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琅淡定道:“朝三暮四之人,哪里值钱?你要买下的是我错付七载的大好年华。”
第29章 柔弱无助 说完之后, 楚琳琅已经话尽,便站起身来,戴着帷帽领着丫鬟出了酒楼。 楚琳琅还有些话没有告知谢二小姐, 就是她已经请人代笔, 写了一封告知书给了谢家二老。 谢悠然说得对,她一个无依靠的盐商女子如何能跟京城的官宦之家斗, 更何况人家的姐夫还是堂堂皇子? 不过光脚不怕穿鞋的, 趁着没撕破脸前,她不如早些亮出保命底牌,大家行事起来也有分寸。 在那信里,她也明白告知谢家, 这谢悠然与人私通的证据, 她都已经拟写在状纸里了。 她以前在老家见得多了,逼死发妻再娶的也有, 更何况如今周随安招惹的是这等人家。 这些日子, 她最好顺风顺水。如若她出了意外, 便会有她花银子安排好的人手去大理寺呈递状纸,再将周家与谢家勾结,逼死发妻的丑闻写成告示张贴得满城都是! 那日出了酒楼, 跟在楚琳琅后面的夏荷和冬雪都傻了眼。 因为大娘子先前都是一人默默打探布置, 她们两个只知道大娘子这些日子典当了不少首饰, 又走了不少地方,到处打点人钱。 却没想到, 到头来,大娘子却是要布局着如何跟周大官人和离? 一时间, 她们俩急的都要流泪, 劝慰着大娘子要谨慎行事。 楚琳琅却慢慢叹了口气, 跟两个丫鬟稍微解释了现如今的处境。 事到如今,哭哭啼啼是最没用的,她得好好谋划,以后的日子该是怎样的过法。 可有一点,是连想都不必想的,那就是她不会给任何男人做妾! 听到这,冬雪倒是不劝了,可夏荷依旧不甘心,明明事情还有斡旋的余地,为何大娘子不想办法,却一意孤行要和离呢? 楚琳琅不太想回城,既然出来了,正好在一旁的望山湖边走一走,消散一下心情。 等到了湖边,她不耐夏荷的规劝,便借口寒凉,打发她俩回马车去取暖炉和披风,再搬一把胡床过来。 等她一人立在湖边时,正看见一只秋日的蚱蜢落入湖中,小小秋虫正用细软的爪在湖面奋力挣扎。 秋后的蚂蚱,本也短命,不救也罢。 可看这蚱蜢依旧不认命地奋力挣扎,琳琅看了有些唏嘘,觉得跟自己倒是有些相类。 她于心不忍,便想着将它捞出,好歹也能在枯草上再蹦跶几日。 只是湖边淤泥甚多,她看看自己脚上新穿的银线绣花鞋,决定脱了鞋子去捞,大不了一会脱了脏袜子,再穿鞋便是了。 于是她拎提裙摆,脱掉了鞋子,便一步步朝着湖边走去…… 就在快要挨近湖的时候,突然身后一股风儿来袭,紧接着自己的腰肢被人一把揽住,然后往后一拽。 楚琳琅毫无防备,吓得尖叫出声,这么一挣扎,湖边本来青苔就多,那偷袭她之人穿得是牛皮底靴,遇水滑得厉害,结果偷袭者身形不稳,竟然搂着她纤腰,一起摔进了湖中。 当整个身子摔进了湖中,湖水便开始往口鼻里倒灌。 这与她少时被拽进湖中,差点溺毙的境遇类似。 自从那次脑袋被瘟生按入水中后,本来会泅水的楚琳琅便再不敢游水。 而今,这种恐惧突然而至,慌乱得她都忘了如何闭气,只能无助地拉扯拽他下水之人。 幸好那人臂力惊人,从背后托着她的腰将她举起,然后道:“此处水不深,你莫慌……” 楚琳琅被拎提起来,便也站直了身,果然脚能碰到湖底。她连忙扭头看偷袭她的碎催是哪个。 可这一看,却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冷气——此番下水,始作俑者竟又是故人! 于是她磨牙问道:“司徒晟……你要干嘛?杀人灭口?” 司徒晟皱眉看着她,语气不善道:“不是夫人你要自寻短路吗?还怕人灭口?” 原来方才,司徒晟远远便看到了楚琳琅从酒楼里出来,又一路游魂一般来到湖边。 她支走了身边两个丫鬟后,便呆看湖面,然后脱掉鞋就往湖边走。 这样的情形,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想不开,要投湖自尽。他好心出手,没想到却被她带入湖中,双双湿身…… 楚琳琅心知闹了误会,也有些哭笑不得,她辩解说自己不是要投湖,是要救一只蚱蜢。 可是司徒晟却莫测高深的盯着她不说话,一副“你别拿我当傻子”的表情。 就在这时,去拿暖炉胡床的夏荷和冬雪也回到湖边,正听见司徒晟说楚夫人要投湖这一节。 这下可热闹了,两个丫鬟扔掉手里的东西,哭喊着奔到湖边。 楚琳琅真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不过是救一只蚱蜢,怎么就闹成她不想活了? 而司徒晟也在夏荷她们哭喊的只言片语中,大概推敲出原来楚氏要与周大官人和离,才想不开要跳湖的。 他听了之后,瞥向楚琳琅的眼神明显冷了一些,就像……在看一堆成不了金的屎。 “楚夫人,你当真觉得离了男人就不能活?” 楚琳琅要被气晕了,她用力甩开两个丫鬟搀扶自己的手,不客气地用长指点着司徒晟湿漉漉的胸膛:“只要司徒大人你别狗拿耗子,我可长命百岁着呢!” 她可不觉得这厮好心,莫不是瘟生太记仇?准备报复自己少时将他踹下水的那一节旧怨?还是一想趁机灭口,以绝后患? 司徒晟被一根手指点着,往后闪了几步。他抿了抿嘴,决定不跟女子争短长,转身便往湖岸上走。 方才在水中扑腾,他的衣服全湿透了。他的小厮赶紧给他拿了件长袍子。也许是正生闷气,司徒晟也毫不避讳,竟然背对着湖,坦然脱衣换衫。 按理说,楚琳琅应该避忌着转身移开目光。 她原本也想着如此,不过惯性使然,忍不住稍微好奇瞟了一眼他健硕的后背。 可这一看,却定住了眼,再也移动不开了…… 他的后背健硕,却布满了条条块块的殷红伤疤,一看就是新近受的伤,疤痕的颜色都十分新鲜。 听说他之前为了“弥补斯文”,陪着某个大人一起受刑罚,把大理寺刑司的刑具走了大半,所以身上有伤并不出奇。 可是楚琳琅清楚记得他的后背靠近肩甲骨的位置,有个殷红的“八”字胎记。 而现在,原该长胎记的地方只剩下一块火烙的狰狞伤疤,压根就不见那红色的胎记了。 她甚至有些怀疑,莫不是自己上次看得眼花? 可是当司徒晟穿上了衣,回头深看她一眼时,楚琳琅的呼吸猛一滞,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上次认出了那胎记,他就借着受刑的功夫,用烙铁将那胎记生生烙掉了? 就算有个疯娘,也算不得什么丑闻。 司徒晟却如此处心积虑地与从前的自己割裂,这种对自己身体都毫不手软的心狠,真有些吓着楚琳琅了。 这份震撼太大,以至于在司徒晟如狼凶光的眼神进犯下,她忍不住瑟缩在水中又后退了两步。 这下让夏荷她们误会她又想不开,哭哭啼啼着“大娘子万万不可”! 最后等她上岸时,司徒晟已经在湖岸升起了火堆,然后对楚琳琅道:“我叫人拉上绳子,你烤烤火,若车上没有衣服,便先上马车,我一会叫人去买。” 楚琳琅表示自己的车上有衣箱子,烤火也大可不必,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司徒晟远些。 司徒晟又一次挡在了她的前面,很是和煦道:“我觉得夫人还是烤一烤火再走更好。” 衣服可以换,可她的长发都湿透了,这般湿漉漉回去,是会惹人非议的。 话虽温和,可态度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楚琳琅知道他可能趁机有话跟自己说,便默默点了点头。 等她换了衣服烤上火时,司徒晟果真信守承诺,用自己的披风为她围了布帘,然后隔着一道布帘,坐在石头上与她说话。 至于夏荷和冬雪,则被司徒晟带的人手远远支开,根本靠不过来。 伴着柴草燃烧声,司徒晟开口问:“除了寻死,你还有什么打算?” 楚琳琅懒得跟他解释了,只简明扼要道:“这是我的家事,大人为何像妇人般好奇这些事?” 司徒晟转头看向了布帘,借着篝火,可以清晰地映衬出布帘一侧女子的俏丽剪影,此时她正抬起纤细手臂,拨动着自己的湿漉长发,让它干得更快些。 那侧影曼妙,姿态撩人,也许她的相公每日夜里,立在床幔之前看到的就是这般迷离景致吧…… 司徒晟扭头不再看,只是垂着眼眸,沉声道:“周大人风流,这次招惹的又是惹不起的人家,只怕你再贤惠忍气吞声,也难善了……” 他的话音未落,那布帘却被人一下子扯了下来,楚琳琅快步走到司徒晟的近前,紧声道:“你怎知他惹了什么人家?” 方才她们压根没提谢家,他是如何知道的? 司徒晟挑眉看向了长发披散的楚琳琅。 她的脸儿本就小,只是平日作妇人盘发,略显老气一些。而如今被披散乌发映衬,愈加我见犹怜,身上的衣袍也没有束腰,显得骨架清伶,只可惜那双明媚的大眼不够娇柔,此时放出的凶光喷火般灼人。 他再次移开目光,平静道:“周大人行事不太周瑾,与人相约,有那么几次被在下撞见。” 楚琳琅咬了咬牙,又问:“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 司徒晟倒也不隐瞒,诚实回答:“还有你之前见过的李将军。” 楚琳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就是那日她们抵京时,帮着她找车的李成义将军。 再想起他那时上下打量自己意味深长的眼神,楚琳琅才明白,那是怜悯弃妇的眼神。 原来他们一早就知道,她的夫君攀了高枝,自己恐怕要成弃妇,便在一旁等着看笑话。 想到这,楚琳琅挤压甚久的郁闷突然如撩拨了火星,再难压抑得住,她凶巴巴地瞪着司徒晟,低声问:“为何入城时你不早些告知我?难道你们男人都这般互相庇佑,鼓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司徒晟捡着干草,在手里慢慢打转,不紧不慢来:“在下好似早就提醒过你了,京城这等繁华之地,又有几人能守住本心?你一早就应该想到枕边人的品行,这天早晚要来,为何怪起旁人?” 楚琳琅的嘴巴张了又张,却也无话可说。 毕竟周随安睡了名门千金,并非司徒晟教唆的。而且司徒晟以前在连州山寺的时候,的确提醒过她,莫让夫君爬得太高…… 想到这,她忍不住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上,自嘲一笑:“是呀,如何怪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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