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辰一言不发,默默地目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地转身离开。 许静言离开后,拂晓阁一时有些尴尬,许静辰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 “三皇兄谦王,四皇兄景王,七皇兄平王,一个在锦南,一个在墨韵,一个在阳城,三地皆遥,只待他日再见。良娣请入座吧。” 这是套话,不得不说的套话,他日正妃敬茶,许静辰必然也得再一字不差地说一遍。 傅蓁蓁不语,待珍惜退下后,方缓步行至许静辰身侧落座。 晨风适时奉上茶案,许静轩亦早已恢复了神色,思忖片刻后,方难得恭谨地端茶敬茶,不在话下。 穆公公将茶案奉至许静瞳身前时,许静瞳半晌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穆公公少不得偷偷往上一瞄,却见自家殿下眉心紧蹙,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糟了,殿下又不好了。 穆公公心跳顿时加速,却也只得压低了声音轻唤道:“殿下?殿下?” “呃……” 许静瞳猛一回神,见穆公公一脸担忧地捧着茶案,便勉强扯了扯嘴角,一边双手端起茶杯,一边用眼神示意穆公公不必担心。 可看着许静瞳明显不佳的气色,穆公公着实做不到不担心。 见许静瞳起身时微微晃了一下,穆公公少不得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臣弟静瞳,茗敬皇嫂,请皇嫂,不弃笑纳。” 静瞳,元皇后之子,许静瞳…… 春雪盈袖玉雨襟,药香隐隐不沾尘。双瞳剪水真绝色,病弱凭添隽骨存。 曾几何时,他还是她心中无可比拟的光。 但如今,所有美好皆已成利刃,将她不堪一击的心绞成肉沫,令她痛不欲生。 压抑十余载的仇恨揭竿而起,傅蓁蓁冷眸唳唳,缓缓抬手接过茶杯。 死死瞪着眼前神色诧异的许静瞳,傅蓁蓁双手一松,任茶杯粉身碎骨。 碎瓷之声刺耳无比,许静瞳只觉隐隐作痛的脑袋忽然猛烈一抽,耳内也止不住地嗡嗡作响。 抱头不自觉后退两步,许静瞳随即感到眼前金星直冒,霎时间天旋地转,身软如棉。 “瞳儿!” 顺势扶住摇摇欲坠的许静瞳,许静辰桃目如剑,无比犀利地指向面若冰霜的傅蓁蓁。 “皇兄……” 不等许静辰开口质问傅蓁蓁,许静瞳便紧紧抓住许静辰的手臂,目含乞求道: “方才臣弟,忽觉不适,故一时失手,打碎了茶杯,还望皇兄,见谅。” 许静辰看得清清楚楚,那茶杯分明就是傅蓁蓁故意摔碎的。 许静瞳这样包庇傅蓁蓁,不知是仅仅不愿将此事闹大,还是另有一番不为人知的心思。 看着许静瞳明显不适的样子和满眼乞求的神色,许静辰也顾不得多想,只得先安抚道: “一个茶杯而已,不妨事的。” 两日内的记忆仿佛就要想起来,却死活就是想不起来。 越想不起来就越忍不住去想,傅蓁蓁的行为更是令许静瞳心乱如麻,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绪。 头痛的感觉少不得愈渐强烈,许静瞳终是不堪忍受,生生疼到晕厥。 许静辰见状,少不得打横抱起许静瞳,匆匆往秋水宫而去。 许静轩脸色一变,竟也跟着去了。 傅蓁蓁久久地怔在原地,冷冽的眸子里终是涌了些许心痛之色,但她却不自知。 确切说,是不愿知。 东宫敬茶以许静瞳的突然昏迷而结束,艺馨小筑里,又跪满了一屋子的太医与宫人。 众太医会诊半日,终于还是由吴引吴太医向磬和帝禀告许静瞳的病情: 心脉离奇好转,几与常人无异。然先天阴寒未除,体虚气弱之症仍在。 而头痛之症,则是因头部有不明之力入侵,目前不知如何根治,只能暂以镇痛之药缓解。 穆公公奉上玉簪,如实禀明吴缘缘失踪及许静瞳失忆一事,磬和帝暗暗叹气,摆手遣散了所有太医。 “心脉离奇好转,头部却有不明之力入侵……” 看着一如既往苍白昏睡的许静瞳,磬和帝不悲不喜道,“瞳儿,父皇知道,你一直都想出去看看。明年春猎,父皇便把你带上……” 纵是隔着朦胧帘帐,许静辰亦能真切地感受到,磬和帝话语间隐藏的无奈和绝望。 因为许静辰的内心,也深深藏着这种绝望。 看着许静辰默默转身离开,许静轩亦神色凝重地跟了出去。 “静辰,我……” 默默走出秋水宫的大门,许静轩方加快步子行至许静辰身侧,目含愧色,吞吞吐吐道: “我不知道静瞳……” 我不知道他活不长了。 “是我欠考虑了,你……你别生我的气了,行吗?” 看来,许静轩也着实是心存愧疚了,说话的声音明显失了底气。 许静辰停下脚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许静轩道:“我几时生你的气了?” 一句话问得许静轩先是一愣,而后又耷拉着脑袋道:“那大概是我做贼心虚吧,总觉得你因前日静瞳代迎之事,生我的气了。” 听许静轩这样说,许静辰少不得轻叹一口气,而后边走边道: “你知我,我又岂能不知你。我是有些生气,却并非气你,而是气我自己。” “是我在你那个杯子里加了速醉散。” 听了许静辰这话,许静轩突然有些激动道,“是我有意要灌醉你的!” 许静辰再次停下脚步,半晌方淡淡道:“倘若那日我滴酒不沾,又怎会醉呢?终是我私心作祟……” “静辰!” 许静轩听不下去,厉声打断道,“你以为你是神仙吗?哼,神仙都难免六根不净,你不过一介凡人,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许静轩说得是有道理,可终究秉性难由人,许静辰强收思绪,转了话题道:“也不知代迎那日,傅廉对瞳儿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还有那个傅蓁蓁……” 话到此处,许静辰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可怕,许静轩见状,不禁诧异地问道:“傅蓁蓁?她怎么了?” 许静辰眼睑微垂,半晌方淡淡道:“没什么。” 促狭地看看明显心事重重的许静辰,许静轩贼贼一笑道:“也罢,都成亲三日了,也该培养培养感情了。哎,我先走咯!” 说罢慕凡扇一挥,又十分欠揍地大步而去。 许静辰没心思玩笑,亦箭步向东宫方向而去。
第135章 棋子 撷雨阁内,傅蓁蓁呆呆地坐在内室,半晌无语。 果然她这样的人,是为复仇而活着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抵消她心中的仇恨。 纵是曾经令她情不自禁魂牵梦萦过的人,也终会在她的仇恨之火上再浇一桶油。 “给太子殿下请安!” 外头宫人们的声音忽然响起,傅蓁蓁冷眸一怔,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 “免礼。” 许静辰一步步走进外间,看了看悠悠自内室出来的傅蓁蓁,又垂目道: “本宫与良娣有要事相商,你们都下去吧。” 自大婚至今,这个冰山一样的太子,总算是踏进了撷雨阁。 “是。” 宫人齐齐应声退去。 于撷雨阁的宫人们而言,太子是个冰山太子,良娣也是个冰山良娣,两座冰山撞到一起,怕是谁也融化不了谁。 傅蓁蓁见许静辰用质问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下虽心知肚明,却仍是明知故问道:“殿下有何要事?” “傅小姐以为呢?” 许静辰行至桌旁,一边斟茶一边意味深长道,“今日东宫敬茶,瞳儿不慎打碎茶杯,傅小姐没有受惊吧?” 果然是两座冰山,一个不屑于欠身行礼,一个也不屑于唤一声良娣,二人纵存了名分,只怕也只能存个名分。 傅蓁蓁不知如何作答,但见许静辰单手端起斟好的茶水,一步步行至她身前,依旧意味深长道: “本宫以茶代酒,代瞳儿向傅小姐赔个不是,还请傅小姐……笑纳。” 看着许静辰深邃的眼眸,傅蓁蓁只觉得这杯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就在傅蓁蓁左右为难之际,许静辰突然脸色一变,覆手将茶杯扔在了地上。 碎瓷之声随即响起,傅蓁蓁不自觉后退两步,一双冷眸恨意满满地看向了许静辰。 但见许静辰敛去眸中寒色,转身又行至桌旁,背对着傅蓁蓁坐下,开门见山道: “傅小姐孤傲如斯,又岂是甘作棋子之人?” 此话一出,傅蓁蓁立刻明白了许静辰的来意。 借着替许静瞳讨回公道,表明他与傅廉不睦的态度,“好心”提醒她不要被傅廉所利用。 可惜,他终究是太过信自己了,也太小看她了。 傅蓁蓁微微仰头,半晌方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哼,殿下莫要自作聪明,我的所作所为,与傅大人并无半分关系。” 果然孤傲不群,说起话来毫不客气,连“我”都自称上了。 “傅大人?” 许静辰歪头一瞥,不禁轻笑道:“傅大人不是你父亲么?” 我不我的许静辰还真不在意,就是这个“傅大人”说得实在有点意思。 “呵呵,他自然是我父亲。” 傅蓁蓁亦冷笑道,“不然的话,哪里会有今日的傅蓁蓁呢。” 许静辰皱眉苦思,只觉得傅蓁蓁言语怪异,似乎是在刻意透露着什么,又似乎是在刻意掩藏着什么。 想起之前至白蕊之事,许静辰似解非解,半晌方收回思绪,起身行至门口,淡淡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傅小姐好自为之。” “还有,代迎之事与瞳儿无关,你若有什么不满,冲着本宫便是,莫要牵连瞳儿。” 语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许静辰漠然离去,傅蓁蓁俯身拾起一片碎瓷,冷冷注视半晌后,又重重地扔回了地上。 棋子……好自为之…… 莫要牵连瞳儿…… 真是天大的笑话。 馥霖宫正殿,从外厅到内室都显得异常简陋,根本不像一个嫔妃住的地方。 偌大的馥霖殿内,除了孟嫔之外,再不见第二个人。 而殿门之外,则有十来个侍卫在看守,其中便包括许静辰禁足之时,被周公公派去东宫的那四名侍卫。 毋庸置疑,这馥霖宫,已然成了孟嫔的冷宫。 许静戎步上玉阶,正欲推门进去,不料却被门口的两个侍卫拦住,其中一个便是杜侍卫。 许静辰果然没有说错,许静戎真的偷偷来见孟嫔了。 但听那杜侍卫一板一眼道:“谨王殿下,陛下有令,没有圣谕,任何人不得入内。属下等奉旨在此看守,还请谨王殿下恕罪!” “呵呵。” 许静戎轻轻一笑,自袖内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硬塞给杜侍卫,并低语道:“拿去买酒喝,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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