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铮猛然一悚! 他何德何能,这是恰巧遇上圣人了!? 建隆帝与郑阁老说说笑笑,恰巧从贺云铮身旁经过,那声音听着虚弱,却温润且让人觉得十分熟悉,贺云铮懵懵地想,不愧是天子。 他只将头垂得更低些,生怕自己冒犯了。 与起初不敢冲撞洛嘉不同,贺云铮也不知为何,听这声音,会让他打内心生出股敬畏尊崇。 郑阁老仿若无事般回头瞥了眼,见贺云铮恭敬无比地吹着头,悄然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多言。 * 偏殿与设宴的大殿只隔着一道短廊,然从温暖的室内走出来,仍旧让人经不住冷得一哆嗦。 直到进了偏殿,长公主才觉得攥紧的心口稍稍放缓了点,悄默无声地看向两人。 偏殿内早早设好了炭盆以及软垫,就是为防止有贵人在大殿中待得不舒服了,想要私下静静。 太后松开了长公主的手,迆然坐下:“说吧,刚刚那番话是何意?” 都等同撕破过一回脸了,她懒得再同洛嘉委婉拉扯。 洛嘉也不以为意,站在两人对面轻声回问:“是洛嘉着实想不明白,长公主殿下既然如此在意大理王子之事,好似十分欣赏,为何太后还一心想要撮合我与段珏?” 一句话便成功让长公主急白了脸,她就相思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舍得领她远嫁! “我何时……” “哀家做事何须你指教!”太后比长公主更早低喝出声。 她被她的亲孙儿教训过,已是憋了一肚子火,怎么的,区区一个继室带来的郡主也真想到她头顶作威作福了吗! 洛嘉不卑不亢微微颔首,难得直接:“洛嘉不敢,只是不明白,洛嘉早已是嫁过人的身份,您不计较,难道不怕大理国也不在意么?这般被逼迫和亲,难道不会叫两国关系更加微妙?” 太后阴沉着脸,心中狠狠唾骂,还不以为你这个祸害! 然她无法直白戳破,只冷声道:“大邺宗室子嗣不丰,你既是唯一的郡主,也自当为国为百姓考虑,不论最后大理国态度如何,你却是不能推卸责任的!” “唯一的?”洛嘉笑出了声,顺势又看向了长公主, “若我没记错,殿下的女儿若是请封,也随时可求圣人给与个郡主的封号吧?” 长公主心里咯噔一声,终归被洛嘉戳中了这茬儿! “你放肆!”她猛甩开长袖,怒瞪洛嘉,几乎就要叫人进来将这无法无天的祸害给拖出去。 刚刚偷跑出来的李相思乍然听到自己母亲如此崩溃的吼叫,愕然无比,一眼瞪向不远处的宫女们,叫她们噤声,自己则悄声悄步贴到了殿外偷听。 恰逢洛嘉冷硬至极地反问:“敢问殿下,洛嘉如何放肆了!相思表妹不也受着您的照拂、您的食邑至今么?若论身份,表妹身上更是名副其实的宗室血脉,如何都比我的身份更为高贵、更该被送去和亲吧!” 李相思蓦然瞪大了眼,若非提前捂住了自己的口,只怕一阵惊恐的抽气声都能叫殿中人窥见动静! 洛嘉! 她果然在算计自己! 这天底下,果真就无人真的在意她是否能嫁与心上人,能否过上愿景的日子! 无怪乎郑二郎那日居然真的与自己言道决裂,他是真的……真的被这些人挑拨成功了! 李相思跌跌绊绊往回退,心中一片纷乱悲哀。 太后头已经开始生疼,自然没能再留意殿外,只沉沉拍了拍手边的桌板,打断长公主几欲惊叫的声音:“够了!” 她沉沉看向洛嘉:“说这么多,不过是怯懦自私罢了!” 洛嘉心中冷笑,面上不卑不亢:“您教训的是。” “不过你却是错怪了人,凭何指责是哀家逼迫了你?”太后冷笑一声,心道真是年轻鲁莽,她对秦恒无可奈何,总不至于对这洛嘉也无计可施! 洛嘉微顿,难得在这天家之地咂摸出荒唐。 就连长公主都一愣,随即好笑,是啊,虽说当时是太后敦促得大理国女使去撮合这桩事,可洛嘉真能叫对方来指认太后吗?对方肯配合吗? 根本死无对证! 洛嘉身影孑然伫立在昏暗的偏殿中,叫长公主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冷笑着对方的自不量力。 太后看她一眼,眼中也终于重新找回了她的高高在上与傲慢自得。 她是管不住秦恒,因为那是她的孙儿,更是宗室里如今唯一能继大统的血脉了,可她洛嘉,算什么? 区区继室的女儿,一个祸害,就该任她搓捏,竟还敢有怨言,敢与她争辩! “今日你毫无证据,竟敢来指责哀家罪责,哀家就当你酒酣昏了头,也看在除夕佳节,暂且不表……” 太后正思索着,可要再降下个无关痛痒的责罚,给洛嘉亦或是她在意的那小侍卫以作拿捏,却突然听洛嘉一反常态地恍然领悟了似的: “既然如此,洛嘉当真要感谢太后的宽宏大量。” 太后微顿,还未反应她要做什么,便见洛嘉微微福身暂告了个退。 不出片刻,洛嘉领着个宫女,托着异香氤氲的两盏酒来。 长公主的脸在那一刻彻底变了色。 “那日我与段王子分别仓促,却是得了他的女使留下的两盅美酒,在大理国被称为蜜花酿,甘甜香醇,入口绵软……更有飘飘欲仙之感,” 洛嘉说到此处微顿,眼中浮过讥讽嘲弄,却以浓密的睫羽遮蔽着目色,柔声缓缓, “既感怀太后恩泽,不若就请太后与长公主一道品尝佳酿,以示晚辈孝心吧。” 宫女捧着酒盏而来,放下便退去,徒留如蜜水一般的晶莹佳酿在杯中摇曳生光。 那光在长公主看来,却是摄魂夺魄的毒,她嘴唇颤了颤,一时间没有动作。 反倒是太后若有所思看了眼,微微皱眉:“洛嘉,这可是皇宫。” 她总不至于胆大包天,敢对她们下毒吧? 可若是不下毒,她突然做这一遭是为何?真是有心示好? 她可不是会轻易服软的人。 洛嘉不动声色与太后对视一眼,随后又看向了面色已经白如霜雪的长公主。 沉吟许久,她才缓缓道:“洛嘉知道,这儿不仅是皇宫,更更是宫宴。” 所以死是不可能死的,却能让人状况百出,生不如死! 长公主宛如已经听明白了洛嘉的未尽之言。 而洛嘉也终于从这二人的反应明白过来,可笑至极—— 原来简单一桩邀约,不仅仅只有一个太后在背后筹谋啊!原来这酒中的药,更是长公主的暗中谋算啊! 洛嘉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了,除了太后一如既往地憎恶自己,段珏来到,长公主自然而然成了第二急迫的人。 理由正如先前自己诈唬她们所说的,因为万一段珏没有选中自己,那么一旦和亲,真要被送去的,便极有可能是李相思! 只有自己,自己才是那个从头到尾,都在被算计、唯一可以被推出去的,牺牲品。 洛嘉险些直接笑出声,狭长的凤目微扬跋扈,怒极反笑地亲自捧起那杯酒,一步一步走到长公主身前: “所以今日此时,哪怕真有什么水土不服喝出问题,或是酒里被掺了其他东西,咱们直接请太医便是!” 她担心长公主听不出她话中的话,便近似疯癫地再加注加码,目光里闪动着恶毒刻薄又怜悯的情愫, “无妨,我最会物顺藤摸瓜了,太后知道的。” 太后心头赫然一紧,若是先前还未明白这两盏酒的来意,如今她怎么都听懂了! 这两盏酒,就是洛嘉今日指正,当日有人暗中想要陷害她与段珏的证据! 说时迟那时快,长公主几欲崩溃般挥开了那酒盏:“够了!我凭何要喝你的道歉酒!原不原谅那是我的事,你不过我兄长继室的女儿!凭何敢来逼迫于我!你……” “够了!” 太后撑起的手臂掩住双眼,几乎看不下这糟心的场面。 正如洛嘉所言,自己知道她有本事查证这酒中的药是何人下的。 这祸害……向来有手段,否则三年前的事也不会被揭露出来!所以不论长公主今日喝还是不喝,平静亦或是暴怒,根本早就已成定局了。 她颇有几分疲倦地看向洛嘉:“所以你今日究竟是想来求什么的?” 被掀翻的酒水湿漉漉地从洛嘉的指缝流下,她沉默一瞬,收敛了面上那近乎狰狞的神色,宛若刚刚的那一幕没有发生: “洛嘉想求太后帮忙,放我出晋王府。” 这就是她今夜唯一的要求。 秦恒一而再再而三忽视她的请求,将她一个活人当做物件,甚至大有随意处置她身边人的权利! 可她已不是三年前认人搓捏的自己,她在朝中有自己的声音了,更有了想保护她的。 虽说如今的贺云铮还不值一提,不过他够争气,靠他自己便能搭上郑家,假以时日,难说不会青云直上,如她手下那么多其他人一样。 她可以有更好的未来,当一个逍遥自在不受拘束的郡主,如何再甘愿作笼中雀!? 如今还能与秦恒交涉,并且也乐于看到自己远离的人,只有太后,所以洛嘉今日要的,就是来以恶制恶。 什么要个说法,什么道歉清白,不过是以自己为代价为诱饵,求来得一场交易罢了。 她是睚眦必报的疯子,太后和她的女儿对自己做了极恶的事,报复索然无用,那就一定要获得实质性的回报。 太后反应过这一切,嘴唇微微一抖,下意识道:“你当真?” “当真。”洛嘉适时真诚。 太后觉得荒唐可笑。 秦恒啊秦恒,你苦心囚着人有什么用,人家自己想离你而去啊!你若再强求,那可真是要撕破脸,真是不要脸了! 她居然真的险些笑出来,连连摇头:“这有何难,明日,明日你就回去,他若阻拦……” 宫中那么多事,哪怕自己与建隆帝再合作一回,绊住秦恒的脚又如何? “口说无凭,求太后立字!”洛嘉径直下跪。 长公主愣愣看着这一幕,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然而这却是太后都求之不得的一步! 她心中发笑,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等着看秦恒自己知道后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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