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昭没有回答陆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正如她不知道今晚的陆劲到底遇到了什么,才能让他如此脆弱不堪,像是一条渴望被收留的流浪狗。
第31章 陆劲神清气爽地吃着虾饺, 喝热热的茶汤。 林如昭观察了他许久,但并未找到昨晚留下的丝毫关于脆弱的痕迹,这一度让她以为那些只是她睡迷糊了做的梦而已。 可无缘无故的, 她何必要去梦一个脆弱不堪的陆劲? 陆劲将那一笼捏得小巧的虾饺都吃完了, 又吃了一大碗馎饦,方才停了筷子,要了茶水漱了口。 他起身,林如昭忽然叫住他:“陆劲,你为何要叫我娇娇?” 很突然的问题, 但林如昭趁着的就是他急于出门的这一突然时刻,果然陆劲并未多想,便道:“你那么娇滴滴,叫你娇娇正合适。” 就这样也没说漏嘴,林如昭还不知陆劲能嘴严成这样。 她有些不甘心,陆劲走过来, 摸了摸她的头:“晚间饿了可以早些用膳,不必等我,但是晚上再不许分房了,你就算搬到屋顶上去睡,老子都能翻上去找你。” 说完他就出门上值去了。 瞧那样子心情倒是舒畅, 林如昭反而连饭都吃不下去,勉强喝了半碗羹便作罢。 用过饭, 林如昭便去万寿堂请安, 正巧老太太也刚和施韵筝用完了膳,正在一起说话。 施韵筝与林如昭一向是没有话说的, 也知道她近来很得老太太喜欢,于是起身与她见过后, 便退了出去。 林如昭顺势坐了下来。 林如昭一坐下来便琢磨着和老太太打听起军营的事来:“祖母,我在家中时偶然听父亲提起过,道军中是有军妓的,通常由犯了事被抄家流放的罪女充入,可有此事?” 这是林如昭想出来的,她觉得陆劲最后没娶成心上人很可能是受世俗影响,两人难以在一起。 而能被世俗影响的不外乎就是地位或者身份。 前侯夫人出身低微,可见武安侯府也不看重地位,但林如昭以为这种不看重也是有限度的,譬如,如果对方是戴罪之身,那就是最宽厚的人家也容不下了。 陆劲又戎马奔波,他最容易接触到的罪女只有军营里的军妓。 当然,林如昭也不认为陆劲会把这种事写进家书里,她来问不过是想从老太太这咬死军妓这类人的存在,别到时候去质问了,再被陆劲那混球以虎师没有军妓给搪塞过去。 “虎师没有军妓。” “果……欸?”林如昭吃惊不已。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好吃惊的,虎师是骁勇奋战之师,你知道要练出这样一支军队的要义是什么吗?就是严明的军纪,诸如酒色之类能拖垮意志,靡乱纪律,进而影响大局的东西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林如昭道:“可是我听说军营里是必须要有军妓的,如此才能让士兵更加骁勇……” 老太太摇摇头道:“不仅仅是抱朴他娘,就是我还年轻时,也代掌过虎师,军妓到底可怜,我在时就不让设了,以后就更加没有了。” 老太太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想来虎师的军营是很干净的,但军营之外呢? 对方有没有可能是青楼妓子? 林如昭正在发愁该如何去试探,就见伏真从外头进了来。 原来是这样,外院兄弟二人的开支一向是伏真在统筹,昨日他陪着陆劲也去半山跑了马,只是不幸的是他的骑装在与人比试时被弄坏了,今日来和老太太支了银子去做。 ——伏真是虎师副将,是家将,朝廷不负责供养。 老太太支了银子给他,林如昭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副将要出门做衣裳,正好我认识上京许多的裁衣铺子,知道哪家铺子用料最讲究,掌柜的最有良心,不如我陪副将去。” 伏真忙道:“这哪里能劳动小夫人。” “我正好也想去看看铺子里上了什么秋天的衣料,顺脚的事。”林如昭不理会伏真,只向着老太太,“况且我从没去过北境,十分好奇那里的风光,也顺便听听副将给我讲解。” 老太太道:“去吧。” 没办法,伏真挂着一张苦脸,亦步亦趋跟着林如昭出去了。 他总觉得林如昭忽然冒出来的好心是别有所图,果然,林如昭一上了马车,也不肯叫他骑马,掀了帘栊非要他上车。 伏真这哪敢啊,郑玉章珠玉在前,他看林如昭总觉得像是在看一个能摄人魂魄的妖女,不自觉地就把人勾的七荤八素,直到被侯爷的铁拳锤过,才能勉勉强强记起自己到底是哪根葱哪颗蒜。 因此伏真连连拒绝。 林如昭嗤笑了声:“你不上来?好,我去跟陆劲说,还说我是侯府主人呢,他的副将都不肯听我话。” 伏真浑身一僵。 这世上比塞北的寒风还要可怕的是女人的枕头风,他可不想出师未捷就被这阵猛风给杀死,伏真忙不迭地爬上马车,但也十分乖觉地就挨着帘栊坐,方便事态不妙时,夺门而出。 林如昭见他这样戒备的模样,只觉好笑,她问道:“会喝酒吗?” 伏真点点头。 林如昭沉吟了下,让车夫改了道,去了家专卖米酒的酒铺,要了两坛酒,把马车停在当街口,让伏真都给灌了。 伏真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也知道上京酒水淡,因此拔了酒塞就抬坛灌了起来,他喝酒如喝水,听林如昭忽然问他:“上京的酒好喝还是北境的酒好喝?” 伏真想都没想:“自然是北境。” “北境最好喝的酒在出自哪里?” “望春楼。” “北境最好听的琵琶在哪里?” “宜雪居的三娘。” “你常去听?” “常去?” “陆劲也常去听?” “不曾。” 伏真答完后才意识到他回答了个什么东西,他仍旧提着酒坛,酒香飘在他周侧,他却什么都闻不到了。 原来今天摊上事的不是他,而是侯爷啊。 伏真这么一想,看向了林如昭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林如昭胆子确实大,行事没有一般闺阁女郎的顾忌,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胆敢在侯爷的脸上划出那么长的指甲痕。 这件事,再加上郑玉章的事,许多种种拢在一起,说实话,伏真因此对林如昭不满很久了,他觉得侯爷或许是因为碍着林首辅的脸面,因此不好苛责林如昭,那么他这个做下属的确有必要替陆劲扮扮红脸,振振夫纲了。 嫉妒是七出之一,他正好拿这个唬唬林如昭,让她知道既然做了他人妇,自当贤淑良德。 伏真道:“小夫人刚才问什么?末将好像答错了,侯爷是常去听的。” 林如昭面无表情的:“是吗?” 伏真道:“侯爷不仅常去听,还总夸三娘琵琶弹得好,赏了她好多金银。” 林如昭长睫微颤,似乎有些伤心:“除了给她金银,可否也想过给她赎身脱了贱籍?” 伏真忙道:“那自然是不曾,侯爷每回去,都只是听琵琶而已。” 笑话,陆劲去听琵琶,那是风雅,可是要给乐妓赎身,性质就不一样了,他疯了才会去败坏陆劲的名声。 出乎意料的,林如昭怔了一下,好像很意外:“只是听琵琶?没有入床帏?” “那必然是没有的!”伏真正色道,“夫人把我们侯爷当作了什么?此等流连烟花柳巷玩物丧志之事,我们侯爷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话已至此,林如昭的脸上已经露出了鄙夷之事:“都说你与你兄长是陆劲身边之人,最得信赖,原来连你也不知道。”她懒懒抬手,“退下吧,铺子在沿街第三十家,自己走过去就是,不送。” 伏真下了马车还觉得满头雾水,夫人同下属来打听夫君的行踪不奇怪,可是打听完后林如昭一脸失落遗憾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还盼着侯爷在外面有人吗? 伏真思及方才林如昭的表现,再想起他的回答,莫名有些不安,这下连衣服都不要做了,雇了匹马,往卫所赶去。 等陆劲知道此事后已经是午膳时间了,可恨还有差事在身,他不能立刻回去,只好提脚踹了伏真几屁股,等到终于可以下值的时候,忙拎着伏真回去负荆请罪去了。 “听你娘个琵琶,老子听得懂那玩意吗?哪回不是你小子拉人去听琵琶,留老子在侯府里跟人摇骰子喝大酒?还入床帏?老子身边除了你们这帮臭烘烘的汉子还有谁?” 陆劲气得拿马鞭抽伏真。 伏真不敢躲,硬生生地受了下来,又道:“我给侯爷解释了,真的解释了。” 陆劲吼他:“那造谣的你怎么不解释?” 陆劲一边抽着伏真,一边进了偏门,结果垂花门处,东菱正等着他们。 陆劲见了她就有点不大好意思,收了马鞭,道:“夫人在做什么?” 他边说边要跨过垂花门,却不想被东菱伸手拦住,陆劲心里咯噔一下,偏脸看向东菱。 东菱道:“夫人今日特意去醉仙楼叫了一桌席面,放在外院,还自掏嫁妆,请了红袖阁的琵琶女来,夫人还说醉仙楼的酒比不得望春楼的烈,或许琵琶女也不如那三娘,不过没关系,她嫁妆多,侯爷与副将尽管听,哪怕听到双耳冒血,她也请得起。” 东菱说罢,款款离去,只剩了个傻眼的陆劲和伏真。 伏真现在的感觉当真好极了,他道:“侯爷,你看,夫纲就得振起来,别把女郎捧太高了,否则她就会蹬鼻子上脸,而应该让她意识到,她也不过如此,她才会小心翼翼伺候着你。” 陆劲冷声道:“说完了?” 伏真一瞧他那样就知道他在生大气,忙噤声。 陆劲道:“来,老子教你怎么振夫纲。” 他把伏真拎到了外院,那里头如东菱所言,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席面,还候着个穿红绡的琵琶女,陆劲看了她一眼,过去把她的琵琶拿来,而后抽出佩剑,将琵琶砍断,抽出琵琶弦。 那琵琶女不明所以,被吓得不敢出声,只能往僻静角落躲去,陆劲也无暇管她,就让伏真背着手用琵琶弦捆住。 那弦又韧又细,陆劲捆得又紧,伏真根本不敢动,陆劲还拍了拍他的脸,道:“待会儿跪到青梧院去,一刻都不要停歇把事情说清楚,直到娇娇听到为止,肯相信你为止,你才算把老子的清白给澄清清楚了,听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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