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江无妄闷咳一声,他清晰的感受到口中逐渐弥漫开的血腥味,面对其他人表面的关心,他摆手示意退下。 抬脚向前刚走了一步,江无妄便觉眼前的景物重影旋转。 他摇了摇头,试图看得清楚一些,却不料下一刻终究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苏泊大惊一声退后,斑点的火光逐渐汇聚,仿佛点亮了整个林荫大道,片片嫩叶也染上了些许火星。 “江大人!” * 室内烛火摇曳,一片宁静,四角挂着镶上流||||||苏香包的床榻上静静躺着面色苍白的江无妄,丝织的白色单衣着身,唇角血色全无。 檀木床榻旁的苏泊双手背后,面色沉重焦急地在屋内踱步。 不多时,一位脸上覆白色细纹面纱的男子,肩跨方正的棕黑色木盒,脚步匆忙地赶了过来。 听闻脚步声靠近,苏泊立马迎了上去,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 “怎么回事,这么慢?江大人若是出了事,你担责?!” 那人不敢多说,低头认错,眸中却闪过一瞬锐利的杀意,微风吹拂起他的白色面纱,衬出一阵世外高人的风度。 苏泊瞪了他一眼,努嘴看向一旁躺着的江无妄,怒道:“快去看看,一定要保证他活着。” 他心里打起了鼓,朝廷正三品命官若是在距京城稍远的地方出了事,那可就是肆意谋杀,无视皇权了。 想到此,他不禁脊背发凉,浑身哆嗦。 白衣医者提着木箱子勾着腰,越过身前的苏泊朝床榻旁走去,随后又朝苏泊扭头,恭敬道:“大人,劳请您先出去,在下要施针了。” 苏泊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微眯,打量了一番白衣医者,随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见他离开,那人慢慢抬起双眼,片刻后,高大威猛的黑衣人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无疆,看好门,别让不该进来的人发现。” 白衣医者语音低沉冷冽,犹如高山寒冰,末了还有股杀意从字缝中透露出。 长相粗犷、脸色沉闷的黑衣人默默点了点头,随后打开门再次走了出去。 四下无人,一片寂静,淡淡的熏香在屋内弥漫,不住的风意无止地掀起白衣人的面纱,露出他瘦削尖俏的下巴,以及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无妄,你还真是够大胆。” 薄唇轻启,随后便打开了身上背来的棕黑色木盒,一面尽是大小粗细长短不同的针,而另一边则是放着各类的药丸和瓶瓶罐罐。 他先是从锦被中抽出江无妄骨节分明又略显纤细的手,翻转后便为他把脉。 随后白衣人熟练地取出几根细针,两指捏起准确快速地扎进不同的穴位,只见最后一根扎好后,江无妄两个青葱的长眉微微蹙起,下意识地闷哼一声。 见状,白衣人抽出了扎好的细针,一根一根细致小心地放入医盒中,又挑选出一个长颈细口的白瓷瓶。 江无妄缓缓睁开双眼,黑眸中的白光格外明晰,看清身旁的人后,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嗓音沙哑地说道:“你怎么又亲自来了?无念。” 无念啧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责备道:“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就真的不清楚你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清楚,但有些事比我的身体重要。”江无妄嘿嘿一笑,仰头看向四周,“他们被你支走了?” 无念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从药瓶中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冷声道:“吃吧。” 黑色的小药丸在无念手中静静地躺着,伸到了他面前,江无妄双肘支撑起瘫软的身体,慢慢地扶着床沿起身。 拿起药丸想都没想就直接吞下,笑道:“谢了。” “你的毒发作的时间会越来越快,间隔时间也会逐渐变短,你可清楚?”无念犹豫后终是说了出来。 江无妄渐渐低下头,他试着握紧拳头,却发现身体好似被抽空了般无力,双手的知觉也有些模糊不清。 末了,他笑了笑:“算是清楚吧,你们阁主都束手无策,我也早不报希望了。” 闻此,无念皱了皱眉头,劝道:“无妄,万一阁主能配出解药呢?” 豆大的烛火随着夜风飘动,忽明忽暗。 江无妄抬头看向窗外,月色如水,可他心中所担忧的并非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远处同样望着月夜的人。 似有所感,他单薄如纸却又无血色的唇瓣微张,喃喃道:“当年我身中剧毒,无药可解,阁主为了留下我这条命,以毒攻毒,用暗阁慢性剧毒压制我体内的毒性,并配置药丸缓解,我早就清楚,自己的时日无多。” 江无妄的一番话虽语气无力轻缓,却透露着一股看淡生死的凄凉,让一旁的无念不禁暗自握紧拳头。 暗阁中人,凉薄寡情,理智为上,可毕竟朋友一场,他还是有些怅惘。 肩膀忽的被他拍了一下,江无妄笑道:“怎么,为我难过呢?” 无念冷哼一声,抬手拍落他的手背,语音清冷道:“随你,记得早日完成阁主交给你的任务就行。” 江无妄不再言语,只是轻笑一声,匆匆三年时光,他就已经算个废人了,命运捉弄,甚是可笑。 “这件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无念轻声问道。 “大概有了眉目。”江无妄半敛着眼眸,苍白的嘴唇轻轻颤动。 无念收好了药箱,随手搁置在一旁,继续说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那位公主,我听无疆说了,她也是个不好惹的角儿。” 似乎是想起来了岑慕宁暴揍铁柱的场景,又或许是想起来了年少教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武功的事。 他不禁轻笑一声,带着喉间的沙哑轻声咳嗽。 一晃眼,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都快要忘了,多年前,岑慕宁还是个遇事就找谢京昭、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 原来不经意间,他们都变了。 目光倒映着屋内简朴的陈设和摇曳的烛光,眸底深处染上了些许柔和的笑意,他轻声道:“是啊,可不好惹。” 无念轻瞥了他一眼,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知道,事情依旧在他掌握之中。 他叹口气,起身拎起药箱,转身道:“我走了,注意点,别死得太早。” 虽然字字冰冷,但江无妄心中清楚,他没有恶意,只是拉不下脸面而已。 没有等江无妄答话,无念便大步朝外迈去,零零散散的谈话声传入,不用猜,定是无念在交代无疆。 屋内无人,有无疆在外守着,他也无需担心,缓缓地再次躺下,双眼却怎么也合不上。 纵然大局在握,纵然胸有成竹,可若是以她的命为筹码相博,心中总有阵阵的不安。 或许只有这种情况,他才能安慰自己,江无妄还有谢京昭的影子,他尚有一息存世。 闭目凝神,心中已经有了整件事情的轮廓,他暗自填空。 慕宁暂且不会有危险,白际山的飞云寨同三年前的事情脱不了关系,还有纵火案。 纵火一事太过明目张胆,似乎是刻意在把他们往这间房子上引,之前他一直怀疑纵火者就是那夜的山匪,如今绑架岑慕宁的人也可以确定是白际山的山匪。 但若是山匪既纵火,又绑架,实在是太过奇怪,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并不单纯。 心中暗自思忖,忽的猛然起身,心口处一阵撕裂的疼痛。 他朝外喊道:“无疆,去找人,把苏泊喊来!” 屋外轻微的一阵声响后,再次陷入寂静。 不多时,苏泊星夜踏黑前来,推门而入时便见已经穿好衣裳,独自坐在圆木雕花的桌前,似乎一点事也没有。 “江大人,身体可无碍了?”苏泊恭敬道。 江无妄淡淡一笑,请他坐下,道:“无事了,只不过是旧疾复发,兴许是太累了。” 苏泊含笑点点头,满脸褶皱,他没有坐下,只是站立小心问道:“不知江大人深夜召下官前来,有何要事?” 江无妄眸间冷冽,似乎早已看破一切。 他瞥了一眼苏泊,语气不容置疑地轻声道:“朝安公主遭山匪劫持,希望苏大人可以出力支持在下,剿匪。”
第22章 旧时儿话(一) 翌日,岑慕宁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抬眼打量一下四周,潮湿阴暗的地窖中,从上方木板的零碎缝隙中隐约透出几道白光,仔细看,还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她起身活动了两下,思考着之后的行动。 昨夜与焦耳的对话让她如今依旧心有余悸,但焦耳如今的话依旧不能全然相信,他没有告诉自己他效忠的人是谁,也没有把行动的目的告诉她。 很显然,他想借自己的公主身份来找寻与他们作对的另一波人。 从景德十五年至今,三年时间,如果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军火,那么军火应该从那日开始,放置此地。 如果另一波人也长时间在这徽州城,不可能不知道这徽州城里的旧房子,也不可能不派人去调查一番,如果他们早就发现了,为何不提前动手,偏偏等到她与江无妄那日离开后才选择动手? 北狄一战,江无妄曾亲口说粮草出现问题,调查到现在,事情好似远远不像她当初想得那般简单。 岑慕宁心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让她此刻止不住的心慌。 有人要谋反! 正在这时,不远处楼梯的上方传来吱呀一声,方正的木板被人拉开,瞬间透过一大片阳光,照亮那一片空地,一道纤细的身影随之而来。 岑慕宁抬眼向上看去,恰好撞见一双漆黑圆润的双眸,小小的脸颊有些发白,此刻正悄悄打量着自己。 是招娣!她手中拿了个布包,见岑慕宁朝她看去,自己也不再犹豫,直接下来。 布包丢给岑慕宁,有些傲娇地说道:“给你,吃吧。” 岑慕宁先是一愣,随后朝她笑了笑,拿起身上的布包,小心地打开,只见两个白圆圆的馒头安静地躺在手中,好似还冒着热气。 “谢谢啊”,岑慕宁拿起手中的馒头就往嘴边递去,吹过后咬了一小口。 招娣有些吃惊,愣愣地看着一旁吃得正香的岑慕宁。 她以为,身为公主,锦衣玉食惯了,对一个馒头肯定会难以下咽。 岑慕宁咽下馒头,抬头说道:“招娣,有水么?” “你可是公主!怎么会愿意吃一个馒头?”她本来就做好了和她大吵一番后再讽刺她的准备,结果反而是自己发呆。 “公主不能吃馒头吗?”岑慕宁又咬了口馒头,双眸亮如繁星,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招娣双手叉腰,抿唇思索片刻,随后老老实实地转身上去,丢下一句:“我去给你拿水。” 等她走后,岑慕宁有些无神的吃着,昨日本就没吃什么东西,饿了许久,又耗费精力思考这些事,心惊胆战一夜,饶是她再金枝玉叶,也耐不住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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