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皇甫烈明显不信地“嗯”了一声,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清洛,手却拽起旁边“冷逸魂”的一只袖子,谨慎感受了一下。 手臂绵软无力,果然是没了修为。
第300章 十一 皇甫烈手指一松,“冷逸魂”那只手臂脱力坠下,真真是虚弱到极致,再配上那张苍白的面容,任谁见了也相信此人的的确确被人废尽了修为。 殊不知,一来许静辰易了容,二来,许静辰拼着自损身体的代价,强行以心法隐藏了一身修为。 凭他的修为深厚程度,强行隐藏必然极其伤身,时间一长,稍有不慎,全身经脉就会被瞬间扯断。 正如许静辰所料,皇甫烈的疑心几乎全在清洛身上,探过“冷逸魂”的修为之后,仍是满目狐疑,阴笑着伸手抚上清洛胸口,自胸口处缓缓向下,一直滑到腰带处,眸中忽现一抹寒色: “清洛,你是为父一手带大的,你身上的每一处痕迹,为父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如今,且让为父再好好看看,你究竟是人是鬼!” 最后一句话语气骤厉,话音甫落,清洛的腰带便被皇甫烈生生扯了下来。 许静辰暗攥手心,虎视眈眈地盯着皇甫烈,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收着心法,释放着自己的修为。 许静辰站在清洛左侧后方,但见皇甫烈缓缓自清洛右侧绕到清洛身后,紧接着,一把扯下了清洛里里外外的衣襟。 清洛一身白袍,连带夹衫中衣顺着下垂的双臂丝滑坠地,唯余一条中裤还在身上。 整个上身瞬间裸露出来,左侧肩胛骨下方的“血洗洛都”四字刺青最先映入许静辰的眼帘,看得他一阵揪心,却不敢表露半分。 这便是他一定要站在清洛左侧的原因。虽然在霰雯居时早已见过这个刺青,如今再一次见到,许静辰仍是心痛不已。 因为它不仅仅是一处伤疤,更是对清洛莫大的折辱,而这份折辱,要烙印在清洛的一生当中,永远也抹不掉。 眼见着皇甫烈悠悠转到清洛左后侧,转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许静辰暗暗收去全部心法,催动一身内力,尽数运于右掌,蓄势待发。 就在皇甫烈抬手触及清洛背后刺青的那一瞬,许静辰双眼一闭,佯装不支向前栽倒,右手堪堪拍向皇甫烈的左肩,整个人重重砸在皇甫烈身上,就像是真的要晕了。 皇甫烈脸色一变,当即大臂一挥,足足使了十成之力,一把便将许静辰推向前方的木质屏风。 屏风当场四分五裂,气血乱窜之下,许静辰已经力不从心,整个人生生砸向身后的坚硬墙壁。 强烈的撞击几乎要震碎他的五脏六腑,许静辰头痛欲裂眼冒金星,一只手臂勉强撑住地面,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清洛瞳孔大震,但见皇甫烈随即面如死灰,软塌塌地瘫倒在地,怎么也起不来了。 “你!你居然会如烟掌!你不是冷逸魂!”皇甫烈满眼不甘,连憎恨的眼神都少了光彩,咬牙切齿地说着,说出的话却没有了半分气势。 清洛一扫自己赤裸的上身,仓皇俯身捡起地上衣物,胡乱地套在身上,冲过去扶住半跌在地的许静辰,紧张问道:“哥,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别担心。”许静辰喘着粗气安抚,随即强撑着站起身来,抬手撕下了“冷逸魂”的假面。 “呵,想不到吧,皇甫庄主,本宫不但会如烟掌,还会易容术呢。”许静辰俯视着一滩烂泥般的皇甫烈,冷笑道,“你如此丧心病狂,本宫今日,便要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说话间,许静辰眼中已布满杀气,一步一步走到皇甫烈身前,慢慢俯下了身子。 一把短刀自腰后拔出,明晃晃的刀身照映出许静辰苍白憔悴的面容,还有那双难得狠绝的桃花眼。 使出所剩无几的力气,许静辰持刀举臂,狠狠刺向皇甫烈的不致命之处,狠狠刺入,又狠狠拔出,“这一刀,是为受你所累、含恨而死的无辜青沅子民。” 紧接着,又是一刀,进去又出来,“这一刀,是为连年受灾、饱受苦难的垚州百姓。” “这一刀,是为舒家四季春医馆惨死的数十条人命。” “这一刀,是为冷逸魂那不畏胁迫、舍生取义的父亲。” “这一刀,是为不堪良心谴责、投井自尽的黄妈。” “这一刀,是为你那生而不幸、五岁夭折的亲生骨肉。” “这一刀,是为我那受尽折辱、难见天日的胞弟胞妹。” “这一刀,是为我父皇。” “这一刀,是为我母妃。” “这一刀,是为我自己。” 一刀一刀又一刀,许静辰刺一刀说一句,整整刺了十刀,刀刀不致命,却句句诛心。 最后,许静辰刺下第十一刀,这一刀,终是不偏不倚,正正刺中了皇甫烈的心脉。 “这一刀,是为了你……” 皇甫烈浑身是血,终于不再惨叫,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地上,眼睛却仍是不甘心地瞪着,死不瞑目。 许静辰仰头闭目,抿唇急急地喘了几口粗气,猝然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哥!哥,你,你……”清洛大惊失色,仓皇稳住许静辰摇摇晃晃的身体,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 “没事……我们走……”许静辰死死揪住衣襟,说话都似乎变得十分吃力。 “好……”清洛也不敢啰嗦,匆匆应声,小心扶着许静辰站起身来。 许静辰眼神倔强,在清洛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走出青沅阁。 二人刚下青沅阁的石阶,一个人影便从天而降,一副熟悉的面孔随即出现在二人眼前。 竟是许静戎。看起来,他已经重新练出了不错的武功。至少是练出了不错的轻功。 “呃——” 说时迟那时快,许静戎正欲开口说话,一支银簪便自他后颈洞穿过来,正正穿透了他的喉结。 许静戎两眼一翻,当即气绝倒地,亦是死不瞑目。 许静辰怔愣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不顾清洛的搀扶,便径自向前方的“殿前欢”主楼走去。清洛恐他不支栽倒,少不得慌忙跟上继续扶住。 此时的“殿前欢”主楼鸦雀无声,安静得可怕。推开后门一看,只见楼里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一眼望去,全是楼中的男倌,只有一具女尸。 那女尸不是别人,正是这“殿前欢”的老板娘,廉姽婳。 所有人的死法,都跟方才的许静戎一样,被银簪穿透喉结而死。 而在靠近后门的一张桌子旁边,端坐着一名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乃是此刻楼中除了许静辰和清洛以外,唯一的活人。 此人,正是李南风。 “师父……” 一声“师父”唤下来,许静辰似已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眼睑猝然一阖,人便失去了意识。
第301章 瞳心 再说许静轩和冷逸魂,待辰洛二人离去不久,他二人也自另一个出口出去,摸黑去了送子山底,果然从清浅的墓碑之后挖出一个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足足裹了三十余张图纸,从中衣到外袍的图样都有,差不多有五六套的样子,十分地细致完备。 许静轩收好图纸,算好时辰不早不晚地回到皇宫大门之外,在宫门开启之后、朝臣到达之前顺利回宫。 早朝时分,饶是许静轩除了请求磬和帝彻查春猎之事以外什么话也没说,瑞亲王一张脸还是变成了菜色。 下了早朝,许静轩不慌不忙地请安、吃饭,而后优哉游哉地去了司衣坊。 面对瑞亲王的亲笔手书和那三十多张图纸,司衣坊主事韦丽瘫软在地,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并拼命强调自己是被瑞亲王逼迫的。 当日下午,龙颜震怒,数百精兵即刻包围了瑞亲王府,瑞亲王大喊着冤枉,被人生生押入了大理寺地牢。 与此同时,“太子静辰”被释放出狱,但因其尚不能免去嫌隙,故而暂将其禁足于东宫,待天子择日亲审。 实际上,磬和帝是在等真正的许静辰回来。 四月十五清早,昏迷七日的许静瞳终于清醒,磬和帝心情大好,一下早朝便去了秋水宫。 但见许静瞳捂着心口,一言不发地躺在榻上,原本纯粹无杂念的眸子里,莫名盛了好些惆怅。 磬和帝只当他是难忍伤口疼痛,便柔声关怀道:“瞳儿,是不是疼得厉害?” 许静瞳似乎反应迟钝,好半晌才微微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唤了一声:“父皇……” “诶。”磬和帝宠溺地应了一声,以为许静瞳要说什么,便耐心等着,不想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于是只好又补问道:“怎么了瞳儿?可是还有哪里不适么?” 许静瞳神色纠结,明显欲言又止的模样,片刻后,终是再次摇头,有些突兀地问道:“父皇,太子哥哥……可还好?” 磬和帝一愣,心道原来他竟是在纠结这个,于是便和蔼地笑笑,别有深意道:“哈,放心吧瞳儿,你的意思,父皇都明白了。一切终会真相大白,你也要快快好起来,别想太多,好么?” “嗯,多谢父皇……”许静瞳温顺点头,堪堪半垂下眼睑,掩去心中无限思绪。 磬和帝始终宠溺,唤来穆公公、太医等人,盘问了好一番许静瞳的具体状况,并亲自喂过汤药,嘱咐完悉心照料等话,才放心离开了艺馨小筑。 目送着磬和帝出了内室,许静瞳长睫微颤,清清桃目中又泛起千丝万缕,似忧郁似怅惘,似意难平。 昏迷的这七日里,他在伤口钝痛与高热畏寒的反复折磨中似梦非梦,似醒非醒,那些失去的记忆,时多时少、时快时慢地闯入他的脑海,梦境的虚幻与过往记忆的真实相互交叠,扰得他倍加痛苦。 他奋力挣扎,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煎熬了七个日夜,终于回到了现实,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他自幼喜爱梨花,也因着这份喜爱,在初见那着梨起舞的傅家小姐之时,心弦曾有过懵懵懂懂的悸动。 只是那份乍见之欢,在明白傅左相的醉翁之意那时起,便已被他的理智深深埋葬,而后一点点被时光搁浅,最终归于平淡。 于他而言,那不过就是一场梨花未开,心火未起便已浇灭,岁月悠悠,过了也就过了。 后来纵然阴差阳错,他替太子哥哥代迎良娣,与那傅小姐拜堂成亲,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一次代迎,他的内心深处,早已毫无波澜。 只是关于梨花的种种,无端在他的生命中牵扯,那张“襟袖植梨,方保无虞”的荒谬良方,那段相隔甚远依然入耳的琴声,毫无道理地乱他心神,扰他安宁。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些都只是他对梨花的执念,而非对傅良娣的执念。 人虽似花,终不是花。既不是花,便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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