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理亏,司徒晟紧抿着嘴唇也不躲闪, 只任着粉拳咚咚敲,只当是让她分散精力了。 只是楚琳琅没留意, 自己这话让人浮想联翩。 毕竟先前只有她和司徒晟主仆二人共处书房。现在楚娘子哭诉司徒大人睡的方式不对……而娘子两只脚面和脚底都殷红一片。 这是怎么样的睡法?是他们该听的虎狼之词吗? 这简直超脱了院子里三个丫鬟小厮的认知, 只叫人听得瞪圆了眼睛, 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楚琳琅从小就不耐疼,每次被楚淮胜打完都能哭整宿。 方才被炭火伤了脚,堪比受刑,一时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哭着催促司徒晟快些浇凉水。 而司徒晟则紧抿着嘴唇,一边浇水一边握着她纤细的脚踝细细上下打量那对玉足烫伤的情况。 最后还是冬雪反应快,冲过去问司徒晟,她们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等听到原来是姑娘不小心踩了火炭盆子,两个丫鬟这才半松了一口气。 冬雪将司徒晟挤到一边,不让他再碰姑娘的脚。而夏荷则急急去取大酱,准备用土法子给姑娘抹上。 不过司徒晟却拦住了她,:“不行,会感染伤口,观棋!你赶紧去附近的药铺买獾油回来!” 这女子的玉足纤细,皮肤也娇嫩得很,那大片的红,大约过一夜就得起水泡,看着触目惊心。 等抹了獾油,楚琳琅终于镇定下来,只是一双眼哭得红肿,嘴唇鼻头也粉红一片,看上去就憔悴萎靡了些。 她抬眼看了一下默立一旁的司徒晟,他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想到自己方才打他打得咚咚响,楚琳琅有些歉意。 毕竟是自己先惊吓到了熟睡的他,而她也是自己倒退踩上炭盆子,并非被他推入炭盆的。 她因为下堂而无处安身,接受着司徒大人的照拂,却不顾尊卑,如此在下人前打骂他,实在是说不过去…… 想到这,她连忙清了清嗓子:“大人,方才疼得紧,若是冒犯了,还请见谅……” 她道歉很诚恳,可司徒晟却不接话,面皮紧绷,似乎依然在生气…… 她的脚不能挨着地,夏荷与冬雪试着一起抬她回屋。 但是女子的气力小,一时抬不动,楚琳琅被她俩颠得一趔趄,伤脚沾了地,又是疼得掉眼泪。 司徒晟终于开口道:“还是我来吧。” 说完,他依旧像方才一样,从两个丫鬟的手中一把稳稳抱起了楚琳琅,将她送到房中休息。 方才从书房奔出来时,情况紧急,楚琳琅疼得大哭,没时间尴尬。 可是这时被他抱着,才发现,这姿势……竟然这般暧昧。 她的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司徒晟的胸前,这太不成体统! 可偏偏做这事的是司徒晟,看着他俊朗正气的脸,都不忍心斥责他在占女子便宜。 楚琳琅只能强作镇定,安慰自己是嫁过人的半老徐娘,不必像小姑娘那般斤斤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毕竟她不能从外院的水井边,飞回内院房中吧! 看司徒晟不苟言笑的样子,似乎还在生她的气,她不好再火上浇油,让他下不来台了。 被他放到床上后,她强自挤出一抹笑,又问了一句:“那个……方才太疼,一时情急,有没有打疼了大人?” 司徒晟并没有回答,他紧锁的眉头从方才就没有松开过,目光落在那可怜兮兮的玉足上不动。 他的确在生气,却是在气自己。 他向来觉浅,就算是到了夜里,有时也要许久才能入眠。 可就在方才,满屋子都是楚氏身上馨香的味道,他看着她认真习字的脸,恬静得让人心安。 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慢慢闭上了眼,昏沉睡去。 只是到底觉浅,她一挨近,他就猛然惊醒,却吓到了她! 他陷入沉思,目光一直未动,楚琳琅看他盯着自己未着鞋袜的脚,顿时有些羞涩,连忙拽了被子将脚盖住。 这一盖,正好挂到了烫伤处,疼得她又哎呦了一声。 司徒晟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方才盯着女人的脚看,太过失礼了。 他抿了抿薄唇,只简单说了句:“你好好养着……”便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院子就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声,也不知他又在做什么木工活消遣时光。 因为脚底都烫伤了,楚琳琅也着不了地,连晚饭都是夏荷她们端到在床榻上吃的。 到了晚上,夏荷要留在琳琅的屋子照顾她,可是琳琅却不太习惯有丫头留在房中,就让她回屋睡去了。 晚上夏荷掌厨,菜做得有些发咸,琳琅饮了几杯熬好的豆蔻熟水解渴。 脚疼得睡不着,她就把床边小桌的灯点着,看了一会连环画册。 结果到了半夜,好不容易熄灯睡了一会,却觉得内急,煎熬得有些睡不着。 琳琅这才发现,起夜成了大问题! 她现在跟夏荷、冬雪她们不住在一个屋子。 毕竟现在自己顶个管事的名头,若还要摆官夫人的款儿,让丫鬟在自己的屋子里服侍,就有些不像话。 她平时夜里也没有指使丫鬟的习惯,更不耐夜壶的味道,所以屋子里就没放。 而两个丫头平时夜里一般都睡得沉。 她现在下不了床,却想起夜,轻声唤了两遍,却迟迟不见有人来。 可内急又忍不住了,琳琅只能试着咬牙下地。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外敲叩窗棂,同时低沉的男声响起:“我还没睡,你方才是不是在唤人?” 啊?楚琳琅都有些傻眼了,她叫的是两个丫鬟,怎么来的是司徒晟啊? 不过她的这间房原本就是主人房,的确挨着他的书房更近些。 楚琳琅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然后道:“麻烦大人叫冬雪她们过来。” 窗外的人沉默了一下说:“你先把衣服穿好。” 楚琳琅的外衣就放在床边,等她穿好了,就听门吱呀一声,一个高大的黑影伴着一阵寒风走了进来。 楚琳琅半张樱唇,目瞪口呆地看着司徒晟走进来,忍不住摁住胸口,微微抬高声音问:“你……想干嘛?” 司徒晟往后一转,半蹲在了地上,将宽阔的后背对着她,然后理所当然道:“折腾那两个丫头干嘛,黑灯夜半,她们也背不动你。快点上来,我背你去茅房。” 啊?楚琳琅都听傻了,又不是去吃席,这怎么让一个大男人送? 就算她不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也没有脸皮厚到可以让男人陪着自己哗啦啦的地步啊! “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送我去?” 可还没等她将人轰出去,司徒晟已经等不及了。 他站起身来,干脆还是如白日那样将她打横抱起,然后大步朝着屋子后的茅房而去。 夜这么深,楚琳琅就算再气也不好喊,不然吵醒了别人,看着她大半夜跟司徒晟在一处,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她心里在发愁,自己如今是站不稳的,司徒家的茅房简陋,并不像别的官家那样,有可以坐着的净房,只是木板垫高,下面放着大桶的蹲厕而已。 一会,难道还要司徒晟扶着她方便? 可到了茅房,楚琳琅却发现自己多虑了。 她发现,茅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在净桶上架起了椅子面镂空的椅,人完全可以坐着,双脚也可以悬空。 她这才恍然,司徒晟叮咚了一下午,竟然是锯了家里的一把椅子做成了这个…… 司徒晟让她扶好椅子后,便识趣走远了。 楚琳琅也是内急得很,便自方便起来。 等解了内急,她才发现椅子的扶手都被细心缠绕了一圈棉布,用手撑着也不膈手…… 虽然恼着司徒晟,可是琳琅还是忍不住扑哧一笑——亏得他居然能想到做这么个劳什子的东西! 平时看着挺清冷的人,都在默默研究什么呢! 既然被他抱出来,楚琳琅也懒得计较夜色掩盖下的礼节了,等整理好了衣裙,又小声喊他过来,将自己送回屋子。 这一次,她没让他抱,而是让他背着回去了。 楚琳琅本以为这样不必两两相望,可以缓解许多尴尬。 可万万没想到,当她趴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时,又深深后悔了——这么全贴上,怎有种被他占尽了便宜的错觉? 不过司徒晟只是背着她稳稳的走,全然没有任何占便宜的孟浪之举,更没有拿话打趣她。 楚琳琅有些自嘲地开解,若论谁占了谁的便宜,也应该是她这个半老徐娘占了司徒晟这个黄花闺男一个老大的便宜。 司徒晟洁身自好,应该还是个雏儿,这么青春鲜嫩的男子,若是想风流,到哪都能引来狂蜂浪蝶,何必朝着自己府宅里下堂失婚的妇人下手? 人家都没往别处想,她也不可将人想得太污秽。 此时夜深天寒,大部分寒风都被司徒晟的身体遮挡住了,楚琳琅老老实实地趴在他的后背上,然后低声调侃:“你该不是一直不睡,等我起夜吧?” 本以为司徒晟依着往常一样,来个君子不语,没想到他居然“嗯”了一声。 楚琳琅啧啧了两声,然后小声问:“怎么?弄伤了我的脚,所以内疚了?又不是你推的,是我自己作死踩上的,不管你的事!” 司徒晟又不说话了,等将她背回到屋子里,他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又替她放好了鞋子,还拿了水盆帕子让她净手,然后斟酌着语气道:“我今日情急,碰了你的脚……事关女子……” 楚琳琅觉得自己得懂事,连忙打断他的话,善解人意地开解:“行了,行了,又不是小姑娘的脚,金贵得一碰就得负责,我还没谢过大人帮我处置烫伤呢。只这院子里的事情,大家都识趣不会说出去,绝不会玷污了大人的名节!” 楚琳琅这番话善解人意,哪知司徒晟听了并没有松口气的样子,反而眉头微皱,抬头瞪了她一眼,语气森冷道:“事关女子名节,你怎可这般随意?” 楚琳琅白了他一眼,若无其事道:“说起来,我还替你吸过毒血呢,孤男寡女共处一个车厢,男女授受不亲啊,你那时候怎么不去找周随安,表示你要对他夫人的名节负责?” 司徒晟被她怼得一时无言,只用一双俊眸瞪着床帐里的小妇人。 这一刻,往日云淡风轻足智多谋的男人也被气得嘴唇轻颤,眼睛越瞪越大。 楚琳琅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然后不客气地吩咐:“出门时帮我把门关严点啊,免得进风吹散了我的名节!” 说完,她也不管那个乌鸡瞪眼的男人,就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蒙,翻身朝里睡去。 等听到男人走了出去的脚步声,又听到房门紧闭的声音,楚琳琅才从被子里钻出乱蓬蓬的脑袋,大大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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