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别过来了。” 可怜又委屈的猫儿快要哭出来了,男子脚下步履仍是未停,“殷姝弟弟,你在怕什么?” 殷姝吸了吸鼻子,倔强问:“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你把我接进东宫亦是骗我的,你身边的刘公公也没有勾结西厂,就连那日的绑架也是假的……” 少女说着,心尖却愈是酸涩一分,她如此信赖的似兄长一般待他之人,竟一直都在骗她。 “你说话呜呜……” 少女晶莹的泪顺着粉白的面颊滚落下来,惹湿了衣料,不多时,闻姜宴卿微叹了口气,淡声道。 “哭什么?” 男子此刻的嗓音并不大,似还带了些说不上来的低沉,殷姝哭得更厉害了,珍珠似断了线一般止不住往下掉。 他怎么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呢? 两人相识便是因一场谋略,那秦明是他的人,他是故意将她骗进东宫来,还骗她哥哥会来接她,甚至还、还想…… 剩下的,殷姝想不出来了,可她知道他就是骗了她!在她未参透的深处,他也在骗她。 “你把我骗进东宫来,到底想做什么啊?” 她以手背胡乱抹去面上断了线的珍珠,说:“我不要待在东宫了,我不要在你身边了。” 少女的糯糯嗓音染了嗓音,此刻哭得抽抽搭搭,瞪着他的一双眼儿亦是泛着水雾的潋滟。 姜宴卿指节微顿了一瞬,膛间的那颗心似因少女方才那句话浮出了些不可控的异样,碎了一道裂痕。 殷姝正等着姜宴卿解释,却见其面色平静抬起手,修长如玉的指还往自己面上探来。 她一惊,下意识往后躲,却退无可退,栽在了塌上。 “呜!” 毫无防备的冲击震得她有些难受,脑袋亦有些发懵。 她怯怯抬眼望见将自己尽是笼罩的阴翳,盈满水雾的眼睑颤了颤。 他还想做什么? 不多时,刘德全出现在门口,敞开的大门未关,他将内里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不紧骇得眼皮直跳, 自家主子把那小太监逼至塌上是要干什么! 他瞳孔一震迅疾转过身去,战战兢兢禀道:“殿下,已尽数备好,东厂的人就快到了。” 旋即,利索化作春风一般消散在两人眼前。 殷姝回过头来,见姜宴卿面色仍是那般的淡漠平静,眸里也未一丝波澜。 他竟连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旋即,闻他说:“而今朝野都在传殷提督已死,东厂存亡只在一夕之间。” 清沉好听的嗓音落下,他紧紧凝着她,殷姝从眼前那深眸里看出映在其中的自己。 小小一团,柔弱可怜。 这样的她如何做东厂提督? 寂寥的居室幽幽传来少女掩抑到极致的抽泣,云娇雨泣,如出水菡萏般的惹人怜惜。 然如斯,却也仍未漾得其中男子的一丝波动,殷姝紧紧咬着贝齿,克制自己勿要再哭出声来。 转眼,天色便暗了下来,厚重的乌云笼在上头,豆大的雨珠聚拢而下,坠在琉璃瓦上噼里啪啦作响,似要将整个皇宫都要湮没一般。 很快,刘德全踩着碎步进来,极恭敬道,“殿下,东厂的马车已停在宫门口了,即刻就走还是……” 刘德全目光在两人身上悄悄巡梭,见有些古怪,心想自己来得果真不是时候。 殷姝听进去了老宦官的话,她回过头来觑了一眼姜宴卿,见其立在窗头边,淡漠冷寂的视线遥遥望着那雨幕,清贵冷白的面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雨丝打进来,浸湿了男子的肩头。 殷姝咬了咬唇,忍着心间的难受和涩意朝外走,心中却禁不住闷闷的想,是他骗自己的,也是他不解释的,不是她无情…… 愈想着,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溢了出来。 他为什么要骗她?他当真对自己仅是利用吗?而今自己都要走了,可他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愿意说了…… 看着小太监那细弱的身形消失在雨幕中,刘德全微叹了口气,心中说不上来有几分不舍。 主子未下令,他不知自己是否该送其出宫,于是命了陶兆跟着。 那小太监单纯良善,又没什么心眼,叫人喜欢的紧,可偏偏是殿下成就大业路上之敌的幼弟,可惜咯,最后只能是一颗棋子…… 刘德全唏嘘叹惋片刻,回过神来,朝里虾着腰行去,却见自家太子玉身立于檐下,他微斟酌,道。 “殿下,那小太监今日知晓了些,往后若与殿下您生出嫌隙,挡了您的计划该如何是好?” 见主子不语,长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刘德全静静听着,忐忑问:“殿下您……可是有何心事?”
第23章 细雨如丝,又携着道疾风俶尔打了进来,浸湿了大块地砖。 刘德全觉得,自家主子这副模样,是,……舍不得殷姝了。 然当即,老宦官又被自己这个无法无天的念头骇得面色惨白,若主子知道自己乱加揣测…… 正心惊胆战之际,见姜宴卿幽幽掀起薄唇,云淡风轻捻出一句。 “孤只是在想,不可掌控之物是否该趁早杀个干净?” 刘德全汗颜,连俯首,“殿下,您虽卧藏东宫,可已只手便可撼动整个朝堂,这放眼望去,这天下哪还有您不可掌控之物?” 男子低笑一声,唇边勾起的弧度却是清冽寒冷,“只可惜,这西厂还真有些碍孤的眼,树大根深建立百年,几朝下来皆无所撼动。” 听此,刘德全神色也肃穆几分,道,“可殿下您谋深虑远,老奴相信,假以时日,定能将其一锅端咯!还天下一个太平!” 姜宴卿眉间浮着笑,懒懒睨过一眼,“刘德全,你这张嘴啊,还是那么甜。” 刘德全受宠若惊,连道:“老奴说的是实话罢了。” 清雅昳丽却氲这凉薄的笑在男子面上并未维持多久,他眉骨微压,问:“东厂易主之事可安排妥当?” “殿下,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可眼下还有几条装腔作势的狗,老奴猜是受了顾缨之意。” “如此……” 姜宴卿转过身来,唇边勾着温和的笑,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如初寒冬,不寒而栗! “挑个叫嚣的最厉害的,剥了皮挂在昭德门便是。” 刘德全拱手微顿,昭德门…… 便是群臣上朝必经之地,如此杀鸡儆猴,那些个却是便不敢狗吠了。 而小太监得太子相助穿上那飞鱼服,此后谁人见了,都得尊一声,“殷小督主”。 刘德全反应过来,又问:“殿下,那这次依旧挂在东厂的名头之上?” “以往殷不雪尚可和顾缨较量三分,可眼下,那殷姝……” 剩下的,老宦官没说了。 这挑拨两厂之事,以往自家主子尚可在其中制衡坐收渔翁,毕竟这厂宦奸佞,只手遮天已是快独断皇权。 刘德全抬眼瞄了瞄自家主子,眸里满是由衷的钦佩和赞赏,辛帝昏庸好淫,若不是有自家主子在其中制衡,只怕这姜朝早就更新换代了。 可说起自己这位主子,老宦官又暗自叹了口气,别的都好,就是残忍好血戮了些…… 若殷姝那娇娇弱弱的小太监对上顾缨那阴狠毒辣之人,只怕是不堪招架啊,届时当真出了事,只怕心疼的不止自己一人…… 刘德全放肆大胆的想,见自家主子半晌没吩咐,似已默认,便也领命准备退下,刚提起脚—— “宫里头那位,” 姜宴卿拨弄玉扳指的动作微顿,默了片刻,淡声吩咐道:“最近似乎太闲了。” 刘德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太子言外之意,这次是要将这杀人的由头记在那九五之尊底下了。 “是!” * 出了东宫,殷姝遥遥便望见立在檐下的妇人,多日不见,吴嬷嬷鬓角的发丝似乎又白了些。 吴嬷嬷眼神极好,瞧见雨幕中撑伞走来的纤细身影,连招手叫唤:“小主!” “嬷嬷!”殷姝清脆回了一声,经久的思念让她有些想哭,她提着衣摆,加快了些脚步。 可雨太大了,纵使撑着大炳骨伞,殷姝衣裳上仍浸湿了一大片。 吴嬷嬷伸手将人接入檐下,又连将人拉着上了马车。 带着沉木的暖香迎面扑来,荡涤了身上的严寒和湿气,然久违的暖意却让殷姝不禁打了个哆嗦。 吴嬷嬷手脚利索连拿出一旁早就备好的大髦往瓷娃娃身上套去。 深灰的大髦盖在少女身上,有些似孩童偷穿了大人衣裳般喜感,可却透着那种莹白的面愈发精致娇俏。 妇人久久看着人,染了些泪意和自责,倘若那日小主未被掳走,又何苦在宫里头遭这份罪…… “嬷嬷,我好想你。”殷姝毫不掩饰对人的依赖和思念,伏进了妇人的怀里。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为何迟迟也不肯回信?”少女似猫儿般在其怀中蹭了蹭,“哥哥找不到了,我还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马车外的雨小了些许,吴嬷嬷叹了口气,一下一下拍着怀中瓷娃娃的肩膀,“乖啊,嬷嬷知你在东宫里头被太子保护着,也看到了你的信,为了不惹人起疑,这才等至今天来接你。” 殷姝受到嬷嬷的安抚,稍缓了些,她想起方才妇人口中所说的话,被太子保护…… 宴卿哥哥是为了保护她? 殷姝微迟疑终是探出头来,盛着一双凝重的眼问:“嬷嬷,太子将我接进东宫是为了保护我吗?” 妇人一愣,没想到其已知道那日的刺客亦为太子手笔。 当日,小主被那帮贼子劫上马车,保护的暗卫才出现,追了一路,死了好些个也未将人成功带回来。 之后督主在京城翻天覆地的查,却发现那些个贼子是西厂派出的,督主自是没那么容易相信,查了几日才知道,小主竟是在东宫里头,而主谋是那深藏不露的东宫太子。 虽东宫表面看起来无波无澜,可谁都知道,矗立在深宫之中的那座楼宇,无一人敢轻易擅闯造次…… 见妇人久久不说话,殷姝勾了勾人的袖袍,“嬷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顷刻,妇人抬起头来,对上面前柔软的视线,说:“太子那人,虽难以揣摩,可并无伤你之意。” 殷姝愣了愣,没再说话,她思绪更乱了,乱成了一团麻,姜宴卿为何如此看不穿猜不透呢? 他到底想要什么啊…… “驾!”车夫马鞭一甩,雄壮健硕的马儿喷出一口浊气来,随即马蹄急踏,带着阔气豪壮的马车步入未曾断歇的雨幕之中。 殷姝急急掀开窗帷,朝尚立在檐下的陶兆挥手告别。 马车驶得很快,很快在朦朦的屏障中,那檐下的身影便看不清了,可少女的视线仍未收回,久久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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