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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柳如眉心怀鬼胎地转了转眼珠子，正在暗自琢磨如何溜出去之际，忽见许静轩摇着丑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柳如眉便立时欢脱起来，脆生生唤道：“静轩哥哥！” 梓岩慌忙转身，见确是许静轩，便欠身行了一礼： “老身给十殿下请安。” 但见许静轩合扇摆手，梓岩便很是识相地退了出去。 “呵哟！” 待梓岩离开后，许静轩方悠悠转到柳如眉身后，阴阳怪气道： “看来这个读读书嘛，还是有点儿用的，多日不见，咱们小眉毛可是有礼貌多了啊，都学会叫哥哥了，嗯？” “哼，坏人，不许叫人家小眉毛！” 柳如眉狠狠啐了许静轩一口道： “人家都快无聊死了，静轩哥哥惯会取笑人家，哼！还是我静辰哥哥好。” “哎，好伤心哦！” 许静轩佯装难过，夸张地抽了两下鼻子，委屈巴巴道： “哥哥我原是想着你读书无聊，故特来邀请你去参加寿宴的，不想你竟然说哥哥我坏，哎，心都碎了。” “寿宴？” 柳如眉立刻揪紧许静轩的衣袖，嬉皮笑脸地讨好道： “好哥哥，谁的寿宴啊，眉儿知道错了，嘻嘻！” “当然是本大爷的……” 许静轩话说一半顿住，向四周瞟了一瞟，方继续道：“本大爷的十六大寿啊！”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话要叫外祖母听见，看不撕烂你的嘴！” 柳如眉不停地拍着手大笑，半晌方停下来道： “那是今日嘛？还是明日？” “还有半个月呢。” 许静轩好整以暇，玩味十足地看着柳如眉。 但见柳如眉失落地耷拉起脑袋，许静轩满意地眯了眯眼，方好言好语道： “好啦好啦，刚才是逗你的，但哥哥的确是有个喜宴，想带你一起去，就在明天。” 柳如眉将信将疑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许静轩挤眉弄眼地说着，并从怀中掏出一个喜帖来，递给柳如眉道： “喏，你看看，都送喜帖了呢！” 柳如眉这才兴奋地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十月廿六，鄙兄新纳媃夫人，特邀九弟十弟王府一聚。谨王，静戎亲笔。 “是静戎哥哥的喜宴啊……” 柳如眉有些失望道，“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嗯？” 许静轩疑惑道，“为什么？” 柳如眉低着头道：“我和静戎哥哥，不太熟。” “哟，看不出来啊，小眉毛还有这么脸皮薄的时候啊？” 许静轩忍不住打趣道。 “人家脸皮本来就薄好不好？” 柳如眉翻着白眼道，“以为都跟你一样，厚得都捏不到肉。” “嘿！你这个小眉毛……” 许静轩立刻龇牙咧嘴道，“敢说哥哥我的脸没有肉，来来来，你捏捏看有没有？” 许静轩说着就硬拽起柳如眉的手，作势要往自个儿脸上放。 “哎哎哎哎静轩哥哥你放开我！” 柳如眉一边挣脱一边道，“人家什么时候说你脸上没有肉了？” 人家明明说得是，脸皮厚得捏不到肉！ 见柳如眉拼命挣脱也无济于事的样子，许静轩终于给了个台阶道：“那你还敢不敢说了？” “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 柳如眉一叠声地说着，这个时候已经不能管自己是不是被冤枉了，给个台阶先赶紧下就完了。 许静轩终于志得意满地松了手，从柳如眉手中抽走喜帖道：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不去的话，静辰哥哥可能会有危险，你去不去？” “去！那当然要去！” 柳如眉立刻义正言辞道。 “诶？静辰哥哥为什么会有危险啊？” 柳如眉后知后觉地问道。 许静轩转了转眼珠子，凑到柳如眉耳边窃语道：“因为，静戎哥哥府上美女太多，会把静辰哥哥缠死的！” 柳如眉一听，便也煞有介事地悄悄说道：“哦哦哦，那我去，明天你过来叫我！” “好的！” 许静轩哄小孩一般，顺着柳如眉的语调继续悄悄道： “那你现在要不要跟我出去玩呀？” 柳如眉立刻警惕地望望四周，见没旁人，方又小心翼翼道：“外祖母去哪啦？” 许静轩亦小心翼翼道：“去延乐宫陪太祖母说话去啦！” “静轩哥哥的意思是说……” 看到许静轩眼里的邪光，柳如眉顿时喜出望外，两靥酒窝越发地深了：“现在眉儿可以……出去啦？” “废话！” 许静轩在柳如眉额上轻轻一弹，直疼得柳如眉“哎哟”了一声。 但见许静轩已经大摇大摆地离开，柳如眉忙一边急急跟上他的脚步，一边十分不满地嗔道： “轻点弹不行吗？疼死人了！” 目送二人打打闹闹离开颐天宫，梓岩神色怪异，竟笑出了一脸的皱纹。 雪花恰在此时飘了起来，出了颐天宫的柳如眉像极了脱缰的野马，一边用手接着雪花把玩，一边一蹦一跳地向无暇宫跑去，早就把暗骂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许静轩抛在了脑后。 至毓宸宫处，又恰好遇到撑伞独行的清欢，怀中紧紧抱着一件毛绒绒的雪花纹斗篷，像是也要往无暇宫而去。
第41章 送衣 且说这柳如眉，自打半年前行过笄礼之后，便一直被凌太后拘在颐天宫里读书刺绣，对清欢这个人自然是一无所知。 见着清欢眼生，柳如眉便好奇地凑了过去。 “咦？这位姐姐是何时入宫的，现在下了雪，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呀？” 见柳如眉粉衣华贵，清欢心想着该是一位公主，于是便欠身行了一礼道： “奴婢是宛贵妃宫里的，如今正要去无暇宫，为太子殿下送件衣裳。” 说起来也是无奈，上午刚被许静辰虐了一把，下午宛贵妃便叫她给许静辰送衣裳。 送就送吧，她这人还真是忍不住犯贱，想起来人家说喜欢雪，便又偷偷给人家衣服上多绣了些雪纹。 柳如眉正要说话，后面的许静轩好巧不巧地赶了过来，将柳如眉拉至一旁窃语道： “我给你说啊，她可是你静辰哥哥的红颜知己，未来的太子妃姐姐呢！” “真的吗？” 柳如眉将信将疑道，“你可别又哄我。” 清欢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只好自顾自地继续走她的路。 “哄你是小狗。” 许静轩一双狐狸眼转了转，一本正经道： “你若是不信，那便别着急去找你的静辰哥哥，我带你偷偷躲在房顶上瞧一瞧，怎么样？” “嗯嗯嗯嗯！” 柳如眉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许静轩二话不说，拽起柳如眉的手臂提气一跃，顷刻二人便没了踪影。 盼了许久的雪终是下了，清欢却未有想象中的激动，只觉得这雪并非如诗词中所写那般美好，反倒是天气冷得叫人不愿动弹。 可有人偏偏就喜欢这样的天气，竟独自一人在无暇殿外舞剑。 雪是白的，那人的衣裳也是白的，剑花潇洒凌厉，像是连那小如米粒的雪花都能劈开。 清欢远远地望着，只觉得唯有那人周围的雪最是惊艳。 曾几何时，她的哥哥南宫遥，也是这样地郎艳独绝。 五岁那年初春的记忆逐渐清晰，清欢仿佛又看见哥哥一身青衫，于拂水飘绵中剑指长空。 绿柳，白絮，青衫，长剑，哥哥若是尚在人世，那得是怎样的好姑娘才能配得上他？ 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才女谢道韫将雪比作柳絮，可在清欢看来，它们却是不一样的。 柳絮沾衣绵软温柔，带着春风独有的和暖，一如她的哥哥南宫遥，可以任她粘腻撒娇。 而雪却与寒梅共生，虽冰肌玉骨，却天然自带三分冷冽，叫人见之清爽，却不敢随意靠近。 一如此刻的无暇殿外，正独自引剑碎雪的太子许静辰。 “锦南的柳絮再美，也不及洛都的冬日飞雪。” “哥哥这么喜欢洛都飞雪，那等阿娴长大，给你寻一个洛都的妹夫如何？哈哈！” “哈哈哈哈，好啊，等阿娴长大了，若能寻得一洛都的良人，那便叫他冬日下聘，雪日迎亲，哥哥定备上丰厚嫁妆，为我阿娴千里送嫁，以谢吾妹圆兄观雪之梦！” 那时的童言无忌，而今的此去经年，哥哥早已化作锦南春絮，再无缘得见洛都飞雪。 清欢模糊了双眼，看不清前方是雪是人。 小雪日的雪落地即融，沾衣即化，唯有飘在许静辰剑尖上的雪积了一团又一团，又被许静辰轻轻巧巧地抖落。 远处有熟悉的蓝衣少女撑伞驻足，久久不肯再向前一步。 许静辰稍收剑气，流风回雪如雁过，衣袂飘飘若仙骨，眨眼间，便已掠至清欢身前。 却见清欢泪眼朦胧，本欲指向她的寒锋终是不忍，反手回旋，剑光随即飞向身侧光秃秃的老树。 “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清欢猛一回神，见许静辰目光清冷，少不得又觉得自己甚是卑微，便又自称起奴婢来。 这一礼引得许静辰十分不悦，本欲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目光堪堪移向清欢怀中的斗篷。 “是母妃做的么？” 卧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清欢小心翼翼地回道： “是……是娘娘做的，殿下那件云纹斗篷被奴婢糟蹋了，娘娘便又重新为殿下做了一件。听说殿下喜欢雪，奴婢便自作主张多添了些雪纹，针线粗糙，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这样生分的言语，叫许静辰说不出地不自在，便也怄气般地言不由衷起来： “可本宫生在洛都，年年见雪，便是再喜欢，见多了也难免厌倦。” “殿下此言差矣，若是厌倦，那便不是真正地喜欢。” 清欢抬头直视许静辰的眼睛，似是要据理力争。 “若是真心喜欢，便是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看着，也仍是看它不够。” 许静辰一时无话，只觉得清欢这句话像是不知名的物事，霎时间毫无防备地落在了他的心上。 瞧着眼前人眉心的痣，许静辰竟果真有一种看它不够的感觉。 “那娴姑娘可有……可有看不够的东西？如今姑娘已见着了雪，可知自己喜不喜欢雪？” “洛都的飞雪着实美，可也着实清冷……” 清欢微微低眉，不再敢正视许静辰深不可测的双眸。 “不及锦南的柳絮可亲，奴婢只敢远观，不敢喜欢。” 只敢远观，不敢喜欢…… 原来她眼中的雪，竟是这样不可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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