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许静辰头也不抬一下,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周围有人的气息。 许静轩眼角一抽,龇牙咧嘴地绕到殿内,在许静辰眼前晃来晃去,就是不说话。 任凭许静轩各种捣乱,许静辰始终像眼前没人一样,只自顾自地干着他的正经事儿。 两人就这么耗了半晌,许静轩终于沉不住气了,只听他夸张地清了清嗓子,幽幽道: “辰美人儿,大爷我都调戏了你大半天了,你倒是给个反应啊。” 见许静辰仍是不动声色,许静轩干脆将头凑了过去,饿狗一般嗅了嗅许静辰的衣袖,表情猥琐道: “嗯,是娴姑娘身上的香气。” “胡说什么?” 许静辰立刻抬起了头。 看到许静辰紧张的模样儿,许静轩终于满意地仰起了头,坏笑道: “心虚了吧?哈哈,你放心,如今人家娴姑娘有了新欢,才懒得搭理你呢!” “什么新欢?” 许静辰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紧张。 “哎哟!啧啧啧……” 许静轩狐目促狭,好似看穿了许静辰的小心思。 但见许静辰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翻开一本折子道: “呵呵,连旧爱都不曾有的人,又哪里来的新欢。” “哦?” 许静轩阴阳怪气,“哗啦”一声又错开了他那把天下至丑的折扇,别有深意道: “原来如此啊,那敢情好,如今人家娴姑娘啊,与那人可是好得很呢,只怕从此便有了旧爱呐!” “是吗?” 许静辰一动不动,竭力掩饰着内心的波澜,淡淡道: “那人姓甚名谁啊?” 翻开的折子上不过两行十来个字,可许静辰看了好半晌都还没看完。 许静轩眯了眯眼,一本正经道:“姓吴,名缘缘。” 许静辰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良久方道: “大爷,你真的是大爷。” 许静轩一时憋不住,直笑得前仰后翻。 不过说到这个吴缘缘,许静辰心下少不得又犯起疑惑来: “这个吴缘缘好生奇怪,同那须眉老者一样奇怪,难道……” 当初的清欢虽也疑点重重,但到底还能捋出些蛛丝马迹,可如今这个吴缘缘,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谜团。 幼年离奇际遇,师从世外神医,老者良方钦点,行医隐晦虚玄,言行举止,狂妄荒诞,难不成,真是个医仙? 见许静辰又开始皱眉,许静轩少不得合了丑扇,一脸不以为然道: “有什么奇怪的?十一年前收了个打得稀烂的死人,今年又收了个砸得稀烂的破琴,什么须眉老者,依我看呐,八成就是个收破烂儿的江湖骗子!”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水土不服就服轩大爷。 许静辰轻揉眉心,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不受那货影响。 神医即墨百草,吴缘缘,须眉老者,他们之间,必定有什么关系。 可若是那须眉老者就是即墨百草,那他又是如何知晓瞳儿的病情的? 十一年前被杖毙的春雪,与如今的吴缘缘,与那突然断弦的红豆琴,这三者之间,是不是也有关系? 吴缘缘,瞳儿,清欢,她…… 许静辰想着想着,思绪竟莫名拐到了清欢身上。 吴缘缘为瞳儿医病,而她又同吴缘缘交好…… 今日她还去了剪水阁,见了我还那样慌张,还有她那话,还有那帕子…… 难道她真的对瞳儿…… 想到这里,许静辰竟不自觉站起身来,行色匆匆地出了殿门。 许静轩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这个人今天是灵魂出窍了么? 但见许静辰并没有向宫门口走去,而是拐到了无暇殿后面,像是去……流云阁了? 大上午的他去寝殿干嘛? 不好。许静轩神经一紧,亦匆匆往流云阁方向而去。 以他对许静辰的了解,八成是隐疾又发作了,不然绝不会这般反常。 因为过于担心,许静轩的脚程极快,甚至动用了内力。 奈何许静辰走得也不慢,许静轩还是苦苦追了一路,待追到流云阁内室的时候,许静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被某人当狗遛了。 某人一路健步如飞,现在又若有所思地立在床尾,面色红润目光如炬,旁若无人地盯着锦屏上的写意四景,哪里像隐疾发作的样子? 许静轩气得只想咆哮,但又转念一想:罢罢罢,这人虽然隐疾没发作,但脑子肯定是被门夹了,我还是别再刺激他了,先观察观察再说吧。 于是乎,许静轩便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脑子被门夹了”的许静辰。 盯着屏风四景看了好半晌,许静辰只觉得自己莫名地浮躁,心下不知怎的,总是想起跟清欢有关的东西。 初见时灰头土脸天真纯粹的模样,再见时衣着单薄瑟瑟发抖的模样,对着烛台发呆心事重重的模样,偶感风寒呓语不断的模样,认真制作牵丝人偶的模样,望着玉镯泪光点点的模样…… 昏迷时抓他手腕唤他哥哥,紧张时揪紧裙摆埋头瑟缩,慌乱时以为他是白无常…… 还有他隐疾发作水深火热之时,那人说想叫他睡得舒服一些,说能不能不要赶她出去,郑重其事地问他叫什么名字,轻轻为他覆上小寝被…… “岁月静好,安若良辰……” “坏人!你不能伤害他!” “奴婢在这儿……” “安静的静,良辰的辰?” “不怕鬼敲门,就怕你吃醋……” 就怕……我……吃醋? 桃花眼中的柔波愈演愈烈,许静辰只觉得心弦颤乱不止,眼前的屏风四景也开始模糊,那个眉间点砂的蓝衣少女却轮廓清晰,久久挥之不去…… 哗啦—— 一声脆响如惊梦之雷,许静辰猝然回神,视野已被那把巨丑的折扇遮了个严实。 略显粗鲁地拨开那丑扇,许静辰心虚地捋了捋耳侧龙须,强作镇定道:“你有病吧?” “也不知道谁有病呢!” 许静轩带着笑腔,摇着丑扇道:“我就奇了怪了啊,这屏风四景,是静瞳五六年前画的了吧?你至于到现在还这么痴迷么?” 许静辰耳根子一红,少不得白了许静轩一眼,口不择言道: “怎么?你吃醋啊?有本事,你也给我画一个。” 似是没想到许静辰会说出这种没节操的话,许静轩先是一愣,而后方又笑道: “我可没那个本事……”
第38章 生分 天垂云重作春阴。坐中人半醉,帘外雪将深…… 锦南是从不下雪的。 以前在锦南的时候,清欢就常听人说,洛都的雪景最是好看。 清欢转眼望向珠帘之外,却见暖阳正好,丝毫没有要下雪的意思。 这日正值小雪节气,可洛都却并未下雪。 “坐中人已半醉,帘外却不见雪意,真是有些遗憾呢。” 清欢自言自语着,目光又堪堪转回手中的书卷之上。 可还未看见下一句,清欢的脑海中便又浮现出许静辰一身白衣的模样来。 词中所写之雪,当如他那般干净才对吧。 清欢如是想着,竟不自觉起身出了丁香阁,径直向毓宸殿而去。 手中书卷依然翻在“帘外雪将深”那页,清欢口中却悠悠地吟了另外两句: “欺雪任单衣,衣单任雪欺。” 直到眼中飘过一抹雪白,清欢方惊觉自己又犯了痴病,待清醒时已来不及回避,便只得不自在地笑笑道: “太,太子殿下也在赏雪啊?这么巧。” 话说自那日白无常事件之后,清欢便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脸再见许静辰了,少不得想方设法地躲着不见。 如此相安无事地躲了小半个月,今日一时放松了警惕,便又好巧不巧地撞上了。 而对于许静辰而言,没见着清欢的这小半个月,也是叫他十分不爽。 只因那日突然的心弦乱颤,许静辰好不容易开了点窍,心说要找清欢问个清楚的,不想这人竟变着法子地躲他,少不得就又叫他别扭起来。 他这一别扭,心里那股子傲娇劲儿就上来了:你也不必躲,我又不上赶着见你,大不了从此陌路,你又不是我的谁,谁还离不开谁呢? 而今他也只是照常过来给母妃请安的,是她自己没长眼睛撞了过来。 但见许静辰略带不解地低眉,扫了清欢手中的书卷一眼,不禁莞尔: “赏雪?娴姑娘怕是看书看痴了吧,本宫可是未见有一片雪落,如何赏雪呢?” 才小半个月不见,这“娴姑娘”就叫上了,“本宫”就自称上了,而且还是用如此生分疏离的语气,绝对是故意的。 这个许静辰,可真是傲娇本娇。 “哦!” 清欢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将手中书卷展开给许静辰看,并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是啊,你看这一句——坐中人半醉,帘外雪将深。嗯……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雪是什么样儿的,方才忽见前方飘过一片雪白,就以为是雪,不想过来一看,竟是殿下你……” 说话间,清欢一张脸已涨得绯红。 许静辰看在眼里,只觉得颇有趣儿,便问道:“你……很喜欢雪吗?” “说不上很喜欢吧。” 被许静辰这么一问,清欢反而自在了许多,双手卷起书卷抵住下颌,一脸认真道: “只是因为从未见到过,故每每读到之时,便十分想看看。而且……主要是哥哥在的时候,他常常对我说,洛都的飞雪最是好看。” 洛都的飞雪…… 旁人只知道喻璇郡主,却不知道郡主的名字,只怕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哥哥南宫遥口中的“飞雪”,是什么意思。 “其实……” 许静辰忍不住想解释,一开口又终是觉得不妥,便改口道:“其实,锦南的春絮也应当很美。” “嗯,是啊……” 清欢有些兴奋道: “春絮最美了,温柔可亲,不染纤尘。我哥哥的表字,就是‘春絮’的‘絮’字,在我心里,也只有哥哥配得上这个字了。” 听了这话,许静辰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却刚好被清欢转过来的双眸捕捉。 洛都飞雪遥,柳色抚眉梢。愿此心如絮,暮暮共朝朝。 南宫絮,柳飞雪,原本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对璧人…… 看到许静辰白衣上的雪花纹饰,清欢的心间徒然掠过不知名的情愫:“殿下是不是,非常喜欢雪?” “是,”许静辰缓缓点头,语气淡淡道,“非常喜欢。” 清欢略一怔愣,随即赔笑道: “那是因为殿下见过。而我未曾见过,所以不知喜不喜欢,若不知喜不喜欢,便只当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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