女出去后,才又重新将目光落到高敏月身上,平静道,“阿月,孤知道你的心思,但在孤这里,只当你是妹妹而已,这句话,孤从你很小的时候似乎就同你说过吧?孤也不知道你是何时生出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的。今日孤再说一遍,你不会是孤的太子妃,即便没有阿芜,也不会是你……” 谢锦宴的口吻愈发温和,然而每个字却都是像是一把刀子,一点点将高敏月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剖开,捏碎…… 高敏月紧咬着唇,眼眶更红了,不甘心的看着谢锦宴良久,哽咽道,“我……我不相信,师哥你一定是喜欢我的,小的时候你的确是说过只将我当做妹妹,可那日你分明抱了我……” “阿月,那日我抱你,是因着高伯伯忌日,见你难过。” “并无其他意思,你莫要误会。”谢锦宴沉声回了一句,见高敏月似乎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又补了一句道,“按说,你谋害皇嗣,理当问斩。但高伯伯于孤有恩,孤不忍心让高伯伯到了地下也无法安息。” 言外之意,他本想杀了她的,但看在她父亲的份儿上,便饶了她一命。 高敏月嘴唇微颤了下,似想到了什么,怔怔的望着谢锦宴,忽然发了笑,带着哭腔道,“师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对我的宽恕都是来自于我父亲,并非……并非在意我是么?”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但他的神色却已经默认了。 顿了下,又补充道,“阿月,孤很尊敬高伯伯,也很感激高伯伯,所以一直以来都对你纵容,如今想来,这或许并不是高伯伯愿意看到的。” “所以,你走吧,永远别再回京都了,以后就当你我从未相识过。” 话落,他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高敏月怔在原地,双目猩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谢锦宴的意思她怎会听不明白,他这是在告诉她,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对她都没有什么感情,对她的关爱纵容皆是来源于对她父亲的感恩。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师哥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倘若他不喜欢她,从前又怎会那样百般维护她?尤其是当日她被俞青芜那贱人陷害同江明有了肌肤之亲之时,师哥简直恨不得杀了俞青芜,甚至险些一刀子捅死江明,他分明是在吃醋…… 许是一时受不了刺激,高敏月下意识的欺骗自己。 但很快,她的眼神又暗了下来,忽然喊住了谢锦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道,“师哥,你既说从不喜欢我,当日我与江明有了肌肤之亲之后,你为何那样大发雷霆,你难道不是因为吃醋?” 闻言,走到门口的男人步伐微微顿了下。 缓缓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淡然的又强调了一遍,“孤说过了,一切皆是看在高伯伯的份儿上。” 生硬赤-裸的回答,让高敏月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崩溃了。 她一个趔趄,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望着谢锦宴片刻,问出了一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 “师哥,我最后问你一件事,当日我与俞青芜一同中毒,你为何会选择救她?”
第141章 、从未后悔 “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也中毒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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