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妹妹多大了,他还是把她当个孩子一样,每次回来都要背着她走路。 钱为看见他那半张脸,吓的倒退了两步。 虽然他蒙着脸看不见眼睛以下,可眼睛以上看的清清楚楚,半张脸如玉般洁白,剑眉峥然,可另一半却被狰狞的烧伤疤痕爬满,连眉毛都烧到没有生出来如鬼怪一般狰狞可怖。 林沉玉一把抱住了他。轻轻唤了声哥哥。 她垂眸,看见哥哥那半边面,胸口一窒,眼眶有些湿润,她想起来这次晚回来的原因——都是为了去找金陵王要烧伤药。 可烧伤药是假的,后续又惹出那么多麻烦来…… 她低了头,有些沮丧:“哥,还是没有找到药膏,我还被人骗了,经历了许多许多的怪事。” 林浮光侧过脸来,他用完好的半张脸看她,眼神里泛起一丝温和之意,声音很轻: “你能回来我就很开心了,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不要药,男子汉大丈夫,容貌总是无关紧要的。” 说罢,他低头蹭了蹭林沉玉的额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欢迎回家,妹妹。” 林沉玉揉揉眼睛,然后搂着哥哥的脖子,眼里亮晶晶的:“一边回去我一边和你说我一路遇到的事情!”她指着身后的衡山派子弟们:“这几位是衡山派的人,叶掌门和他的女儿,还有牧归,还有钱为。” 她指尖点向顾盼生:“哦对了哥,给你看我新收的小徒弟!桃花。” 然后她看向正准备悄悄溜走的海东青,眯着眼:“哥,把他逮起来捆到马厩里去,我有用处。” “你有病啊!”海东青瞪大眼睛,下一秒却被人一个肘击打昏了过去。林浮光掐着他,就如同掐着小鸡子似的。 顾盼生乖巧的走上前来,盈盈的一行礼,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林沉玉扑向她哥哥的时候,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惶恐,那种惶恐,上一次经历还是在太妃离去的时候,他怔怔的躲在角落里,看着太妃闭上眼,再也不能说话。 那种惶恐,孤苦无助如潮水般席卷着他。 他看见林沉玉微红的指尖指着自己,忽然鬼使神差的勾住了她的手,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害怕林沉玉离开他,哪怕是视线范围外,他也会惊慌。 这行为实在不像他。 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沉玉已经反握住了他的手,他怔怔的跟在她身边,脑袋一片空白。 ...... 他为什么要那么焦灼?为什么要勾住林沉玉的手呢? 他不知道,只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 林沉玉笑眯眯的趴在哥哥背上,摇着着顾盼生的手,哥哥的背宽厚而有力,小徒弟的手温暖,她疲惫的身心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终于回来了啊。 “爹娘呢?怎么没看见爹娘来?”林沉玉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林浮光背微微一僵,他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
第40章 叶蓁蓁开始打量起渔村来, 她之前就听说更九州是世外桃源,可如今看来,这周围具是浅沙渔村, 隐约看见三三两两的茅草屋和挂着的渔网。 她有些觉得失望, 钱为悄悄道:“这要是世外桃源,那我们家是玉皇大帝的老巢,嫦娥的广寒宫。” “想什么呢,这才哪到哪,上车。”林沉玉一眼看出来他们内心所想, 笑道:“这里更九州差的还远呢,还有一个时辰的车程呢。” 钱为:? 一个时辰?谁回家要翻江倒海, 再坐一个时辰的车啊? 林浮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马车来, 马车由两匹马架着, 车身长而宽,能坐下七八个人, 叶蓁蓁和牧归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想把叶维桢架上去,憋红了脸却做不到。 钱为气喘吁吁推着他:“掌门,你能不能把海水吐一吐啊, 我推不动啊。” 林浮光上前,单手拎住叶维桢衣领, 轻轻一提,就把他放了进去。一百多斤的男子在他眼里就如小鸡似的轻松。 钱为:“……” 林沉玉在旁边哈哈大笑:“我哥哥手劲可大了, 在军营里面的时候, 他们都说我哥这个手劲,肯定是梅英转世呢!” 相传百年前那位战神, 虽为女子却力大无比,力能举鼎, 劈山断海,无所不能。 衡山派几个师徒上去了,顾盼生也坐在了马车边缘上,林沉玉兄妹二人双双跨马,驾起来了车。 远离了渔村后,往岛上走便是山路,进去后周围都是青葱绿意,时不时看见涧溪涌动,从马车上看去,那些个远近处青山陡峭,碧水如带,似活了般的往后倒,一路的青山绿水晃的人眼都绿的,林沉玉家住在中心的岛屿上,从岸边来去需要跨过山头溪流,马车得走半个时辰才能到。 顾盼生坐在马车里,透过轿帘看风景。一路都是青山绿树,海边的树生的格外高大喜人,今日太阳不怎么好,海上风浪大,连带着岛上都有些闷热的气息,空气里传来花香,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沁人心脾的笑。 过了山,眼前是一片硕大的水塘,如明镜悬中,映着青山白日,倒映相同。 钱为愣住了:“还没到吗?” 林沉玉已经开始笑了,这一半的路都没走到呢。 一行人又换了扁舟,继续往对岸小岛上过去。到了岛上,他们还要翻过一座山,才能看见更九州。 钱为已经麻木了:“侯爷啊,你回个家,不比南飞的大雁轻松啊……要是我让住这里,再世外桃源的地方……我死都不愿意的!” 林沉玉不说话,只是擦擦额头的汗,看着对面:“到了。 越过了一座小山峰后,隐隐约约能看见前面了,叶蓁蓁不由得惊叹了一声,叶维桢也愣住了,一笑: “不愧是更九州。” 在一众群山环绕,青水荥带中,兀然空出来一片潭水,清澈如许映着天,叫人分不清哪个是天哪个是影。潭边一座山头,陡峭更胜,云雾缭绕,阳光如纱虚虚的笼着山腰,自那山腰,凌空凭着山体建起来一座百尺高楼,雕梁画栋,摘星揽月,远远望见高楼上飘扬的各色布幡。 “那是我爹给我娘兴的揽月阁。” 阁楼脚下,俨然是平地兴起来的宅院,青砖黛瓦墙起来大约百亩土地大小,里面隐隐可见各式各样的房子错落其中。有竹门竹窗黄绿一片的茅草屋,还有夯的结实的黄土屋,也有江南风光的小院落,桃花画在白墙上,黛瓦上带着昨日的霜。各色建筑,都在这里有所体现,一应俱全。 院落后隐隐可见梯田,依山而建,一汪汪的地里蓄着水,排列整齐犹如楼梯,一眼望去堆砌的明澈如镜。 如此精美的建筑,如此广袤的农田。 钱为眼睛看直了:“我的娘啊,给我住这里,让我每天走二十里地也行。我回去让我爹多努力努力,早日我也能搞个小更九州。” 马车还没挺稳,林沉玉迫不及待的往外一跳。林浮光一只手稳稳当当的扶住了她,林沉玉嘿了一声,抬头看去,大门敞开着,门口刻着的桃符已经重新油了一遍,锃亮锃亮的。 上面写着 嫏环居福地,龙虎拟仙山。 这对联乃是是先皇亲手书的字拓上木板,又用刀刻下来的,林沉玉拍了拍顾盼生的肩膀,指了指对联,低声道:“这就是你爹的字。” 顾盼生垂眸看去,他的父皇除了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痛苦,没有给他留下一丝的痕迹,他对于这个爹没有什么感情,有和没有都一个样。 如今看见了他的字,心里却莫名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来,好似透过木板的字,得以窥见他父亲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可那又怎样呢?他看了一眼就收回来了目光,他连他父皇的面都没见过,说来却也叫人好笑。 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不再看。 然后,捏着林沉玉的衣袖的手微微攥紧了几分。 * “爹!娘!” 林沉玉一边喊着,一边进了院子,按理说她回来的时候,娘亲总是会倚门而望,和爹一边闲聊一边等他们,可今日倒好,两个人都没了踪影。 “澹台伯父?” 林沉玉轻车熟路绕到一处竹屋茅舍中,这院中又有一个小院,篱笆围成,一个小的茅竹门,推开了能看见两三株不知名的树,树下有石凳竹桌,上面堆着枯叶七八。正前面的竹屋,高了地面一尺有余,拔地而起,屋后凤竹如许,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实在是个清雅凄惨的居所,她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林沉玉彻底懵住了,她看向林浮光。 “他们人呢?” 林浮光面露担忧: “我早你六七日回来,正月初一回的家。我回家的前一天,也就是除夕夜,爹娘已经连夜离开了更九州。” 林沉玉彻底愣住了。 她跟唐僧取经一般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好不容易回来了,爹娘又走了? * 林浮光回来的日子,是正月初一。 他刚刚踏上外围的渔村,细碎的纸钱就飘落在他脚边,耳边依稀听见嚎啕哭声,他低眉看去,茫茫地上,鞭炮纸屑和苍白纸钱混杂在一起,红的白的碎屑满在地上,应该是村里死了人。他心里不为所动,生死乃是常事,他见的多了。 这海边住着的,多数都是当年更九州原来的住民,也有他娘秦虹的手下兵——当年也有一些告老还乡后,却无家可归的人,也跟着秦虹出海,在渔村安居了下来。 有人坐着唠嗑:“昨儿除夕夜里人就咽气了,死的好惨啊……” “可不是嘛,哪里见过那样的死法?虽然是个人见人嫌的傻子,可到底是个人,被野狗咬成那样……” 林浮光皱眉。 等等,更九州哪里来的野狗? 不过他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在他眼里,和家人团聚是第一要义,他追星赶月,终于回到了自家院落里,可等待他的,却是门环上的锁。一般爹娘在家,外面是不会落锁的。 他翻了进去,小心翼翼的避开几处机关。看了爹娘住的黄土房,又看了澹台叔的居所,都没有人。他又跑进了堂厅,大家用餐的地方。 桌上摆着一桌年夜饭,已经冷透了。菜肴已经挨了筷子,看得出来大家已经吃过了,剩了一些残羹冷炙,却没人收拾干净。酒杯倒在桌上,酒液已经凝干了。 他拐进屏风后的厅堂,板壁前的条案上,搁着封未曾封口的信。 * 林沉玉无力扶额: “除夕夜搁了筷子就跑,得多紧急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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