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姝坐在一旁,揶揄着两人:“你俩感情何时这么好了?比赛也要手拉手一起?” 说是这么说,芙姝却对此二人没什么期待,因为女工所要时间也长,她便决定与夏桃慕先去逛西湖,逛了几个时辰,人愈来愈多,芙姝又与她走散了。 她走走停停,心下焦急,期间落了点小雨,湖上泛起一层青烟似的雾,朦朦胧胧的,她又忍不住停步看了一会儿。待妙寂寻到芙姝时,她正闲暇地坐在柳岸旁,捧着酒坛,面颊落了两团粉云,神情慵懒闲适。 角落里,有不怀好意的混混搓着手,正低声与同伴交流,眼中露了些贪婪。妙寂执着伞,神情微冷,他大步走上前,默默坐于她身侧。 芙姝淋了雨,发间氤着潮气。她惫懒地抬起眼皮,发现他手掌中央正放着一对小巧的贝簪。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芙姝闻见了丝丝缕缕的檀香。 那股轻暖的檀香,被雨的潮意一蒸,蓦然变得厚重起来。 “你赢了?!”少女眉眼弯弯,看他的眼中波光明灭,透出莫大的惊喜。 妙寂张张口:“……” 一时心乱如蝶。 少年生得一副好相貌,乌眉红唇,睫羽颤动,惹人心怜。芙姝乐呵呵地在他颊边印上一口,笑道:“你帮我簪上。” 他一愣,执伞的手微微收拢,垂眸望着那樽酒:“你醉了。” “不许你来你去……要喊姐姐……” 下一刻,乌发于眼前流泻—— 她顺势靠在他身上:“快帮我啊!” 少年脊背僵了片刻,偏过头道:“你是醉得狠了。” 目光冷清,声音却轻柔。 芙姝嘿嘿笑了两声,又伸手捏捏他的脸,嘟嘟囔囔:“少年老成,不好不好。” 妙寂无法反驳,只得任由她揉捏。他执着贝簪,在她发间比了两下,平静道:“你今日梳的发髻不适合戴簪。” 芙姝沉吟一下,点点头,心下却在思考另一件事。 此子何时熏了檀香的?明明傍晚出门前还没有味道! “那我替你戴。”芙姝接过发簪,却无意间将他束发的发带挑开了。 “……”少女捏着那一段墨发,眨眨眼,神情有些无措。 她想了一会儿,想得恼了,又举起酒坛道:“这酒滋味甚好,陆郎尝尝?” 妙寂不为所动地摇摇头:“不尝。” 芙姝单手擒住他的肩头,整个人倾身凑上前去问:“真的?” 望着眼前倏然放大的一张脸,妙寂有片刻的怔愣。他被芙姝身上的酒气烫得头脑发晕,不禁伸手伸手推了推她。 太近了。 只见他的嘴唇吐出无比薄情的四个字:“娘子自重。” 芙姝装作没听到,凑得更近了些,几乎与他鼻尖对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错。 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油纸伞,发出啪嗒轻响。他的心头也像被雨淋了似的,挤成一团,粘腻潮湿。那袍袖底下的指尖颤抖着,蜷握成拳,又倏然松开。 他最终还是推开了她。 “还有人在看。”他垂眼,不敢再抬头看她。 可是芙姝一饮酒就犯迷糊,街头嘈杂的人声嗡作一团。 “可是,为何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呢?”她靠在他肩头,嘟嘟囔囔,“明明出门前还没有的,真奇怪……” 妙寂:“……” 一颗高悬的心重重跌落,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竟是被她当成自己的替身了! 妙寂背影僵着,说不清自己如今是什么滋味,方才他过于激动,以至于隐藏不住自身的气息。 前世今生的因果环环相扣,如今才堪堪扣到了他头上。 是因果,亦是报应。 芙姝见他没反应,半阖上眼,模糊中发现他的侧脸着实很像某个人,好像好像。 “妙寂……” 芙姝仰头,在他的唇上极轻地印上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远处璀璨的烟花于夜空中恣意绽放,他的心绪亦在那个瞬间炸成团团烟花。 在此之前,他自觉亏欠她太多,无法弥补。 原本分出一丝神识来看她,亦只是想看她与那几个少年人阖家团圆,幸福美满…… 他原以为,像那样远远看着,便足够了。 可谁知,现下被她吻过的地方如火烧般熨烫,是他又动了私心。 芙姝…… 芙姝…… 他于心底默默念着眼前人的名字。 少年垂眸,望着那双微朦的眼,犹豫几息,终是回吻上去。 手边掉落的伞挡住了行人,袍袖底下的手终是忍不住与她相互交缠紧扣,似乎再也无法分开。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菩萨 七夕夜后,她每日都刻意绕过官学那段路,多走半个时辰才到家。 芙姝每想起那双懵懂乖巧的眼,盯着她喊出亡夫的名字时,都很想给自己来一下。 跟谁调情不好,偏得是! 还好那晚只是亲了一下嘴,芙姝心下一阵侥幸。 夕阳西下,她又准备走另一条路回家。这条路靠河,傍晚凉风习习。她如闲逛般,将目光随意投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却在见到某个角落时陡然停滞。 “几日没来学堂便如此嚣张?谁给你的胆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喜欢吃泥巴么?那给我鞋底舔干净吧!”陆玄简被几个少年郎捆缚住,以一个极其憋屈的姿势趴在地上。额头沾了好些泥印鞋印,整张脸都脏得不行。 紧接着,他被几个纨绔的少年郎推入水中! 嘭—— 湖面炸起一阵水花,站在湖对岸的芙姝一下子愣住了。 她心头火起:“喂——你们欺负谁呢?你们这群好吃懒做有娘生没娘养的竖子小儿!!” 芙姝二话不说脱掉自己的鞋狠掷过去,正中一人的眉心! 她没控制力道,那鞋底又硬,将那人的额头砸得凹了个坑,汩汩冒血。 “啊啊啊——我额上怎么流血了?!” 几人手忙脚乱,乱作一团。芙姝长吸了口气,趁机跳下水救人。 …… 妙寂不熟水性。 本只是想把控好这几人的节奏等她来,却未想—— 一道俏丽的粉衣身影跃入水中。 他张张口,想喊她的名字,却被涌进鼻腔的湖水呛得脑袋发晕 。 芙姝…… 她在水中灵动得像条鱼,不一会便拽住了他的衣带,用它堵住他喃喃自语的口。好在芙姝锻过体,只手拽起一个少年完全没问题。 待妙寂再醒来,便是在她的医馆里了。 “怎么褪色了呢……怎么会……”一道焦急的女声如蚊子一般萦绕在他耳畔。 什么褪色?妙寂心中疑惑,将目光转向不远处侧对着自己的芙姝。她头上的水还没滴干净,手里捧着什么东西,神情十分无措。 “咳、咳咳!那是何物?” 芙姝即刻将身子转向他,把那物藏在背后,向他拉出一个勉强的笑:“没,没什么,你醒啦?” 芙姝每每心虚,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看左下方。 “你拿的是何物?咳咳!”他正想坐起来,未料又被胸腔中的水呛到,咳得肺都要呕出来。 芙姝再顾不得那根贝簪为何会褪色了,赶忙帮他顺气,那根簪子顺势掉在地上,孤零零地碎成两截。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在外面那层物质掉色之后,那只是一根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灌了石灰的石簪,连木簪都算不上。芙姝亲眼看着他的面色一点点变白,心道大事不好,便干笑着将那根簪子拾起,插在自己发间:“没事,断了也好看,哈哈……” “可它是假的。”少年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股森然的幽冷,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根簪子,芙姝看得脊背发毛。 这应是他很努力才拿到的吧?芙姝想。 不想他太伤心,她便接着开口道:“额,假、假的也很好看!!” “没事儿的,岁岁平安!”芙姝将他轻轻揽过,拍着脊背安抚,“莫难过了。” 见他仍沉默不语,她便又假装愤怒地挥拳:“哼,这些个无良摊贩,就知道闹噱头!看我不早晚给他端了!” 芙姝这边安慰着,少年轻轻蹭了蹭她的颈窝,闻着熟悉的味道,狂乱的心绪逐渐安定下来。 晚上,芙姝又留下来守夜。她半靠在椅背上,忽然觉得自己很困,意识逐渐陷入一团胶着的黑泥之中,下面还有无数只手不断拉扯,似乎要让她陷得更深。 隐约间她再次陷入梦魇,梦见有谁压着她一边边笨拙地吻,尔后脊背又分出来六只手臂,全都用来抱她了!压得她动弹不得,从生涩到熟稔,最后统统化为热烈的亲昵。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直对她说。 芙姝伸手摸上他的唇瓣,想让他别说了,却被他径直咬了一口。 她一下吃痛,便哀声道:“你、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求你,你就安心地去吧!” 妙寂没回答她,身下不断动作,芙姝的额发逐渐被汗浸湿,她微仰起头喘息,努力睁开双眼与他对视,却发现那眼底一片死寂,如同焚着冷焰,额间莲火忽现,透着一股邪气,于他眉心跃动,汹涌的爱意与杀意在他眼中生生灭灭。 这副面容芙姝不是没有见过,多年前他生了心魔,差些把她舌头嚼吧嚼吧吃了! 她隐约觉得他有点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不成是太久没做噩梦?没能入梦陪他?炽热的气息将她面颊蒸得通红,她改而捧起他的脸,在额间印上讨好的一吻。 佛者浑身一颤,身下猛顶,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语撞得支离破碎。 芙姝顿时委屈极了,止不住地哭喘,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却又被他尽数舔吻,喉间滚动着咽下。云雨初歇,芙姝累得靠在他身上,听见他仍在说对不起,言语中带着深刻的抱憾。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芙姝十分不解。 * 翌日,王大石坐在出城的马车上,上下颠簸。 他最近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或许是自己是空手套白狼的事做多了睡不着,亦或者是即将发财,激动到舍不得合眼。 谁能想到那样一个矜贵的小郎君,绣工会那么好,一连绣了三块锦帕,还是双面绣!虽说图案绣得小是小了点,胜在技艺精致!收摊后他连夜拿去典当行,竟当了三千两! 娘嘞! 他正愁娶不到婆娘,这下好了,有了这三千两,婆娘,房子,什么都有了,这辈子都不用愁咯! 他在车中坐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干笑。 果然这人呐,不做点亏心事儿这辈子都挣不到大钱,那些个朱门绣户,哪家是干净的? 不过这三千两攥在手里着实有点烫手,王大石打算路上再找个菩萨庙拜拜,贡献点香案钱,消个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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