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宴依旧面若冰霜,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只淡淡‘嗯’了一声,也没有多问高敏月的情况。 这让冯渊心里更加不安了,这主子不高兴,受气的也是他啊。 于是想了想,冯渊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四下瞄了眼,压低了声音,试探性的询问,“可是因着余内侍的缘故?” 谢锦宴心中烦闷,又不知如何开口,见冯渊询问,也没有显露出不悦的神色,反而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一并进书房。 带进了书房,谢锦宴欠身坐到了案前,却没有急于去处理那些奏折案卷的。 只面无表情的看向冯渊,说道,“冯渊,孤问你个问题。” “倘若有一日,孤和你那胞弟同时陷入危险,二者只能选其一,你会救谁?” ??? 不是,无端的,殿下问他这个作甚? 这要是说选殿下,那显得他对弟弟多无情无义,若说选胞弟,那又显得他对殿下不忠诚了不是? 一时之间,冯渊心里头犯起难来。 他干笑了两声,干巴巴的回谢锦宴,“殿下这话问得,您说你们一个是属下的主子,恩人,一个是属下的亲弟弟,这……属下救谁也对不住另一个人不是?” “属下想了想,大抵自尽是最好的选择。” 冯渊一边小心翼翼作答,一边偷觑着谢锦宴,心中很是忐忑,生怕下一刻主子就发怒。 但谢锦宴却根本不太在意冯渊的答案,他只苦笑了声,嘲讽的口吻道,“你瞧,连你知道两难,可她却毫不犹豫。” “或许……在她心中,孤真的不太重要吧。” 这怎么,还伤春悲秋了? 冯渊更加弄不明白谢锦宴的心思了,他直挺挺立在一旁,没敢再说话。 谢锦宴畅长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垂眸看了眼摆在案前的卷宗,话锋一转,又问冯渊道,“冯渊,沈家的案子,如今牵扯出多少人了?可还有新冒头的?” 一听谢锦宴提及公事,冯渊瞬时松了口气,赶忙上前,肃声道,“回殿下,除了宁王一党,秦家、秋家、尤家、刘家以外,近来那礼部尚书也在蠢蠢欲动,一面派人前去牢里头与沈宗元通气儿,一面又忙着转卖家里一些个田地房产,似乎是想借着这些田地来填补沈家贪墨的银两。” 礼部尚书也掺和进来了? 一帮腐败的玩意儿!大魏朝不过太平十年,便又冒出这么一帮蛀虫。 谢锦宴原就难看的脸色,刹那间更阴沉了,冷声又问,“怎么回事?礼部尚书也参与了那灾区贪墨?” “这倒是没有……”冯渊摇了摇头,解释道,“属下查过了,礼部尚书为官数年,从未有半分贪墨,便是连贿赂也没有收过,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礼部尚书的长子,似乎与沈家有些来往。据属下查访,他们家转卖的那些房产,原是俞家名下的,后来俞家灭门后,那些田地房产的就落到了沈宗元手中,沈宗元在朝中一贯不得志,十年前,几年前为了给长子沈凛谋个官位,便求到了礼部尚书那长子面前,那个周延,虽是文官后代,却是入了军,在尤家军手底下做事,在军中也颇有些能耐,便给沈宗元长子谋了个不大不小的军职……” 呵呵,所以,周家这是公然卖官?怕是还落了把柄在沈宗元父子手中,这礼部尚书恐怕也是生怕被连累,便急着销赃将那些田地房产都假手他人,另一方面也为了封住沈家人的嘴。 想起礼部尚书那张刻板正经的脸,谢锦宴一时讥讽又同情,不由嗤笑了声,叹息道,“这礼部尚书也是够倒霉的,一辈子清正廉明,兢兢业业的,从个小县官走到今日,却摊上这么个倒霉儿子……” “哎,可不是吗?”冯渊也叹了口气,继而似想到了什么,又问谢锦宴道,“殿下,这周家应当如何处置?” “处置?” 谢锦宴淡笑了声,眼睛微眯,沉沉道,“处置什么处置?那些个证据一并送去尚书府……” “殿下的这是………”冯渊闻言,蓦的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但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了,似想到了什么,眼睛骤然一亮,说道,“殿下是打算拉拢周尚书?” 这冯渊,还不算笨。 要知道,他虽然身为太子,如今也有南疆将士的支持,可朝中文官皆因着血脉缘故,对他依旧颇有成见,尤其以礼部尚书为首。 如今他卖给礼部尚书这么一个人情,保住了他家长子,又保住了他半辈子挣来的功名和声誉,到时不说能拉拢,起码能让对方不再像从前那般反对他。 想到此处,谢锦宴又笑看了冯渊一眼,又吩咐他道,“好了,你且快去办吧。” 话说完,他又似想到了什么,赶忙又对冯渊补了一句道,“对了,还有件事,明日你且去将秦家那些个曾在秦意柳身边伺候的婢女仆人都带过来,孤有话要问她们。” “还有沈恪,你给单独安排一间牢房,孤也要问问他。” “是。”冯渊点点头,话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第二日午后,趁着四下无人,两个婢女和一名华衣妇人被带进了一间破屋。
第149章 、异于常人之处 从前为着办案方便,谢锦宴附在郊外置办了不少宅子。 这间破屋不算最隐蔽,却是最偏僻的。 屋子破旧,也算是整洁。 谢锦宴进门,便是坐到了帘子后头。 冯渊将套在三个女人头上的麻袋拿了下来。 两个婢女,乃是跟了秦意柳十多年的贴身侍婢,只是不知为何,五年前被秦意柳罚去做了粗使丫鬟。 至于那妇人,原是秦意柳的嫡亲长姐秦湘湘,听说原来在家中也是十分得志,可不知为何,五年前突然就遭到了其父亲厌弃,将其随意打发嫁给了一个小官,且还将其逐出了颖国公府。 “这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冯渊刚将麻袋揭开,秦湘湘就恼怒的大骂起来。 两个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一旁的秦湘湘,又看向提刀的冯渊,顿时也是脸色骤变,未等冯渊答话,便面露惧色,悚然对冯渊质问,“你……你是不是二姑娘派来的!你是二姑娘派来杀我们灭口的是不是?” 闻言,一旁的秦湘湘也似猛然回过神,同两个婢女大眼瞪小眼片刻,心中当即就确信了是秦意柳派人将她绑来这儿的。 毕竟,除了秦意柳那白眼儿狼,能同时这样恨她和小翠小喜这两个婢女。 可秦意柳不是还在天牢里吗? 呵,她倒是忘了,那小贱蹄子虽然人在天牢里,可她的倾慕者们却也有不少在外头的,就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如今也忙着救这个小狐狸精。 想到此处,秦湘湘不禁咬牙切齿,极刻薄的对冯渊嘲讽道,“是秦意柳那娼妇派你来的吧?真想不到,这小贱人人在牢里头,倒还有姘头愿意为她奔波,这等魅力,可当真是令人佩服!” “也不知道阁下是哪位,你在倾心于这贱蹄子之前,可晓得她那些个烂事儿脏事儿,这贱人,未出阁时便勾引自己的养-兄,出阁后,又与自己的小叔子纠缠到了一处,那裙子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男人钻过呢。阁下确定,这样的淫-娃娼妇值得你为她做出绑架这等犯罪之事?” 秦湘湘满面怨愤,一股脑的将秦意柳暗地里那些个脏事儿都给抖了出来。 谢锦宴坐在帘子后头,不禁有些无语。 这些个所谓的高门贵女,怎的都喜欢拿这些来说事儿? 他皱了皱眉,没有兴趣再听秦湘湘扯她们那些个后宅内斗,芝麻大小的破事儿了。 “堵上她的嘴。” 他面色微沉,不耐烦的吩咐冯渊。 秦湘湘一听要堵她嘴巴,更加确信谢锦宴就是秦意柳找来的人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冯渊立即就将她的嘴堵了起来。 然后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婢女,沉声道,“二位姑娘不必害怕,今日请二位来,不过是有些关于秦意柳的事想问问二位,等问完了,自然会放二位回去。” 原本面色悚然的小翠和小喜立刻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应和道,“大哥您放心,只要是我们知道的,必然知无不言。” 闻言,冯渊没再接茬,只点了点头,便抓紧时间询问起来,沉沉道,“我问你们,你们自小伺候秦意柳,可发觉她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异于常人之处?”两个婢女皱了眉,认真思索起来。 片刻后,小喜面露难色,结结巴巴道,“那个……大哥,二姑娘喜欢与有妇之夫来往算不算异常?” “谁让你说这个了?就问你,我是问你,秦意柳平时有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天赋,比如……未卜先知什么的?”冯渊脸都黑了,见她们扯来扯去都是男女那些事儿,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彼时,旁边的秦湘湘忽然呜呜呜的叫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冯渊皱眉看了她一眼,将她嘴上的抹布扯了下来,严肃道,“别说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说重点。” 秦湘湘方才听冯渊说问完了就会放她们走,一下子也意识到了眼前的人并非是秦意柳派来,顿时松了口气。 暗暗往帘子后头望了一眼,带着恨意道,“要说秦意柳这小贱人,的确是有件异常的事。十五岁以前,她原本不过是我们秦家的养女,说不得是多么出色,但到底算是谨小慎微,无论是对着还是对着旁的几个姐妹都是恭恭敬敬。可自打五年前,她大病一场之后,再醒来就像是换了个人。” “不仅莫名其妙的会了许多原来不会技艺,还像是能未卜先知,正是借此,她对我处处算计,又处处讨厌我父亲和哥哥,将我害成如今这般模样……” “就连她的性子也不似从前那般谨小慎微,变得两面三刀,日日在父亲和哥哥面前端相。原本她不过我家一个远方亲戚,母亲瞧她可怜,才将她带回来寄在了一个姨娘名下。可自打五年前她病愈之后,便处处讨好父亲,最后一跃从个养女变成了嫡出的二姑娘。害我不说,还因着与哥哥关系暧昧,活生生将母亲气病,没得半年,母亲便病重离世。” “谁知母亲去世后,那贱人不仅毫无悔意,还败坏母亲的名声,惹得母亲死了都不能进祖坟……” 秦湘湘一边说着,已忍不住掉泪。 一旁的小喜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马上接话道,“大姑娘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二姑娘自打大病醒来后,就连言行也与从前大不相同。从前的二姑娘虽说算不得多么和善,但待我们也是不好不坏。可自打大病一场之后,她便瞧我们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且……且还时常喜欢扮作男子出去与京中公子一起耍闹,我与小翠提醒了两回,她便大发雷霆,说什么……我们自己没有能耐改变命运,却还要拖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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