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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便有一股十分怡人的香气飘了出来，不似寻常花草的香气，更不是胭脂水粉的香气，清清爽爽的有点像薄荷，但又好像也不是。 清欢正搜肠刮肚地寻思到底是什么香，茉容突然开口道：“这便是殿下的寝殿，流云阁。” 清欢觉得她说了句废话，便不予理会，且听她接着道： “殿下喜洁，往后你在此当职，除了每日洒扫之外，还要记得被褥每日一换。殿下的衣裳也同样每日都要换，你须得在前一天殿下就寝之前，将殿下明日要穿的衣裳备好，朝服、常服各一套，有重要节日的时候，礼服也得备好……”
第6章 茉容 茉容说得有条不紊一套接一套，清欢听得瞠目结舌一个头两个大。倒不是听不明白，而是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能胜任的活儿。 什么要换洗的衣物送到濯涟榭，干净的衣物存放在枕雪楼，沐浴的浴兰斋要常备干净的寝衣素袍，还有铺床叠被沏茶梳洗等杂七杂八，算下来大抵不会比打扫宫苑轻松。 再想想进宫之前的清闲日子，清欢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太子这么难伺候，我就该把那镯子直接交给谨王殿下，做什么非得自己入这龙潭虎穴，真是脑子被狗吃了。 如今她一人被困在宫中，一不知那太子有没有将镯子交给他母妃，二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到姐姐和阿洛，这办的是个什么事儿呢？ 也许她不该心存侥幸，想着或许能借着镯子的事攀龙附凤，好让自己有能力替父兄报仇吧。 痴心妄想果然没有好下场。 饥肠辘辘的感觉阻断了她的思绪，清欢捂了捂咕咕直叫的肚子，尴尬地笑笑道：“姐姐，我们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啊？” 茉容脸色变了变，心道这小狐狸精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哼，反正我是细细交代过了，倘若她没听明白，往后出了什么岔子，殿下也怪不到我头上，如此倒用不着我再费心算计了。 想到这里，茉容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却像个没有恶意的大姐姐一般，刀子嘴豆腐心道：“瞧你个没出息的，跟我来吧。” 清欢屁颠屁颠地跟上，不多时便到了一处饭香扑鼻的所在。 “茉容姐姐好！” 七八个宫女见二人进来，忙搁下手中碗筷向茉容问好。 清欢盯着桌子上还算丰盛的饭菜，肚子叫嚣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还好茉容没有废话，默默点了点头后，便拉着她坐到了饭桌旁，并递给她一套碗筷，方开口道：“快吃吧，以后你也在这里吃饭。” “嘿嘿，多谢。” 清欢出于礼貌地道了个谢，便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忍着想大快朵颐的冲动，斯斯文文地夹了一块鸡肉。 众人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了清欢半晌，终于有一个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姐，这位姑娘是……” “哦，忘介绍了，这是新入宫的清欢姑娘，往后她便在流云阁当职，你们从今日起，便要同她一起服侍殿下的起居。” 茉容说这话的时候，用别有深意的眼神扫视众人，那些宫女便似得了暗号一般，纷纷笑而不语。 还好，还好，不是我一个人干那么多活儿就好。清欢咽下口中尚未嚼烂的馒头，起身向诸位回以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大家多多关照”这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听见茉容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向她解释道： “这三个是濯涟榭的，这两个是枕雪楼的，这两个浴兰斋的……你有需要也可以找她们帮忙。” 清欢僵硬着一张笑脸，心道能不能等我填饱肚子再说？但听其中一位浴兰斋的姐妹阴阳怪气道： “嗐，我们粗粗笨笨的，哪里配去流云阁伺候呐？想这位清欢姑娘没来的时候，茉容姐姐又是管事又是打理流云阁，可从来没叫我们帮过忙呢！” 这位姐妹话音刚落，其他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内涵起来。清欢算是搞明白了，茉容方才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原是在暗示这些人配合她唱一出好戏呢。 果不其然，茉容在气氛差不多的时候拍桌制止了她们，并拿出管事宫女的风范道： “够了你们！我自小服侍殿下惯了的，自然用不着你们帮忙。清欢姑娘初来乍到的难免不好上手，等过些时日熟悉了，自然也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众人总算闭了嘴，但清欢心下明白，经此一出，她是不可能再有找这些人帮忙的想法了，累死累活只能自己受着。 正这当儿，刚才那几个送早膳的宫人们跑了进来，为首的宫人一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往桌上摆，一边笑嘻嘻道： “太子殿下今早吃了两个菜，喝了一碗粥，饭量真是一如既往地小啊！还剩这么多，姑娘们可真享福。” 茉容紧接着便道：“余公公别取笑我们了，公公在掌膳司当职，多少山珍海味还不是想吃多少便吃多少，公公才是大福之人呐！” “哈哈哈，茉容姑娘可真会说话！” 余公公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几个宫人已经把食盒里的饭菜全都摆出来了。清欢数了数，十一盘菜加三碗粥，一共十四样，清一色的素食。 那太子不会只吃了两盘肉菜，再喝了一碗肉粥吧？要不然怎么剩下的全是素的呢？这个太子，真是太挑食了。清欢暗暗鄙视道。 可是不对啊，既然太子爱吃肉，那为何十七样吃食中只有三样是肉食呢？难不成太子他爹想治治他这挑食的毛病，故意叫掌膳司的人这么干的么？ 一定是这样！ 清欢自作聪明地下了结论，心中默默对那素未谋面的太子他爹肃然起敬了一番：教子有方啊！ “想什么呢？还不快点吃，吃完去收拾你的行李，往后你便和我住一起吧，我那儿离流云阁近些，你也方便。” “哦，多谢姐姐。” 被茉容一提醒，清欢慌忙回过神来，下箸如飞地开始招呼肚子，那余公公几人竟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吃饱喝足之后，清欢起身准备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却猛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太认识路了。 于是便尴尬地看向茉容道：“那个，姐姐能不能陪我去啊？我不太能找到原来的住处了。” 在座的众姐妹哄堂大笑，茉容亦忍着酸疼的面部，起身故作淡定道：“走吧，这一回可长点儿心吧。” 清欢也忍不住想笑自己，埋着头乖乖跟着茉容出门，十分用心地记着路线，不多时又走到了无暇殿处。 那太子这会儿在做什么呢？清欢好奇地想回头看看，又怕一不小心被太子那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给逮住，于是便忍住了没回头。 像她这种只负责打扫宫苑的宫女，都住在离宫门口不远的大厢房内。就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宫门口突然冒出来一个红衣似火的少年，三步两步便走到了她俩面前。 只见茉容欠身一礼道：“给十殿下请安。” 清欢忙跟着欠身行礼，眼睛却偷偷摸摸地往上瞟。瞟了半晌才气急败坏地发现，自己就是把眼珠子顶到极致，也瞟不到那少年的脸。
第7章 清欢 这就是克扣我宫装的幕后黑手十殿下么？怎么长得这么高啊，还穿得这样喜庆，莫非是要大婚了？ 清欢正自寻思，忽听那十殿下油腔滑调地说道：“哎哟，我太子哥哥的宫中，几时多了这位天仙美女呀！” 此话一出，清欢的鸡皮疙瘩瞬间便一层一层地往出冒，心下顿时明白许静辰那一丝与气质不符的痞子气是怎么来的了。 此人不但个子上比许静辰人高马大，言语间那浓浓的流氓气质，更是能叫许静辰甘拜下风。 若不是此人方才一句“太子哥哥”叫得格外真情实感，清欢还以为这十殿下是许静辰的哥哥呢。 看来这许静辰，不但哥哥的表率没做到位，还被这位神棍一样的弟弟给带偏了。 身上的鸡皮疙瘩不知起了几茬之后，清欢竟觉得像是少了好几层皮似的，越发耐不住冷了，再加上鼻孔中酸痒难忍，便和着秋风一连打了五六个喷嚏。 清欢每打一个喷嚏，许静轩便十分欠揍地“哎哟”一声，搞得五六个喷嚏打完之后，清欢的小脸已尴尬得堪与他那红衣相媲美了。 即便如此，许静轩似乎还嫌人家脸不够红，“哎哟”完了紧接着又血口喷人道：“这喷嚏打的，可真是煞风景呢。妹妹穿成这样，不知是要勾引谁呀？” 清欢已经不知该做何感想了，直被许静轩这话堵得七窍生烟，心道此人颠倒黑白的道行竟然如此之深，简直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 此时此刻，清欢无比希望会说话的茉容姑娘能替她解个围，然而十殿下并不是余公公，茉容就是再会说话，也不敢在这小祖宗面前炫技。 更何况，人家这会儿指不定也在幸灾乐祸呢，毕竟那会儿人家被太子怼的时候，你清欢就在幸灾乐祸。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不过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清欢总归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便咬唇壮胆，决定投其所好，以信口雌黄的方式，身正不怕影子斜道： “实不相瞒，奴婢这七个喷嚏，皆是为那七身宫装而打。奴婢一个新入宫的东宫宫女，至今尚未见过十殿下的尊容，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十殿下，还请十殿下明示。” 周遭的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了一样，连风也不敢出声了，只悄摸摸自清欢耳畔吹过，似在给她最后一丝人间的温柔。 许静轩默默合上丑扇，用扇子敲打着手掌心，一步步走到清欢身前，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茉容也不禁替清欢捏了一把冷汗，心道这丫头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十殿下如此无礼。 在被迫见到十殿下的尊容后，清欢已经没心思欣赏他那张俊脸了，因为那张嘴角还挂着笑意的脸上，分明带了一股子杀气。 那杀气霸道无理，无端叫清欢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人凶狠残暴，是她幼年时期挥之不去的恶梦，是导致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纵是经年已去，还是令她一想起来便瑟瑟发抖。 瑟瑟发抖又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如今看到这十殿下眼中毫无来由的恶意，清欢便将对那个人的恨意，分毫不剩地回报给这位十殿下，心道左右不过一死，犯不着对这种败类奴颜婢膝。 许静轩果然没叫她失望，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之后，方盯着她的眼睛冷笑道：“呵呵，莫说是扣你宫装，本宫就是将你这颗脑袋扣下来，那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说罢，许静轩收回抵着她下巴的扇子，悠悠自她身侧走过，一句低低沉沉却掷地有声的警告，和着微风灌入她的耳内： “清欢姑娘，好自为之。” 也不知过了多久，茉容估摸着许静轩已经走远了，方回头扯了扯清欢的衣服，将这位不知好歹的少女生生拽往不远处的大厢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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