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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二人心照不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撷雨阁的门。 “真是奇了怪了，咱们东宫离秋水宫可不算近啊……” 撷雨阁门外，蒲苇一脸不解道，“十二殿下又没有顺风耳，他是怎么听到有人抚琴的？” 听着蒲苇的话，珍惜更是一脸茫然：“嗯？什么意思？” 蒲苇皱着眉头道：“傅良娣抚琴的时候，秋水宫的匪石突然跑过来说，他们家殿下听到咱们东宫有琴声，叫他过来看看是谁在抚琴。你说奇不奇怪？” 听了这话，珍惜少不得附和道：“哦，是挺奇怪的……” 话说自入宫以来，她就还没出过东宫大门，根本就不知道秋水宫在哪儿，所以，实际上她体会不到蒲苇所谓的“奇怪”。 就在这时，撷雨阁的门被猛然推开，珍惜与蒲苇俱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去。 但见傅蓁蓁冷着一张脸，像是与她二人有仇一般，还未等二人开口，便冷声问道：“你们说的可当真？”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她们方才的声音似乎有些张扬了，傅蓁蓁本就在外间，自然是听得到。 蒲苇心道这个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便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千真万确啊良娣，想是良娣的琴声……” 蒲苇话还没说完，便见傅蓁蓁匆匆步下玉阶，脚程极快地向东宫大门口而去，蒲苇少不得一边追赶一边问道：“良娣要去哪儿？良娣！” 奈何傅蓁蓁竟似入魔一般，好像根本听不到蒲苇的呼喊，只一个劲儿地走自己的路。 珍惜怔愣半晌，心道小姐该不会是要去秋水宫吧？ 她虽没出过东宫，可也从别人嘴里知道一些事情的，知道秋水宫的主子，正是那位与梨花有着不解之缘的静瞳小殿下。 而她家小姐也是自小受仙家点化，与梨花的关系也自是不消说了。 与太子殿下新婚不久的傅良娣，冒然去太子殿下的小皇弟的寝宫，怎么说都不合礼数，搞不好还要传出些风言风语来。 不好！ 想到这里，珍惜心下一惊，慌忙跑下玉阶，像遇到强盗一般，飞快地去追赶几欲看不清背影的蒲苇和傅蓁蓁二人。 珍惜真是一点都没猜错，她苦苦追了一路，愣是追到了秋水宫偏殿艺馨小筑外，都没能拦下傅蓁蓁。 而秋水宫的一众小厮，更是没一个人敢冒然唐突傅良娣，只能乖乖地行礼让路。 待傅蓁蓁进去后，匪石和匪席立刻将蒲苇和珍惜拦了下来。 蒲苇急得直跺脚，压低了声音抱怨道：“你们拦着我们有什么用啊？为什么不拦着良娣啊！” 匪石虎头虎脑道：“人家是来找太子殿下的，我们有几个脑袋，敢拦着人家啊！” 这话从匪石嘴里说出来，再配上傅蓁蓁那风风火火的架势，怎么听怎么像是小夫妻闹了别扭，然后悍妇一身怒气地来找莽夫算账的感觉。 蒲苇一时无言以对，但听珍惜忽然开口道：“那敢问小哥，太子殿下是在里面吗？” 匪石本想怼一句“废话”，但见珍惜模样儿标致，心弦一动，便笑嘻嘻地解释道： “嘿嘿，是啊，想是太子殿下正与陛下议事，听说我们殿下不好了，便跟着陛下一道儿过来了。” 说到这里，匪石少不得垂头丧气道：“哎，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们殿下明明都已经大好了，一听说抚琴的人是你们傅良娣，竟又咳出了好大一口血……” 匪石此话一出，蒲苇和珍惜俱白了脸色，匪席见状，少不得捶了匪石一拳，低斥道：“胡说什么呢你，会不会说话？” 匪石皱眉耸肩，一副犯了错的小孩模样，匪席少不得转向蒲苇珍惜二人，赔笑道： “哈，姐姐们莫要听他胡言，我们殿下本就体弱，只因今日不慎受了些风，这才又触犯了咳血的旧疾。” 什么嘛，今日明明一点儿风都没有，明明就是因为她们家傅良娣嘛。 匪石心里十分地不服气，但是嘴上却没敢怼出来。 再说傅蓁蓁失魂一般直闯艺馨小筑内室，见到隔帘外跪着的一地太医后，总算停下了脚步。 恍然就想起自己父母的惨死，想起秦府的漫天火光。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一双柔荑紧攥成拳，双肩因用力过度而瑟瑟发抖，傅蓁蓁恨得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一众太医只当是天子发怒，谁也不敢抬头半分，纷纷屏息凝神，暗暗捏着一把冷汗。 磬和帝紧紧握着许静瞳的手，半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似乎已经心痛到耳聋眼盲。 好在许静辰听到了响动，循声向隔帘之外一望，见着傅蓁蓁后，少不得变了变脸色。 转目看了看失魂落魄的磬和帝，许静辰手心暗攥，悄无声息地行至隔帘处。 抬手十分小心地挑开帘帐，旋身而出，缓缓落帐。 全程无声，许静辰的动作虽轻不慢，内力折损一成。 默默行至杀气腾腾的傅蓁蓁身前，许静辰大睁着一双桃花眼，隔着傅蓁蓁的衣袖，不轻不重地抓起她的手腕，一步一步将人拉了出去。 玉阶之下，蒲苇忽见许静辰拉着傅蓁蓁出来，一双大眼立时便呆了，心道难不成真叫匪石给说中了？ 看二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这是准备回去继续干架的节奏么？ 珍惜却是神色凝重，瞧着二人默默自身侧而过，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异常寒冷。 匪石匪席等众小厮，亦被二人的气场唬得大气不敢出，胆大些的互相交头接耳大眼瞪小眼，胆小的全程没敢抬一下头。
第143章 梦缘 眼见着许静辰默默将傅蓁蓁拉走，宛贵妃的心跳总算是慢了下来，回头看看磬和帝，再看看床上不知还有没有气的许静瞳，仍是手足无措。 之所以气氛如此尴尬，只因许静瞳离奇好转的心脉，竟又有了衰竭之兆，磬和帝一听，差点没悲痛地晕过去。 之后天子便紧紧握住许静瞳的手，久久不动不言，宛贵妃与太子轻唤了几次，都毫无反应，眼睛始终直直地盯着许静瞳的脸，不知多久才疲惫地眨一下。 天子不发话，太医们自是只得跪着，穆公公不断抹着眼泪，心下一刻不停地求神拜佛，祈祷许静瞳平安醒过来。 没有一个人知道，许静瞳正做着一个荒诞又真实的梦。 梦里梨香隐隐，落白纷纷，许静瞳一身缟素，飘飘欲仙，孤身行走在无边无际的云雾之中。 有皎白的梨蕊不断自身侧飘落，许静瞳伸手去接，却一朵半片也接不到，低眉往下看，亦是缥缈一片，不见梨花。 恍然间，一抹丁香色影影绰绰，在他眼前逐渐明晰，许静瞳定睛细看，隐隐约约，竟是吴缘缘的模样，却是白发的吴缘缘。 紫色的裙摆好似没有边界，模模糊糊地，与云雾融为一体，吴缘缘笑靥如花，明眸皓齿，温柔到了极致。 “无尘，还记得我吗？” 吴缘缘的声音空灵虚幻，却如一片软软的羽毛，轻轻抚在了许静瞳的心上。 “缘缘？” 梦中的许静瞳有些意乱情迷，动容地唤了一声，想抬手去拉吴缘缘的手，却仍是有所顾虑一般，暗暗将手握成了拳。 吴缘缘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有意无意地低眉望了望他的手，而后主动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如捧着掌珠一般，吴缘缘双手紧紧地攥着许静瞳的手，笑道： “无尘，你能梦到我，就说明你的心里，已经有我了。” “你知道吗？师父告诉我说，你的劫数因我发生了改变，为你逆天改命，我真的做到了。” “师父说，你执迷太过，与她原本有三世的孽缘和一世的血债，但是因我舍命逆天，强行破了你的执念，叫你心里有了我。” “你心里既有了我，执念自然也就消除了，执念既除，与她的三世孽缘也就自行勾销了。” “但我终是动了天机，以致你与她三世孽缘虽销，一世血债却需加倍偿还。你可怨我吗？” 吴缘缘的话说得虚无缥缈，晦涩难懂，许静瞳听得云里雾里，不知玄机。 但最后那一问的答案，许静瞳却是可以肯定的：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怨她的。 于是，他无声地摇了摇头，心中似有万语千言，却不知该如何倾吐，最终只化作一声深情的呼唤：“缘缘……” 孽缘也好，血债也罢，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知道，她的青丝因何而白，她如今身在何处，她何时能再回到他身边。 亦或者说，他如何才能找到她，如何才能与她长相厮守。 良久，他终于抬起另一只手，想回握住吴缘缘的手，心口却又突然猛烈地抽痛。 他只好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不想疼痛却愈演愈烈，疼得他头重脚轻，不自觉向后倒去。 吴缘缘欲呼无声，愕然环住他的腰身，紧紧圈着他旋旋跌入云雾。 “无尘，你现在的心是我给你的，所以你一想我，便会心痛。” “用你的三生执念，换得我这痴心一梦，终是我太自私了。” “不，缘缘……” “无尘，你不要说话，听我说，你这一世注定病弱，是为偿还欠她的血债。” “你须得撑到她打开心结，破除怨念，方能渡她了却尘缘，真身归位。” “你这一世的心血，都要还给她，一点一点地还给她。” “等你的心力为她耗尽，血泪为她啼尽，你的劫数就圆满了。” “到那个时候，你欠她的就还清了，你就能和我在一起了。” “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缘缘……” “无尘，你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你听我的话，我就不会离开你。” “唔……” 许静瞳听话地闭上眼睛，吴缘缘有些凄然地笑着，抬手覆上他的心口，为那又开始衰竭的心脉注入了一丝灵力。 纵是我耗损灵力替你重塑心脉，也依然改变不了你血尽心死的宿命啊，我的无尘，你一定要撑下去啊。 你若撑不下去，我便帮你撑下去，纵是此身归于天地，我也要你好好地，好好地回来。 一滴清泪悄然滑落，在少年的雪色衣襟上溅开一朵水花。 吴缘缘将掌心贴于许静瞳的脑侧，合目喃喃道： “回去吧，忘了这一梦，忘了吴缘缘，去做许静瞳该做的事，去还许静瞳该还的债，等你做回无尘，我们再坦诚相见……” 梦外的磬和帝，听到床上昏迷的许静瞳忽然唤了一声“缘缘”，不觉一惊，以为听错了。 不多时，又是一声：“缘缘……” “不，缘缘……” “缘缘……” “唔……” 穆公公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殿下在唤缘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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