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姝心底翻了个白眼,原以为修道之人与凡人心性会有所不同,今日所见,根本不能抱以任何指望,不若早日离开为妙。 两旁弟子相视一眼,二话不说,便要押着芙姝走出门外。 “莫碰我,我自己会走。” 一旁的弟子曾经与芙姝待过同一个队,便好心劝道:“师妹,其实我们都相信你,你初来乍到,又受尊者教导,怎会轻易通敌?你到时服些软,将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芙姝只是笑笑,雷牢是她修的,她也是头一个进去的,真讽刺。 “一会儿会有长老来检测你身上的魔气以便分配牢房,不过不要担心,我们都相信你。” 几人三两步到了雷牢,里头漆黑湿冷,而且还有压制内力跟神识的禁制,无数深紫色的雷霆将一间一间牢房隔起来,芙姝只是不小心触了一下,皮肉即刻便被电焦了。 弟子押着她走入雷牢中心,果然有几个长老在等她了,旁边那稍矮一些的,便是掌管雷牢的乾长老,是个雷灵根。 他顶着一头火红的头发,声如洪钟道:“跪下罢!” 芙姝听罢,却是站得更直:“芙姝从未听过尚未查明真相,便要人下跪认错的规矩。” “我已看过影像,你还有何要狡辩的?再说,与魔物为伍,你也配开口?!” 他说话声音很大,几乎要将芙姝的耳朵震聋,他放出威亚强迫她跪,芙姝才不服从这样莫名的羞辱,狠狠打了他一拳,然后就被判入最深最黑的那间牢房。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粗鲁的女子!亏得我先前还那般看好你,竟然如此桀骜无礼,即便是尊者来了也救不了你!真真乃邪祟入脑,不可教也!” 长老气疯了,唾骂时的唾沫都能吐到芙姝的脸上。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招其实是在模糊注意力。对于检测魔气这件事,芙姝心里没底。 因为弥空曾说过她身上有波旬的印记,虽然神魂已经妙寂修复过,但是若真‘被检测’出来,更会让暗处算计她的人得寸进尺。 虽然没底,但也不能露怯,她只能先发制人了。 芙姝被几个人押着走,接连几日的打击令她心中火气无地宣泄,她走到半路忽然阴恻恻地笑了几声,而后干脆大笑起来,笑完,她又对着身后那长老竭声嘶吼:“如果魔物使我可以保护自己,不被你们这些为老不尊的狗东西欺辱,那我入了魔,又有何妨?!” 她的声音清亮得似乎能震天撼地,听在那本就愤怒的长老耳中,更是歪门邪道,蛊惑人心! 不远处闷声一响,随即响起几个弟子焦急的声音:“来人呐,乾长老晕倒了!” 刚跨进牢房,芙姝便闻见了浓烈的尸臭味,浓烈到不亚于一百个死尸堆在她面前散发出来的臭味。 “道友,你自求多福罢,莫要乱触,若是死在这间牢里,是无人来收尸的,乾长老有一种特殊的化尸水,能将人连肉身带神魂都能一并化去,你还是服些软好。” 服软,服软,这是芙姝从小到大,听到最多,最可笑的一个骗局。 世间的许许多多的女人,都在被动服软与被动忍耐中失去了本性,服服软,便能从依仗之人口中分得一口肉,可是她们却没想过,其实不服软,不依仗他人,她们或许也完全有能力,凭借自身获得一块更大,更肥美的肉,一昧地向谁俯首低眉,只会引得那人更猖狂的欺辱。 而芙姝最渴望权力,她决心站出来从男人手中争权夺利,她要抢,她不要跟他们做什么商量,便不能再服软,她的字典中从来没有服软与后悔两个词。 如果连她都无法做到的事,那其他人就更不会去做了,如果连她自己都不去反抗,那就更无人敢反抗了。 如果想要更多人跟她一同站起来,她就必须要先站起来,做这个开端。 此时此刻,太清阁某间药房内,四个修士正聚在一处喋喋不休。 白术紧紧扣着桌案,指节几乎扣得发白:“不,我要去救她!她一个人呆在那种牢里得多可怕啊!不能因为她是芙姝,就任由她自生自灭罢?!” “先想好对策,莫急!”弥空嘴上安慰着白术,可自己也急得在门前来回踱步。 白术嗤笑一声,直接大步上前拽住他的僧衣,质问道:“你师尊呢?师妹不是他妻子吗,怎么这时候不来救人,为何每次都是这样?她没有做错事,她根本就是被诬陷的!” 弥空被她一扯,也急了:“我师尊又不是故意不来的!他已经来不了了,我已经没有师尊了!” 小和尚眼里蒙了层雾,他吸了吸鼻子,也有些恼怒,“你如此质问我,难道只有我有师尊,你不也有吗?!” 闻言,白术张张嘴,语气变得弱了些:“我师尊,我们师尊渡劫失败,去岁仙逝了呀。” 她扭头问着坐在地上擦剑的少年:“荀卿,你呢!” “我师尊因为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对手,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自戕了。” 室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四个孤儿面面相觑。 白术颓败地跌坐在地上:“他们到底为何要抓师妹啊,我不信她在凡间勾结邪祟,明明她是最想看到百姓安居乐业的人。” 弥空道:“因为她身上有仙骨,若被化神期修士炼化,可以直接突破大乘,一步登仙。” 说罢,弥空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日果然晚了。他才刚掌管山门事务,就闯出来这么大祸,他日后下黄泉怎么向师尊交代啊! 几人忽然陷入无望的沉默之中,弥空恍然地拍拍脑袋:“不,还有一种可能,或许早就有人知道芙姝身怀仙骨,天雷是他早就设计好的一环,就等着我师尊坐化呢!” 谢然沉重地点点头:“是的,或许我们可以先排查出幕后黑手,太华山化神期的修士有几位?” 几个人马不停蹄地翻了太华山的修士名册,在仙螺上也查阅了最近突破元婴的几位长老。 荀卿越看,越觉得背后发凉。 只有太华宗的修士最擅长不惜一切代价提升实力。若真是太华宗掌门,他们四个大概根本不够塞牙缝的。更何况,他们身后没有人撑腰作保,救出芙姝难于登天。 这时,玄清子站出来说话了:“你们怕被电吗?” 白术指着谢然怀里的小怪物道:“怕什么——啊,这小精怪又说话了!” 它头上生出了一朵小黄花,芙姝一走就变得蔫蔫的,白术想,或许是知道主人不见了,肉眼可见地心情不好。 “我们不怕,您有何办法呢?”荀 卿认真地开口问它。 “劫、雷、牢!”它叉着腰,瞧上去气鼓鼓的。 四人陷入沉默。 玄清子继续摆出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再不济,吾!替你们作保!” 芙姝可是他指定的传人,他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她救出来! “怎样?可决定好了?” 白术扯着嘴角:“谢然,你还是先将它拎到那边的围栏去,让它自个儿玩吧。” 可下一秒,荀卿便对着玄清子跪了下来。 谢然惊了:“荀卿,你作何跪下?” 少年没有解释,只是虔诚地对那只还没半人高的小精怪俯首叩拜了九下。 “太华宗荀卿谢过玄清祖师!求您救救芙姝!”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劫牢 芙姝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在充斥着血污的地上,她躺在这里,已经躺了两日。 门外看守的弟子手捧话本来回看了几百次,有时候抬起头看看她,眼里满是惋惜。 “你们为何这样看我?”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将话本递给芙姝看。 “误入歧途,还是及时止损罢,道友,一会儿掌门来了,你可千万说实话。” 他们对芙姝的称呼已经从师妹变成了道友,不过芙姝更喜欢道友二字,便默认了。 那本话本,原是逍遥宗的弟子在去岐山时写的游记,上面记载了几个大事件,还记载了几段民间风流故事:“道友,你看,这章是写你的,那弟子很喜欢你,足写了数千字,印了三千本,还说你是他最为钦慕之人!” 芙姝顺着他指着的地方开始阅读。 【少女遥遥站在山巅处,但见芙蓉玉面,唇似樱桃,身着金缕五彩衣,仙腰袅娜楚楚动人。一对玉指如葱,裙袂翩跹,犹如王母宴蟠桃,却似嫦娥居月殿,端的便是一道倾国倾城之姿。】 接下来还有一大段关于她五官与性格的意淫联想,芙姝每看一段,便要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看下去。两个看守的弟子看着芙姝如今蓬头垢面的模样,实在与书中差别太大,知道她是看到此处心情不好受,便开口安慰了几句。 “道友,在牢里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我知道你们女子都爱美—— ” 芙姝沉默地合上书,深深呼吸几遭,随即赤拳砸入地里,砸出个浅坑,她磨着后槽牙,不顾雷霆打在手臂上的剧痛,伸手拽住那弟子的衣领:“你说这些游记印了多少本?” “三,三千本,你……疯子,不要命啦!” 那弟子吓得不轻,赶紧将书丢开,书页碰到雷霆,片刻便被雷火烧成灰烬。 芙姝想,她是很爱美,而且她还被人用那样美的词那样歌颂,更是美得不得了。可那人赞扬她的外表,赞美她柔弱娇艳的一面,却对她如何引雷,如何努力在一滩泥泞中起舞,如何奋力使用双臂挥动几百斤的法器视而不见?! 是不值得被歌颂吗?还是他们觉得这不美?可分明下一章便是写荀卿英雄救美的风流事迹啊,站立时才高八斗芝兰玉树,执剑时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明明就很会写嘛。 悲愤几乎要从胸腔中涌出来。 芙姝咽了口唾沫,忍了心火,平静道:“告诉这个人,他师尊年过七十风韵犹存,他掌门风情万种楚楚动人,他爹不施粉黛弱柳扶风,他兄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他弟玉指如葱婀娜多姿,他自己小家碧玉美若天仙。” 那弟子听了,大惊失色道:“道友,你怎能这样侮辱逍遥宗?!” 芙姝气得笑了:“放到我身上便是歌颂,放到他们身上便是侮辱了?你们不是说这些词很美吗,你们自己怎么不用啊?!” “魔,魔女,你放手,你快放手,啊啊啊——!”那人的手指碰到了一丝丝电流,便痛得大声哭叫。 芙姝与他僵持了一会儿,力气全无后颓然坐在地上。另一个守卫的弟子赶紧将那受了一点伤的弟子拉开:“疯了!离那魔女远点儿!” 芙姝眨眨眼,发现她的那只手臂上滋滋冒血,露出苍然的白骨,她痛得眼睛赤红,狼狈极了,好话赖话被他们说尽,她不疯谁疯? 那两名弟子骂了她几声,见自己指尖流血不止,便匆忙走了出去寻求帮助。牢房又恢复了一片寂静。芙姝抱着膝盖,默默闭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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