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圆不好当面打开看,只随祝云来道谢。 季姑姑送他们出去,季家从来都是安静的,只季随海院里格外静些,越往外走,人声越闹。 原本何青圆该是最早离去的那一拨客,但因为被季随海留了一留,正赶上季家送亲戚回去。 “我想阿璧,我想她啊!我不想娶那个田氏,娘,我不想娶!你知道不知道!?” 这一声愤怒悲苦,划破虚浮的喜色。 祝云来与何青圆脚步一顿,知道前头不好过去。 季姑姑原本掐算了时辰,该是碰不上的,估计是姜氏的哥哥姜贤柏吃醉了酒,所以歇一歇,耽搁了。 “祝公子、祝夫人,如果不介意的,我们走偏门?”季姑姑轻声道。 何青圆面色微微发白,忙道:“好。” 祝云来虽然不明白,却也不想去打搅撞破他人的不堪痛苦,转身欲走,却听一妇人喝道:“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窥听!” 季姑姑安抚地看了何青圆一眼,肃容走出去。 在场除了方才出声呵斥的德欣公主,还有她的夫君姜侯,季翡之,以及扶着姜贤柏的季悟非。 “姑姑,您怎么在这?可是三叔有什么吩咐?”季翡之口吻敬重,又点名了是季随海的人,饶是她不说,德欣公主也看得出这下人有些体面。 “替家主送两位客人出去。”季姑姑并不想何青圆、祝云来露面。 德欣公主却哼道:“什么客人?躲躲藏藏的。” 她这样不依不饶非要见一见,无非是怕姜贤柏方才醉后咆哮泄露。 等看见是何青圆和祝云来时,德欣公主更是怒不可遏。 “这种晦气东西,为何今日会来参加我女儿的婚宴?” 祝云来只见她扬袖一指,还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就道:“我怎么晦气了?啊?上回御前见圣上,你不也在吗?那时候没听你嫌我晦气呢,也没见你这样难说话呢?” 德欣公主气极,偏他话中带着圣上,言语要掂量一番,留了空隙给祝云来继续发挥。 他瞧了眼烂醉的姜贤柏,摇摇头道:“老实孩子,我都说那帮人灌他酒,要看他出丑了,他还喝。” 姜侯扫了祝云来一眼,问:“哪帮人?” “我哪认的?”祝云来摸摸耳朵,“有一个是耳朵边长拴马桩的。” “伍家的小子。”姜侯皱眉,“他与柏儿同窗,一贯交好的。” “嘁,人家哪跟他好啊,跟那个马脸猴嘴的才是好。”祝云来不知内情,只说他瞧见的。 “马脸猴嘴?”姜侯稍稍一想,道:“那不是…… 他刚想说是勤王世子爷赵丰旭,也就是何家有意议亲的赵丰如的嫡兄,但被德欣公主一斜眼,还赶得及闭口。 季翡之见祝云来三言两语挑破窗户纸,虽也如了季家想要提点姻亲的意,但怕他说出更多,从而不好把握,更见季悟非目光怔怔,落在何青圆身上,忙迎上来,道:“姑姑,送贵客回去吧。天都晚了。” 何青圆也巴不得要走,刚抬腿,就听德欣公主道:“晦气,说的是你身边那个。” 祝云来看向季姑姑,但转念一想,不解地看向何青圆。 他那双眼睛在夜色下也泛光亮,像月亮照在深潭上。 “她有份害死我儿媳,我儿媳是这季家的姑娘,今日更是我女儿的…… “公主!”季翡之与季悟非同时出声,如此高声呵断,已是不敬。 德欣公主的目光绕过季翡之,径直看向季悟非,冷冷一笑,挑衅道:“如何?” “不要再说了,那桩案子到底如何,您心里很有数。”季悟非身上还挂了个姜贤柏,被坠得摇晃,艰难站定。 “红颜祸水,其实貌美男子也逃不过。”德欣公主却将这事都栽在季悟非身上,全然刨去自己与林乔儿那秘而不宣的共识。 “是,那都是我的错处。”季悟非认了,只想德欣公主能安生些。 “你倒情长!?”德欣公主气极。 “喂,既然是他的错处,什么叫我媳妇也有份害死你儿媳啊?”祝云来看得出在场之人只有他云里雾里,自然要问个明白。 “回家同你讲好吗?”何青圆拼尽全力稳住情绪,祝云来一垂眸,就见她的扇子不知什么时候都掉了,落在裙畔。 他俯身捡起,就要随何青圆出去,却在这时听德欣公主道:“祝公子到底是出身奇特,吃过苦的,别人嚼剩下的渣滓,你也吃得下!” 祝云来当即返身回去,何青圆拖他,反被他拖去了。 “什么意思?”祝云来站在德欣公主前头问她。 德欣公主睨了何青圆一眼,嗤笑道:“你娶妻前,都不查查清楚吗?你没瞧见他们方才那眉来眼去的样子吗?听不出我这位好女婿,大婚当日还一副旧情难忘,割舍不下,出言回护。” 何青圆只怕德欣公主说出更难听,更添油加醋的话来,紧紧抓着祝云来的胳膊,颤声道:“我与季公子先前曾议亲。” 季悟非见何青圆单薄可怜,畏惧祝云来,心下忧虑着急,忙道:“祝云来,你不要迁怒…… 闻声,祝云来转脸看去,目光冷厉,“如果你聪明的话,现在就该闭嘴。” 季悟非默了一瞬,更道:“我与何氏只是曾经议过亲,并没有任何逾矩行径,你二弟同大何氏也曾议亲,这并非什么…… 他本想举例,以便这狼子能更好的理解议亲、定亲、结亲,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只是话未说完,祝云来一脚踹在他腹上,连同挂在他身上的姜贤柏一并摔了出去。 众人一拥而上,连德欣公主也上前扶自己的儿子。 “夫君,你别这样。”何青圆生怕祝云来闹出人命来,想要上前查看,却被祝云来一把攥住腕子扯到身前。 季姑姑刚想劝阻,就听祝云来咬牙低声道:“你姐姐开席前,正同我二弟在假山里缠吻得难分难舍,若不是时间有限,只怕袍裙都要撩起来了,原来议亲后,就算没有结果,也还可以这样吗?” 她听了半句,飞快退下。 何青圆被何风盈与祝云晟的事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呐呐道:“我没有,我与他没有…… “你与谁?”祝云来又掐得何青圆一抖,“你只有与我!” 何青圆吓得闭眼,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只有你。” 季悟非被祝云来踹得厉害,酒水全部呕了出来,泪水朦胧间见何青圆瑟缩颤抖,更是心疼。 姜贤柏倒是没伤着。 德欣公主见祝云来动了手,季悟非吃了教训,心里竟是舒畅了些。 “你竟还高兴?”祝云来觉得这妇人很匪夷所思,冷笑道:“也不管这是女儿的洞房花烛夜?还是你本看不上这厮,奈何欠人家的,赔了个女儿?” 德欣公主被祝云来说中,恼羞成怒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她虽为公主,但早就没有亲兵护卫了,有的只是几个公主府的家丁。 “抓我去哪?”祝云来不慌不忙,把扑过来要挡在前头的何青圆扯到身后去,道:“什么名目?公主府可有审讯之权?” 他虽未学汉字,却先让秀水给他读过了律法。 毕竟是没蹚过的河,水凉水暖没所谓,水深水浅却要有个数。
第75章 受罚 德欣公主下不来台面, 一定要给祝云来好看。 只这时季悟律、季悟庭从廊上快步走来,一个冷冰冰,似要执剑上战场, 一个笑盈盈,彷如踏青游春山。 姜侯与季悟律是同年生人, 也算自幼相识, 见状忙上前一步,挡住德欣公主难看至极的面色。 “诸位贵客, 可有什么怠慢的?”季悟律问的是众人, 看的是德欣公主。 “你们季家同这个狗东西有什么交情,居然请他来参加我女儿的婚礼?” 德欣公主的脾气还是这般压不住,只当老太后还在, 庇佑她的天还在。 祝云来最讨厌被人骂成狗, 觉得这死老太婆真是又蠢又坏的,在自己女儿婚礼 上闹事, 把亲家脸面扯得稀巴烂, 还以为自己厉害得很。 刚要发作, 就被季悟庭一挡,听他笑道:“祝公子于我季家三房有恩, 我祖父生前在北丘寒留下一座碑林, 因与狼族比邻,也算与祝公子做了多年邻居, 缘分深重,且还要仰赖祝公子替三房寻回祖父墨宝,故而奉为座上宾。” 季悟非腹部疼痛, 努力站直身子,难掩诧异地看着季梧庭, 不明白他话里话外,为什么要待祝云来如此亲近。 季家求人办事,一向是报酬丰厚,就算寻回祖宗碑文要紧,也不至于要跟祝云来拉扯得这样亲近。 德欣公主冷哼道:“一个狼子也好意思…… “公主殿下,”季悟庭的声音不疾不徐,十分和气,“祝公子是祝将军的儿子,福大命大,被狼群收养,如此奇异的命数非寻常人能有,圣上也曾感慨夸赞。但他毕竟长在草野,肆意惯了,言行失当,还望公主海涵。” 祝云来抱着胳膊在他身后冷哼了一声,一旁季悟律侧眸看了他一眼,清清嗓子咳了一声。 季悟律长得跟季随海一个样,只是年轻些,生性冷肃,不苟言笑,季家小辈夜里哭闹,都用他的名头来吓唬。 但祝云来没收住戾气,只更冲着季悟非去,季悟律扫了一眼,一把将他扯下台阶去了。 祝云来刚一挣,何青圆就听季悟律厉声斥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很简短,像是一个人名。 祝云来的动作滞下来,看着季悟律的目光有些困惑惊讶。 季悟律继续扯祝云来下去,祝云来显得听话了许多,还歪着身子,曲着长腿迁就季悟律,只怕自己步子太快,把他给带翻了。 何青圆被季姑姑扶着也跟了下去,两人一道被塞进季家的马车里,驱车回祝家去。 一时间,两人独处于昏暗恣闭的车厢内,周遭只有车轮滚动的声响。 何青圆不敢开口说话。 祝云来也没有说。 等何青圆终于积攒起一点勇气,小心翼翼开口,才唤了一声,就被祝云来呵断,“闭嘴。” 她再不敢开口,埋头掐着手心。 下人们都跟着十二娘她们先回来了,祝云来一下马车就骑马跑了。 何青圆站在马车上,看着他的背影没进夜色之中,觉得他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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