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太华宗的弟子与掌门长老都到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搞得芙姝也分外紧张。如仙握着她的手,眼神分外笃定,芙姝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深呼吸,眼前仍然有些目眩。 她抬头,无意中发现太华宗掌门盯着她的目光分外阴骛,可待她再眨眼,他又变回了和善的模样,同一旁的荀卿谈话。 许是她这几日太忧虑看错了,芙姝没多想,径直披上彩衣,双手执着雷公锤,来到顶峰的中心位置。 *** “荀卿,你为何愣神?” “今日雷牢的雷漏得似乎太厉害了,我担心……” 老者捏着下颌髯须,眉眼犀利,语气却异常和蔼:“许是那位姑娘又要突破了罢。” 他遥遥望着少女明媚的眉眼,又想起先前轮值之时,佛塔里封印的不可说同他换取了些机密。 这小娘子身上有仙骨,可助人飞升成仙。而一个修士在突破时无异于蛇之蜕皮,脆弱无比,此时若想取出什么,那便是易如反掌。 他想验证芙姝身上是否真的有仙骨,可惜她身上还有那位的法宝与封印,若是强取,尊者无论如何都会过来护这头小犊子,倒成了他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不过妙寂即将坐化,届时万佛塔门一关,他就算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出来…… 听到芙姝又要突破,一旁的少年眼里顿时露出些惊讶,望着少女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欣喜。 老者睨着他缓声道:“荀卿,你很开心?” 闻言,少年握剑的手紧了紧,垂首敛目不再去看:“值此忧患之际,太华山多出一位奇才实乃幸事,弟子是为此感到高兴。” 两位少年成才的天之骄子,任谁见了都能来上一句天作之合。 “你这般眼高于顶,素日里极少见你夸人,难得今日有这份心思,不过说回正事,待眼下这春日一过,你与其他大弟子便要同修无情道了,可有信心?” “不,换个说法,你可有意中人?” 修无情道便是要下山历练,最终的考核标准是杀侣证道。 太华宗崇尚实力,练成无情道后功法会大增,其他宗门的人都不喜欢同他们打交道,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们修炼过无情道,那是一种刻入骨子里的冷漠薄情。 荀卿也不喜欢跟上面的师兄师姐打交道,修成无情道的他们只喜欢专注于眼下能提升实力之事,七情六欲尽失,还没有尊者像人。 “弟子没有意中人。” “那便好。”老者满意地点点头。 很快,芙姝二人便开始修补雷牢了。两人双臂一展,天地间瞬间暗下来,天雷似暴雨般劈下,白术与谢然在一旁都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汗。 谢然望着天上的芙姝,兴叹了一番:“有这般天才的师妹,咱们师门真乃祖上冒青烟啊!” 说罢,谢然怀中的玄清子便不幸被一道雷劈中,乌发被电得焦黑,头顶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不要咸摸话都说!”玄清吓的小脸一白,用爪子捂住他的嘴。 自从回到了灵气十分充裕的太华山,它的身体修复得很快,可以说出简单的字句,不用再通过神识沟通。 白术笑得乐不可支:“噗——哈哈哈哈,你看这小怪物被你气得都说话了!” 玄清子幽幽地睨着这俩大逆不道的弟子,心中怨气深重。你们的祖师只恨自己太弱,就算生气也会被当成调笑的对象,可恶啊! 很快,浓重得化不开的乌云聚集在上方,慢慢形成了一个漩涡,两位少女身着薄薄的一袭彩衣,在这漆黑的天地间,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彩。 芙姝感觉这次的天雷比先前排练时要生猛得多,劈得她的骨头几乎要散架了。而且这些雷都像有意识般接连劈在她的脊背,巨大的酸麻刺痛感使她连转动身躯都变得很艰难。她牙关打着颤,七窍都开始流血。她又无心去擦,只知道如今自己很狼狈,早知道这样便把袈裟穿上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那雷劈得她脊背后的封印悄悄破裂,一段仙骨透过薄薄的皮肤,绽放出一股莹润的白光,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一刻钟后,雷牢修补完毕,白术赶紧跑上前去查探,芙姝瞬间累得软倒在白术身上。 白术连忙接住她,疑惑地望着谢然:“师妹的脊骨为何会发光,是我看错了么?” 七嘴八舌中,弥空望着底下窃窃私语的掌门长老,心知仙骨已然暴露于人前,大事不好,便急急忙忙地走过来说:“快抬回去!” 荀卿站在掌门身旁,竭力按捺心下的冲动站在原地,耳边隐隐响起芙舜阴恻恻的笑声。 犹记那日,那青年疯疯癫癫地抓着他残破的身子,口中喃喃着什么仙骨剑骨,都要成为他的东西!也是那时,他知道芙姝身上有了这块东西,但荀卿想不通,仙骨对这些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荀卿,你去看看罢。” 荀卿的背后猝不及防被轻轻一推,他抬头望着面色阴重的老者 ,本想再说些什么,思虑再三,最后只是张了张唇,颔首点头,提着剑飞身向前赶去。 未料白术在门口拦住了荀卿,一双眼如明镜一般直视着他。 “师兄,师妹在休息。” 话中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荀卿一怔,顿口无言,方才明亮的神情顿时变成了然的落寞,他抿抿唇,正准备原路返回,蓦然又听见里面的人扯着微哑的嗓子,大声问道: “咳咳,外面是谁?是荀师兄吗?我要荀师兄进来!” 少年的眸子倏地重新恢复光亮,不顾白术的阻拦便推开门跑了进去。他站在芙姝面前,芙姝似乎已无大碍了,甚至已经换好衣裳,坐在书案前写字。 荀卿忍不住关切道:“你还好吗?” 见他来了,芙姝用眼神示意他:“先把门关上。” 荀卿茫然地眨眨眼,不知她意欲何为,只点点头,在白术的难言之中将门关上了。 少女身着一袭明艳粉衣,桌案旁放着一个小包裹。 “你在写什么?”荀卿好奇地抬眼看了看,却发现她用的不是墨汁,而是……醋?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酸醋味,芙姝抬起头来,扬起一个俏皮的笑,唇若朱缨,齿如含贝,令得少年的心头狂跳。 “暂时不能告诉你,我想拜托你做一件事。”她勾勾手指,少年不知觉便把耳朵贴上去。 傍晚,芙姝变幻成荀卿的模样,打开门,提着剑匆匆下了山。 临行前,‘他’望着仍旧守在门外的白术,淡淡开口道:“师妹让你们不要担心,她无事,只想一个人静静休息几日,哦还有,她说,太清阁那边她亦要请两日假,麻烦你了。” 说罢,她顶着师姐疑虑的目光溜出了净空山。 两日,太华山的两日能抵人间十日,够了。 下山之后,芙姝不管不顾地开始用轻功赶路,累了便租一匹快马,两种方式交替着在五天之内赶到了京城,堪称生死时速。 她回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光景,只觉太华山与皇宫的距离,好远好远。 是她从未想过的远。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阿弟 “殿下,您的笔墨又干了,快写吧。” 少年身穿厚重长袍,九旒冕垂落额前,静止不动,身旁站着一排礼官与太监,全是阿父替他昨日新换的,如今正催促他拟谏。 此谏一拟,阿姐的封地彻底归属于他了。 父皇上月急匆匆地过来寻他,要让他用皇姐的印章拟谏,说是他的还未打好,他便就着这印章拟了。其实他也知道阿父是何目的,只是作为大雍太子,许多事不好明说。 而且,还有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他还用阿姐的章子‘替‘她自己在京郊修缮了一座庙。 因为边防忧患,加固边防本就伤财,如今还要从江南人力搬运建材,在京城劳民动众于京郊修葺寺庙,可见其铺张浪费,而见章如见人,这几日皇姐麾下之家臣都倒戈得差不多了。 “啊,徐中书您不能进去,如今帝姬并不在宫中——” “给老身让开!今日老臣必须上谏,当了小小修士就这般了不起?如此不体谅人间疾苦,亏她治下的百姓那般信任她!” 芙姝的风评在民间反转得很快。 原本百姓们在凤鸣郡见到了凤鸣岐山之异象之后,她深得众心,可自他开始替她不顾一切地大肆敛财修缮庙宇开始,芙姝的风评又急转直下,再加上不知为何,竟有修士无缘故地在城中仗势欺人,那可真是正中箫禹下怀! 如今,芙姝不仅在京中,乃至整个大雍都已经彻底恶名昭著了。 窗外木槿正盛,不经意间被风拂落至书案边,少年每日都能听见这群文臣在门外吵嚷,可他知道,阿姐去了那仙山,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所以他干脆就替阿姐办好她身后的事。 “请问徐大人,我做了何事令您如此气愤?” 一道平静又熟悉的女声如惊雷般在耳畔炸响,九旒冕迎风而动,少年耷拉的刘海被风拂开。他眼瞳微缩,直直望着门外。 他屏息凝神,沉默数刻后,门外传来叮叮当当的瓶罐打砸声。 “来人哪,徐中书昏倒了!” “帝姬,帝姬您怎么回来了?” 下一刻,眼前的宫门便被一双手用力推开了。 来人身披斗篷,似乎是一路赶回来的,风尘仆仆的脸庞上是遮不住的疲惫。 她睁着一双如火般明亮灼人的眸子,直视着殿中的比她小三岁的少年。 箫禹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惊得结巴:“皇,皇姐?不,你是人是鬼?” 芙姝不答,见到素日懦弱畏缩的阿弟竟也开始提笔办公事,心下不禁稀奇:“阿禹,你在做什么?” 她默默摘下兜帽,一步一步逼近,一旁的太监一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阻拦。 “皇姐,我在……” 她来到他的身旁,微微弯腰,斗篷上沾的草腥味霎时窜入箫禹的鼻尖。 “哦,谏书,你在替谁拟谏?何谏?为何见到我不继续写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是听在箫禹的耳朵里,却如针扎一般刺入心扉。 他沉默着,可这静默的时间长了,就连背上也像安了千斤的鼎,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她。箫禹知道这个谏书完全可以不由自己写,可阿父就是要锻炼他的能力,他无法推脱。 “放、放权谏书……”他越说声音越小。 “替我拟的吗,我何时要放权了?你们知道吗?”芙姝又抬头看着底下几个言官。 他们摇摇头,又点点头,脸色苍白得像纸,还有几位胆子小的已经偷偷溜走禀告圣上去了。 对此,芙姝付之一笑:“阿禹,你第一次写这种东西,一定很不熟悉罢?来,阿姐教你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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