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太医之后,娇儿便将这归云扇交给了清欢,并低低解释道:“这便是那位高人赠予太子殿下的扇子,十殿下怕太子殿下受刺激,便偷偷藏了,没叫太子殿下看见。但赠扇之事,宫中人人尽知,十殿下只能伪造一把假的代替。” “太子殿下的性子,娘娘是知道的。所以,这一把真的,十殿下也不好带在身上,便叫奴婢先交给娘娘收着。十殿下还说,太子殿下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没什么大碍,娘娘不必过虑,安心养胎要紧。” 那日不知怎的,她莫名不敢打开这把扇子,就那么将它放在了枕边,直到今天才有勇气打开。 默念着扇面上的四行小字,清欢百转千回,不知该喜该忧。 静雪心痴,慕云无悔,说的是那静雪阁的婵公主么? 共谪凡,若果真是……那她又算什么呢? 思及此处,清欢心下一阵酸楚,忙将折扇翻转,另一面的“归云”二字,却令她骤然发慌。 归云,是谁归云,归哪里的云?是归云,还是云归…… 清欢越想越慌,思绪翻涌之下,一阵恶心又泛了上来,清欢少不得掩住口鼻,难以自制地作呕起来。 清欢一向身强体健,鲜少尝过这种滋味儿,呕了没几下,便难受得眼泪都出来了。 如今娴妃身怀龙种,可是半点都马虎不得,外间少不得有人守着。听见动静,外间值守的娇儿立刻进了内室。 “娘娘又害喜了……” 瞥了一眼榻上展开的归云扇,娇儿不动声色地说道,并自荷包中取出一颗梅子递给了清欢。 深呼吸几次后,清欢总算缓过劲来,将娇儿递来的梅子送入口中,丝丝酸甜,清爽可口,清欢顿觉舒服良多。 可一想到许静辰,清欢就又忍不住想哭。 只这几下,她便难受若此,阿辰的隐疾,比她这反应要严重千百倍,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清欢越想越心疼,眼泪说流就流了下来。 娇儿见状,少不得低低安慰道:“娘娘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千万珍重才是啊!” 娇儿的语气并不怎么和善,这也是她一贯的风格,但说的话却是十分有用的,清欢一听,立刻定了定心神,匆匆擦了擦眼角,强颜欢笑道:“我会的……” 阿辰,这是你的骨肉啊,我一定会,把他保护得好好的…… 双手轻轻抚上小腹,清欢杏眸流转,仿佛又见到了她心爱的少年。 三月前的那一晚,她离经叛道,为许静辰解了幻情酒。 解幻情酒,十解九孕。 为保万无一失,第二日她寻了个借口,将磬和帝哄到了落霞宫。 她对磬和帝说,太子与太子妃已成眷属,她一念执着又有何益,终究她也是个寻常女子,也总要活下去。 那一晚,她哄着磬和帝喝下了幻情酒,那是宛贵妃特意备好的。 天子幻情,贵妃相伴,落霞殿内室里,帝妃一夜春宵。 前夜贵妃传功,精元已损,再无受孕的可能。 事成之后,贵妃离去,而她则划破手臂,造了个沐浴皇恩的假象,天衣无缝……
第206章 春雪 今年雨水甚多,暑夏也去得偏早,立秋后连下了几日大雨,天气一下子就凉爽了起来,颇有秋高气爽的感觉了。 但于许静瞳而言,再温柔的换季都是躲不过去的劫难。 这日恰是七夕,才晴了两日的天,又阴沉沉地下起了小雨。艺馨小筑内室里,许静瞳伏枕抱被,又一次咳到昏死过去。隔帘外的几案上放着水盆,几块染血的白帕浸在水里,有些触目惊心。 日前,许静瞳中暑病了大半个月,才好了没几日,秋后连日阴雨又触犯了弱疾,没日没夜地咳嗽,还吐得厉害,汤药总是好容易喂进去几口,没一会儿又吐干净了。 前几日尚且只是干咳,昨夜突然就咳出了血,人也是除了咳嗽便是昏睡,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了。 太医们束手无策,也没有一个人敢直言说十二殿下不行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磬和帝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为难人,见大家都跪着不敢吭声,竟主动轻叹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们都回去吧,吴太医留下。” 众太医战战兢兢地退去,一面为自己感到庆幸,一面也不忘替新上任的太医令吴引捏一把冷汗。 却不想,磬和帝留下吴太医,并不因为他是新上任的太医令,而是因为他有个义女名唤吴晴。 遥念春雪折枝意,当撷玉雨伴无情。太医之女……纵然匪夷所思,纵然玄乎其玄,磬和帝也只能再试一试了。 于是,大家都只知道天子将吴晴小姐召进了秋水宫,却不知道天子这么做的缘由是什么,纵有一些臆测,也没有谁敢说出来。 直到十二殿下病情好转,大家才敢悄摸摸地议论起来。 据说,吴晴小姐进宫的当晚,十二殿下便神志不清地说起了胡话,说是胡话,却又好像不是胡话,穆公公等人听了一夜,只听得懂两个字:缘缘。 十二殿下胡言乱语了一夜,唤了不下一百遍的“缘缘”,至第二日卯时,人终于安安静静地睡了,吴晴小姐尝试着灌了几勺汤药,竟也轻轻松松地咽了下去,到辰时也没再有要吐的迹象。 磬和帝一下早朝便赶了过来,听到这个消息后龙颜甚悦,遂命吴晴小姐在春雪阁住下,往后和穆公公等人一同服侍许静瞳,并赏了吴太医好些金银珠宝。 春雪阁,即是之前吴缘缘所住的梨月阁,日前高人来送折扇的时候,特意嘱咐磬和帝改的名字。 春雪,那个十三年前被杖毙的可怜宫女,原本早已被宫人们遗忘,自春雪阁出现后,穆公公少不得又想起了她的模样。 这一想起来可不得了,穆公公难以置信地看着如今的吴晴小姐,才惊觉她的眉眼,竟与当年的春雪姑娘有七八分的相像。 再想想今年年初香消玉殒的傅良娣,穆公公不禁暗暗惊叹,天下之大,果真无奇不有,莫非喜欢梨花的女子,都生得差不多的模样? 思及此处,穆公公又满眼爱怜地看向昏迷不醒的许静瞳,眸底隐隐约约闪烁出一丝不可言说的情愫。 犹记二十年前,他还是宫后苑一个没人放在眼里的小太监,那时候的他初入宫中,身材瘦小,又无依无靠,宫人们都喜欢欺负他,吃他的饭穿他的衣,还叫他一个人干所有人的活儿。 为了宫外年迈孤苦的外婆,他只能咬牙忍着,直到两年后元皇后入宫,他才终于熬出了头。 元皇后经常来宫后苑赏花,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不但严厉训诫了欺负他的宫人们,还直接求陛下将他调去了秋水宫。 后来外婆病危弥留,元皇后得知后,更是备了车马银两,叫他回去安心照料外婆,不必着急回来。 外婆去世后,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元皇后像邻家大姐姐一样,耐心地开导他,安慰他,陪他度过了那段灰暗的日子。 那时候他便觉得,元皇后是这个世上最温柔可亲的女子,便是当牛做马粉身碎骨,他也要一心一意地报答她,守护她。 毕竟他只是个太监,又怎敢对元皇后存什么非分之想,能做的,也只能是全心守护罢了。 可不曾想,老天爷总是喜欢打瞌睡,元皇后那样好的人,竟不能长命百岁,说去就去了。 他原本想着,元皇后去了,他便将她的孩子守护得好好的,怎料她舍命保下的小皇子,竟是如此地孱弱不堪,他便是拼尽全力,也保不得小皇子福寿双全。 小皇子像极了元皇后,眉目如画,性若春风……命比纸薄。 “咳,咳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但见许静瞳病容惨悴,咳得浑身发抖。 殿下…… 看着吴晴小姐默默为许静瞳擦拭虚汗,穆公公的心又忍不住揪作一团。 日近晌午的时候,许静瞳终于退了烧,吴晴等人再喂了些药进去,至黄昏十分,人总算醒了过来,但是又忘了很多事情,竟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磬和帝难免忧心,少不得请了吴太医来瞧,吴太医搭过脉后,说可能是高烧太久烧坏了脑子,也可能是病得太重暂时失忆,就看过些时日能不能恢复了。 好在除了失忆之外,其他方面都在逐渐好转,三五日下来,许静瞳已经不怎么咳了,胃口也好了起来,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中元节的午后天高云淡,斜阳微暖,许静瞳身着素色无纹交领长袍,外罩同色蜀锦轻纱褙子,静静独立于艺馨小筑之外,桃目清澈如水,不染一丝浊气。 凉风徐徐,将少年耳侧的龙须轻轻吹起,任是再登峰造极的画师,也画不出此时此刻的惊艳。 年及十六的十二皇子,形若暖山玉峦,风姿更胜太子当年。 吴晴取来淡黄色梨花纹薄斗篷,认真细致地为许静瞳披上,面无表情地说道:“起风了,殿下小心着凉。” 许静瞳眨了下眼,转目看向吴晴,若有所思地问道:“吴姑娘,我们之间,有什么过往么?” 吴晴脸色骤变,有些失措地看向许静瞳,试探着问道:“你……殿下是……想起了什么?” 见吴晴面色不善,许静瞳眸色纠结,犹疑半晌后,终是茫然道:“我也说不清楚,不知道是梦还是真,隐约记得,我似乎同吴姑娘……拜过堂?” 最后三个字一出来,吴晴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许静瞳见状,忙敛目赔礼道:“姑娘切莫多心,是我唐突了。” 吴晴暗攥裙摆,努力调整好神色,淡淡道:“是殿下多心了,臣女只是奉旨服侍殿下的……”
第207章 心愿 夜凉如水,月明星稀,落霞宫的主人久不能寐。 又是一年中元节,同去年相比,今年着实寒凉了许多。 清欢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心绪如潮,思念难止。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阿辰身边,那时岁月静好,她曾与阿辰一起制作了孔明灯,默默许下只有他二人知晓的心愿,同别人的孔明灯一起,放飞在了摘星湖的上空。 别人的孔明灯上,都大大方方地写着心愿,只有她和阿辰的灯上,不见只言片语。 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的心愿还不能叫别人知道。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冯延巳的《长命女》,是她那个时候最念念不忘的词句,所以那个中元之夜,她便望着她和阿辰的孔明灯,默默许下了三个心愿: 一愿阿辰千岁,二愿娴儿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回到流云阁后,她好奇地问阿辰许了什么心愿,阿辰说,一愿山河永固,二愿亲友常健,三愿娴儿皆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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